第35章
一太監手拿聖旨, 緩緩進了屋,停在門口,單手舉着, 尖聲尖氣道, “靖王接旨。”
褚珩撩起前襟,跪地, 王府裏伺候的各等下人們也都跟着跪地垂首。
白軟站在那,傻呆呆的眨了眨圓乎乎的眼睛, 有點不明所以, 但看着他家阿珩做什麽, 便也跟着乖乖的跪在了地上,末了又跑到榻上捧着小山雀跪下。
那太監,雙手攤開黃卷, 一字一眼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古人語, 于利有不孝者三事,其,為人子, 不娶無子,絕先祖祀,為三不孝也;靖王早年喪母,與朕兄弟怡怡, 靖王無後,乃是朕之心事,也是太後之心事,故而則必命匹配者與靖王……欽此。”
太監語畢,褚珩的臉頓時不寒而栗。
那太監合上黃卷,笑吟吟的瞧着褚珩,道,“王爺,接旨吧。”
褚珩冰着一張臉起身,他單手拿過那聖旨,一眼未看,随即交給了一旁的家丁。
太監依然是笑着,道,“皇上也是為殿下的事操心,這也是太後的旨意,做長輩的,都希望自個的孩子能有子孫後嗣……”說着稍稍擡眼看了褚珩,瞧着他的神色,收了聲,輕咳一聲,“靖王殿下,若是按年紀算,跟你同齡的,皆都子女一堆了……”
話未說完,褚珩卻不搭理他,彎腰将還撅着屁股跪在那的白軟給拉了起來,給他溫柔的整理了衣服。
太監一愣,多看了白軟兩眼,心下犯嘀咕,這生的如此俊俏不凡的小後生,跟靖王……
也沒往多處了想,自當是靖王身邊伺候他的哥兒。
白軟還渾然不知這聖旨是何意,圓乎乎的眼睛看看褚珩,又看向那太監,伸長了脖子往外瞅瞅,接着問褚珩,“阿珩,這是幹什麽呀?”
因門外候着一群人,帶着各色禮品以及一輛轎子。
太監笑道,“這是皇上賜給靖王殿下的側王妃。”
白軟依然是個懵懂的模樣,不解道,“側王妃?”
太監又笑,可嘴邊的笑意還未綻開就被褚珩一個眼神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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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珩對他淡聲道,“張公公,本王旨意接了,各位路途遙遠,下去歇息吧。”他說着示意管家将他們帶下去。
太監心頭發抖,卻還是不得不開口道,“靖王殿下,這裏有皇上和太後賞賜的禮品以及美人,您不過目嗎?”
遽然之間,褚珩的臉色又一沉,道,“本王若不過目,你意欲何為?本王今日累了,你們請自便吧”說罷,冷哼一聲,拉着還在傻呆呆的白軟出了書房。
白軟滿眼好奇的看着這些個送的東西,又看向那轎子,小小聲的喊褚珩,“阿珩,那裏面裝的什麽?你為何不看看呀?”
褚珩腳步一刻不停,皺着眉頭,将白軟的手攥緊了。
白軟一只手捧着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山雀,快步跟着,知道他家阿珩生氣了,卻也不知為何,只嚅嗫着道,“阿軟的腳步跟不上。”
褚珩腳步停住,偏頭看白軟。
白軟小小聲的問,“阿珩,你怎麽了?”
“無礙,本王累了。”褚珩不想将一絲不好的情緒給眼前這個傻乎乎的小妖怪,嘴角輕扯出一絲笑來,問道,“晚飯想吃什麽?”
“可是,太陽還未落到山腳下呢,你看。”白軟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随後笑了笑道,“不過,阿珩若想吃,阿軟也是可以陪着吃的,因我也餓了。”
褚珩點頭。
白軟又問,“我們是回淩煙閣吃飯嗎?”
“自然是回淩煙閣。”褚珩拉着他的小手,與他邊說邊朝淩煙閣走去,身後跟着的是伺候的丫鬟家丁們。
進了淩煙閣,沒一會兒小山雀醒了,打了個哈欠,翅尖揉揉臉,撲棱着翅膀,飛到白軟肩頭,疑惑的問道,“阿軟,你家阿珩怎麽了?我瞧着似乎不太高興。”
白軟示意的噓了一聲,道,“我家阿珩累了。”說着起身,站在塌邊,伸出一雙小手來給褚珩捶腿捏腰的,是個體貼又殷勤的小模樣。
褚珩看他,随而将他一把抱住,就勢攬到懷裏,小山雀撲棱着翅膀飛開,褚珩湊過去親了白軟一口,道,“讓本王抱會。”
白軟察覺到褚珩的情緒不比從前,雖不懂褚珩這是怎麽了,卻也乖乖的點點頭,還不忘伸出手來摸摸褚珩的臉,一雙明亮的眸子小心盯着他看,問道,“阿珩,你到底怎麽了呀?”
褚珩将他那只作怪的小手輕握住手心裏,輕吻了一下,問道,“你可知皇帝賜給我的是什麽?”
“不是好些個好東西和一個側王妃嗎?”白軟倒是聽得真真切切。
“那你可知側王妃是何意?”褚珩目光緊緊盯着他。
“不知道。”白軟搖頭。
“你是本王的正王妃,今日賜的便是側王妃,還是個女人,那聖旨上的意思是賜給本王一個女人,要本王有子孫後嗣。”褚珩半點兒不隐瞞,全部講明了。
聞言,白軟這下了然了,抿起唇來略微鼓腮,皺着眉頭,眸子裏蒙了一層水汽,癟着嘴巴,模樣委屈的實在是打緊,他實在不懂,便問,“為什麽呀?你我是夫妻了,那皇帝為什麽還要派個人來打擾我們呀?”
“他不懷好意。”褚珩直言道,看着委屈的不成樣子的白軟,頓時心疼不已,抱着他親了又親,哄了又哄。
白軟圓乎乎的眼睛裏挂着淚花,嘴裏哼哼唧唧的,一顆小腦袋一直垂着,坐在褚珩腿上,全身周遭氣息都寫着“生氣”二字。
“阿軟很生氣,但阿軟不說。”他撅着嘴巴,軟聲軟氣道。
褚珩給他擦擦眼角的淚花,親他腦門一口。
白軟吸了吸鼻子,吧嗒又掉下幾顆淚珠來,長而軟翹的眼睫上都沾着淚珠,實在是可憐氣的很。
“阿軟很不開心,但阿軟不說。”他又軟綿綿的開口,來訴說自個心裏的不高興。
褚珩繼續輕柔的給他擦擦眼淚,輕柔的吻了吻他水汪汪的大眼睛。
白軟擡眼看他,伸出雙臂抱住褚珩的脖子,委屈巴巴的接着道,“阿珩,阿軟真的不高興了,但阿軟不說。”
褚珩心疼,給他軟綿綿可憐兮兮的聲音弄得心頭軟踏踏,眸色深情的望着他,道,“阿軟……”心口一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如何來安撫這個受傷的小妖怪,最後只嘆了聲,喃喃道,“我的小東西……”
白軟給他喊的心尖抖抖,那點兒攢起來的氣給他弄得差點兒消了,撇了撇嘴,道,“阿珩。”
“嗯?”褚珩的目光依舊是專注的很。
白軟給他看的臉蛋紅撲撲,心裏其實也沒了多少氣,可面上卻還是氣鼓鼓的,甚至還氣到變了原形,一團白茸茸的蹲坐在褚珩腿上,搖着大尾巴,耳朵動啊動,昂着小腦袋,一雙圓眼水光光,開口道,“阿軟吃醋了,但阿軟不說。”
看着變成小狐貍的白軟,褚珩心頭更是酥軟無比,他将腿上那坨小白團子抱起來,蹭了蹭他的臉頰。
白軟給蹭的臉癢癢,擡起爪子撓了撓臉,爪爪呼在了褚珩的臉上,但力道小小的,他可是個十二分的好相公,哪裏舍得打自家娘子,但又實在心煩委屈,便又開口道,“阿軟這裏悶悶的,但阿軟不說。”他擡抓指了指心口。
褚珩給他說的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覺得自責,看着白軟聳拉下來的胡須,伸出手來輕柔的給他捋了捋胡須。
白軟一雙貓兒眼水光光的看着他,等捋完胡須,哼了一聲,氣咻咻道,“阿珩,現在是給阿軟捋胡須的時候嗎?”
褚珩眼神專注,盯着生氣的這只白團子小妖怪,指尖摸摸他的小臉,“不是,全是阿珩的錯。”
白軟舒了口氣,一個屁股蹲,坐在褚珩腿上,尾巴搖一搖,耳朵動一動,想了半天,又開口道,“阿珩,莫不是以後我要跟那個側王妃分享你了?”說到這眼裏蓄滿了淚花,難過的哭起來,“阿軟不要,阿珩只是阿軟的,誰都不能跟阿軟搶阿珩。”
褚珩将他抱起來,抱緊了,親了一口,大手拖着他的小屁股,認真的看着他保證道,“阿珩答應你,絕不會與那側王妃有任何肢體接觸。”怕白軟不明白,便補充道,“阿珩不會與她拉手,擁抱,親親亦或者去床上滾一滾……”
“那戳屁股呢?”白軟哽咽着,問的可憐,小小的身板還抖着,小蹄子也蹬了兩下。
“自然是更不會。”褚珩大手撫摸了下他白茸茸的腦袋瓜,“阿珩只是阿軟的。”
得了這等保證,白軟頓覺滿足,雖然還有些小小的不開心,卻也是個滿心歡喜。
蹬了蹬小短腿,小爪子揉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又用爪子捋了捋自個的胡須,打了個哈欠,雙爪搭放在一起,小短腿也搭放在一起,一雙圓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褚珩看起來。
白軟這等傻呆呆的可愛樣子實在是讓褚珩覺得心肝顫,忍不住嘴角要溢出笑意來,但又怕剛情緒穩定的小妖怪又要哭啼啼,強壓着那份笑意,略微咳了咳,親了親他毛茸茸的腦袋,“餓不餓?”
白軟蹬了蹬腿,尾巴搖一搖,“阿軟很餓,但阿軟……嗯,還想吃豬蹄。”
“好,我們還吃豬蹄。”褚珩稀罕的抱着他,滿心滿眼的全然的寵愛。
白軟腦袋往他懷裏鑽了鑽,爪子揪住褚珩的衣服,點點頭,“嗯,還吃豬蹄。”
褚珩大手輕輕拍了拍他軟嘟嘟的小屁股,又順手撫摸了幾下他的大尾巴。
白軟給他摸的眯眯眼,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懷裏,不待幾息時間,恢複了人形,只是還留有尾巴和耳朵,乖乖巧巧的坐在褚珩腿上。
這一會一個變化,褚珩倒是習以為常了,只是今日被這突如其來的聖旨一攪和,他的心底激起層層怒火來,褚铎這般步步緊逼,簡直是欺人太甚!
看來,他不能再這麽被動下去,就算是為了白軟,他也要開始試着回擊!
白軟全然不懂褚珩心裏的情緒,坐在他腿上,乖巧又安靜,尾巴搖搖,耳朵動動,一會兒抿嘴,一會兒鼓腮,又一會兒眨眼,半晌,他軟聲開口,“阿珩,阿軟雖不懂,但是聽說皇帝比阿珩大,那阿珩若是不見那個側王妃,那個皇帝怪罪下來,該如何?”說着眉頭皺了皺,“阿軟雖說是妖,可也怕天子的,皇帝都是天子。那若是天子怪罪下來,阿珩被欺負了,阿軟又幫不到阿珩,那該如何辦?”
說罷,已然是個憂憂愁愁擔心不已的小模樣,抱住褚珩,“阿軟可不想阿珩受一點傷害。”
“阿軟不要擔心,我自有分寸。”褚珩心底真不知道如何該對待這樣一個處處為自個着想的小妖怪了,他真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給他,即便是這樣怕是也不夠的。
真的是太過喜歡這個小東西,喜歡到不知該如何對待才好。褚珩抱緊了他,再抱緊了,似乎還覺得不夠,親了又親他,再次摟緊他,呢喃道,“你這小妖怪……”
真是叫本王喜歡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刻,白軟先前的那些個不開心早就抛在了腦後了,他嘿嘿笑了笑,也學着褚珩的口氣道,“你這小娘子……”
——
白軟素來簡單,小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不待一天,就又恢複了那開心的小模樣,哼着歌抱着他的瓷罐數錢。
那壞皇帝賞賜了好多個金銀珠寶,褚珩全都給了他,弄得他小瓷罐都放不下了啊。
白軟趴在軟榻上,将銅錢全部一股腦放進瓷罐裏,那些個金銀珠寶攤開放在榻上,挨個的仔細瞧了瞧,卻覺得這些個金黃色的東西不如他瓷罐裏的銅錢來的好看。
嘆了口氣,便将那些東西推開,改成平躺着,眼睛圓溜溜的盯着房梁看。
小山雀蹲在一金元寶上面,道,“阿軟,阿城說,新來的那個側王妃,你不必擔心,他會解決的。”
聽了這話,白軟扭頭看他,“阿城知道了。”
小山雀點頭,“哪裏有阿城不知道的事?”
白軟翻個身,坐起來,“阿雀,我突然想去看看那個新來的側王妃。”
“為何?”小山雀腳步一頓,全是個不解。
白軟雖懵懂,但不傻,他昨天從冬容她們嘴裏學了個詞,叫“知彼知己”,他是要探探那側王妃的底細的,順道也看看她長什麽樣。
“我就想看看。”白軟說着已經下了榻,費勁的穿上鞋子,朝外走去。
小山雀撲棱着翅膀跟了上去。
冬容她們都告訴了,那新的側王妃住在了凝香閣,白軟一路哼着歌,讓秋容帶路朝凝香閣走去。
去的路上,秋容護主心切,還不忘小聲道,“王妃,您是正室,若是待會見了她,定然要不給她半點兒好臉色看!”
白軟眼睛圓乎乎,似懂非懂的看着她,點點頭,“知道了。”
“要拿出你正室的氣勢來,讓她知難而退。”冬梅跟着附和道。
白軟又在心裏牢牢的記上了,點點頭,“嗯,好。”
到了凝香閣時,他挺了挺胸脯,故作出一副大男子的模樣,又作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大搖大擺的進了屋。
還未踏進屋子,就被一股香味給弄得眼睛睜的圓溜溜,吸了吸鼻子,眼睛眨眨,“好香啊。”
再看,一個身姿曼妙長的極其漂亮的女子端着做好的飯菜走了出來。
白軟的目光在飯菜和她臉上掃來掃去,咽了口口水,“好香。”又盯着那女子的臉感嘆,“你長的真像天上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