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是去打掃茅廁了
何牧之吃過晚飯就一溜煙出了門,穆炎涼見他熟門熟路進了自己的房間,眉一挑跟進去,“你房裏的地龍修好了,今晚便搬回去罷。”
“不成不成,”何牧之搖頭,踢了鞋子爬上床,“我有很多靈感都是說來就來的,萬一我們住的太遠,等我跑過來就忘了,還是住得近一些好。”
穆炎涼心裏好笑,又問,“袁義什麽時候能醒?我日月明教裏可剛好缺了一位打掃茅廁的。”
何牧之不耐煩的擺擺手,“子時之前肯定能醒。”
“剛吃過晚飯就睡?”
“等袁義醒了還有的忙,養足了精神好問情況。”
他入睡很快,不大一會兒呼吸就綿長起來。
睡着睡着感覺面上有些發癢,抓了兩下那瘙癢感絲毫未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面上來回輕掃,何牧之胡亂揮了兩拳翻身繼續睡,奈何鼻子裏也癢癢的,眉毛蹙起來,終是一個噴嚏打了出來,人也跟着清醒了。
小九捂着鼻子蹲在他床頭,“小夫人,你睡覺怎麽還打人呢?”
何牧之懵懵的看他一會兒,“你怎麽來了?”
“小夫人要的瓶子我帶來了,”小九從懷裏掏出一個雨過天青色瓷瓶遞給他,又一臉疑惑的問,“哦對了,教主要我把掃把一并帶過來,我立在門口了。小夫人,你要掃把幹什麽?”
“我沒要掃把呀。”何牧之抓抓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把揪着小九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子時一刻剛過,怎麽了小夫人?”
“袁義醒了沒?”
“還沒,教主和陸主使在守着。”
何牧之放開他,皺着眉喃喃自語,“不可能啊,怎麽會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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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不知發生了什麽,只催着他起身,“教主讓我來叫小夫人快點過去。”
何牧之掀了被子就往外沖,路過門口的掃把時停了停,一腳将它踹翻,往前沖了兩步又回過頭吩咐小九,“給我帶上!”
天上一輪圓月,室內茶香袅袅,穆炎涼悠閑揭開茶蓋,透過升騰起的茶霧看見何牧之沖進來,徑直略過他沖到內室袁義床前,查看了袁義的眼底和舌苔,他撓撓臉,跪坐在腳踏上的背影也縮起來。
穆炎涼喝完一盞茶才慢悠悠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掃把給你準備好了,你是想先打掃前院的還是後山的?”
何牧之咬唇,面上有些不解和委屈,還是接過小九手中的掃把,一言不發出了門。穆炎涼有些意外,挑了眉看他的背影。
這一幕落在陸雲歸眼裏就變成了教主真是禽獸整日的欺負人,她坐在一旁心裏着實有些苦逼,好好的養顏覺睡不了,非要陪着教主忽悠人,袁義方才分明是醒來了,卻又被教主一掌劈暈過去,知道自家這位教主一張人畜無害的漂亮面孔背後是一肚子的壞水,心裏便有些可憐那位小算命先生,“教主,不會真要讓他打掃一遍茅廁罷?”
穆炎涼看她一眼,眼睛一眯,“他剪了我一件雲錦外袍,我只讓他掃個廁所你就心疼了?”
陸雲歸攤手,“你自己的夫人,我幹嘛要心疼?”
穆炎涼噎了一下,片刻後招呼小九過來,“你去把何先生帶過來,就說袁義醒了。”
陸雲歸進內室出手點了兩處穴位,袁義果然悠悠醒了過來,他還沉浸在被自己教主打暈的呆滞狀态中,張張嘴想說話,聞見院子裏傳來一陣喧嘩聲。
不一會兒何牧之被小九扶着蹦跶進來,一屁股坐進椅子,擡起的眼裏包了一窩眼淚。
小九說,“院子裏太黑,小夫人在茅廁牙子上扭了腳。”
穆炎涼皺眉,“你怎麽樣?”
何牧之包着那窩眼淚揉揉腳腕,站起來嘗試着走了幾步,便有些疼的鑽心,他雙臂一張,毫不避諱旁人,“抱。”
四周人各種低頭裝聾作啞,穆炎涼看了一圈,挑眉問,“你是讓我抱你?”
“我給你查案受了傷,自然是要你抱我。”
呵,人不大,膽子倒不小。穆炎涼下巴一擡,“小九,抱何先生進去。”
小九慌忙擺手,“不不不,屬下突然肚子有些疼,要去趟茅廁。”
其他的侍衛紛紛開始胡說八道,“啊我也有些肚子疼,我們一起去茅廁罷。”
小九帶頭在前面跑得飛快,開玩笑,那可是小夫人啊,我們可不敢抱。
屋子裏轉眼沒了人,何牧之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巴巴看着,兩條手臂固執的張在空中,穆炎涼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好罷,今晚戲弄他是自己不對,全當給他賠個不是了。
進了內室何牧之指揮着,“我要坐那張梨木的,你幫我拿紙筆來,再倒杯茶。”
穆炎涼站着沒動,面色陰寒如水,陸雲歸憋着笑,“我去拿我去拿。”
何牧之清清喉嚨,“袁大哥,你把你那天看到的都告訴我,一點細節都不要漏。”
袁義不知他的身份,但看他被教主抱進來,又膽敢對教主頤氣指使的,心中隐約有了個猜測。他看了穆炎涼一眼,後者對他點點頭,他才開始一五一十的回憶起來。
何牧之在一旁認真記着,不時問幾個問題,一直到醜時三刻他打了個哈欠,“可以了。”
袁義說,“我暫時想起來的就是這些,何先生還有什麽想問的只管來問我。”
“這些就足夠了,先不打擾袁大哥休息了。”何牧之從凳子上轉過身,伸開雙臂,袁義趕忙拉上被子裝睡。
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在燭火下越發水潤,穆炎涼眸光沉沉看着他,還是彎腰把他抱了起來。
回房後何牧之情緒有些低落,往床裏側一滾就沒了動靜,穆炎涼熄了燭火将他從被子裏撈出來,“睡了那麽久現在還睡得着?”
何牧之聲音悶悶的,“你要是不打擾我我就睡着了。”
穆炎涼知道他沒有睡意,就問道,“有什麽想法?”
按照袁義的說法,他一覺醒來後發現整個營地只剩了他一個人,其餘的同伴和駱駝都變成了累累白骨,他驚吓之餘被幾包貨物絆倒,壓碎了其中一塊骨頭,衣服上這才沾上些骨頭粉末。
“我覺得是駱駝的問題,”何牧之說,“之前的三批商隊只有駱駝出了事,幾個夥計雖都受了驚吓但并沒有生命危險,是因為那幾次夥計和駱駝是分開休息的,而袁義走貨時是深冬,晚上很冷,所以人才會和駱駝擠在一處取暖,袁義比較愛幹淨,受不了駱駝糞的味道才獨自睡在了較遠的沙丘後,所以和駱駝在一起的人都變成了白骨,只有袁義自己活了下來。”
其實今晚在聽袁義講述時穆炎涼就想到了這個可能,只是他想不出駱駝能有什麽問題。
“商隊用的駱駝是哪兒來的?”
“教裏養的。”
“喂駱駝的也是教裏的人?”
“是後廚王大伯,此人絕無問題。”
“那就有些想不通了,”何牧之翻了個身面對着穆炎涼,“我們明天去沙漠裏看看罷。”
“嗯。”
何牧之往他身邊擠,狗皮膏藥一樣扒住不放手,臉貼在他胳膊上蹭蹭,小聲“哼哼”了兩聲。
夜裏很寂靜,水滴銅漏的滴水聲在暗夜裏聽起來格外清晰,何牧之漸漸沉在睡夢裏,呼吸開始變得綿長。
突兀的響起一聲,“你爹葬在了哪裏?”
何牧之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答,“無相山。”
他很快睡着了,穆炎涼卻遲遲沒有睡意,等到身旁的人徹底睡熟了,他才撐起身子翻過他的手腕細細探查,半晌後他重新躺下,心思卻有些起伏不定。何牧之的氣海空空,是真的一絲內力都沒有,一個沒有武功的人費盡心思接近自己,到底懷有什麽目的。他讓陸雲歸查過他的來歷,一個月前他突然出現在了幽州城,之前的過往一片空白,而他一出現商隊就出了事,這恐怕也不是一兩句巧合就能解釋的清的。
何牧之絲毫不知自己正被人惦記着,拱在穆炎涼胳膊上睡得人事不知,肉呼呼的臉都被擠扁了,穆炎涼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不再理會。
頭天晚上睡多了,何牧之第二日醒的格外早,他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偏頭一看穆炎涼也醒了,正噙着一絲笑慵懶的歪着。早聽得西北日月明教教主穆炎涼的本名本不是這個,他初入師門時出塵師尊看出他根骨不凡,日後必定大有作為,更奇的是他的相貌,雖還小但已能看出長成後的冠玉之姿,出塵老師尊笑呵呵的扔給他一個名字:你這長相,日後必有許多人思慕了,便叫你慕顏罷。他的确配得起這個名字,事實上在他進了師門後不久,就有幾個師兄弟為了争搶和他一同試練的機會大打出手,然而他自己卻十分憎惡這個姑娘氣十足的名字,一出師門就忙不疊的改了,變成了如今的穆炎涼。盡管改了名,長相卻不會變,此時何牧之便看的呆了,忍不住伸手碰碰他的嘴唇,“教主你真好看,我好想親親你。”
穆炎涼勾起唇角,伸手捏他的臉,語氣卻不善,“請你來是占蔔的,不是來投懷送抱的,再占不出來就拎着你的東西滾出去。”
等他從屏風後出來,何牧之還呆呆的坐在床上,他皺眉問,“怎麽還不起?”
何牧之伸手,“抱。”
他睡覺時只穿一件松松的寝衣,經了他一夜的摸爬滾打早就皺的不成樣子,領口處松垮垮的直掉到肩膀下,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膚來。穆炎涼抱着他,只覺得兩人肌膚相貼處的觸感好的驚人,又軟又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出門時何牧之擡頭看着天色皺了眉,“今日要起風,我們進不了沙漠了。”
穆炎涼不信,“天氣這麽好,會起風?”
何牧之白他一眼,“我可是神算子,”他雙手一張,“去吃飯。”
既然進不了大漠,兩人飯後一路去了後山,何牧之開始還被小九扶着蹦跶兩步,後來累了幹脆就挂在穆教主脖子上不下來了,穆炎涼拿他沒辦法,又不好光天化日之下揍他屁股,只好又把他抱了起來。
王大伯在日月明教幫廚幾十年了,為人很是勤勞,八頭駱駝早被他喂飽,此刻正懶洋洋甩着尾巴咀嚼草料,厚厚的兩瓣嘴唇間白沫橫飛。
何牧之蹲在旁邊看了好久,又鑽到駱駝棚裏看了半天,出來後嫌棄的扇了扇,“怪不得袁義不願意和駱駝睡在一起,好臭。”
“看出什麽來了?”
“沒。”
他問王大伯,“所有的駱駝都在這兒了麽?”
“都在這了。”王大伯提起這些駱駝就有些難過,“都是我親手養起來的,一連出了幾次事兒就剩這幾頭了。”
何牧之又蹲下觀察駱駝,“最近駱駝們有什麽異常麽?”
“啥異常也沒有,也不知是怎麽了。”
何牧之點頭,又擡頭看天色,天邊有一線烏沉之色壓過來,果然要起風了,“明天我們進漠,能不能借兩頭駱駝用用。”
王大伯直點頭,“何先生只管過來牽就是。”
穆炎涼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明天能進沙漠?”
何牧之向他伸出手,“我可是神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