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百花樓

何牧之的午覺一直睡到暮色四合,聞着窗外飄進來的飯香才不情願的睜眼。

“醒了?”

何牧之覺得穆炎涼睡起來之後的聲音簡直是好聽極了,忍不住在他懷裏蹭蹭,“教主,”

穆炎涼笑,“餓不餓?”

悶悶的一聲傳出來,“餓。”

“下樓還是給你端上來?”

“端上來。”

穆炎涼起身,又被他拽回去,“下樓罷,再抱一會兒。”

穆炎涼便又躺回去,抱着懷裏的人,腦子裏想的是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那時只是覺得他好玩,卻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少年會變成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小牧,”

“嗯?”

“沒什麽。”

何牧之在他臉上使勁親了一口,“去吃飯罷,再深沉下去怕你更離不開我了。”

穆炎涼笑了,抱過他來親回去,“現在就已經離不開了。”

官驿裏住的全是持有官方驿牒的人,平民是沒有資格住進來的,這個時候客不多,樓下只有一桌客人在吃飯,正是他們上午遇到的那三人。

穆炎涼一個沒看住,何牧之就跑了過去,“諸位大人,你們可見過鄭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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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見是一個少年,便問道,“你是何人?”

穆炎涼接過話來,“我們是幽州嚴大人的親眷,過來替他辦事的。”

“原來是嚴大人身邊的人,失敬失敬。”

穆炎涼拉着何牧之躲過了他這一禮,問道,“諸位可是剛從鄭州府處而來?”

“正是。”

“不知可否覺得鄭州府有某些異常之處?”

三人對視了一眼,俱都是搖頭。

穆炎涼暗自皺眉,這三人都是鄭永良昔日的同窗,又一同上京赴試,理應是很熟悉他的人才是,怎麽他們竟沒發現鄭永良的異常麽?

年長一些的人問道,“閣下何出此言?”

穆炎涼便将這些時日來了解的事情都說了出去,那人聽完不住點頭,“我也覺得這點奇怪,永良最是心懷百姓的,怎麽雍州看上去還不如我那個土匪橫生的邊州呢?”

另一人道,“可咱們下午見到永良兄,他分明沒大有變化。”

“是啊,兩年前咱們一同上京趕考,同住廣興驿站時我與永良兄同住一屋,曾經徹夜長談,他的胸襟和抱負曾讓我贊嘆不已……”

穆炎涼心裏微微一動,“可是獅腦山上的廣興驿站?”

“正是。”

“鄭州府祖籍何處?”

“哦,他是幽州人士。”

幽州?幽州地處西北,位置偏僻,與西域諸國接壤,那裏的人多是從事走貨的生意人,讀書人不多,讀出名堂的更是屈指可數,穆炎涼細細想了一回,對這個幽州出身的探花郎着實沒有印象,便問道,“幽州何地?”

“仿佛是……翠安村?”

何牧之“咦”了一聲,“你确定是翠安村麽?”

“永良兄提過一次,我記不清楚了,大概是罷。”

“應該沒錯,”穆炎涼道,“幽州并沒有和翠安村讀音相似的村子,應該就是翠安村。”

何牧之想起了翠安村的鄭婆婆,他的兒子離家兩年了未曾回去,鄭婆婆曾說過,他的兒子也是去上京應試了。

“教主,”何牧之将這情況跟穆炎涼一說,穆炎涼叫過小九來,“你找人畫一張鄭永良的畫像送到幽州,讓十一拿着去翠安村找一個鄭婆婆,讓她看看畫上的是不是她兒子,若是,就讓十一把她送過來。”

小九答應着去了,畫師很快就找到了,小九寫了封信和畫像卷在一起,召來附近的小十三快馬加鞭送回幽州了。

“我覺得鄭永良就是鄭婆婆的兒子……”

“嗯,張嘴。”

“……要不然不能那麽湊巧……”

“嗯,喝口粥。”

“可是鄭婆婆說過他兒子很孝順的……”

“嗯,還吃滑菇麽?”

“吃,那為什麽他會兩年都不回去看鄭婆婆?”

“不知道,不行,那個太辣了你不能吃。”

“就吃一口麽。”

“一口也不行。”

何牧之扔了筷子,憤憤不平,“你管的也太寬了!”

穆教主面不改色遞了荔枝過去,“等你毒解了什麽都讓你吃。”

何牧之低下頭,抿了抿唇,“好罷。”

殷連頌來找穆炎涼的時候他還沒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一味九靈草很不好找,殷連頌打算再去周邊的藥鋪問一問,不過希望很渺茫,因為九靈草藥用價值不高,需用的人很少。他又想到最近教主給自己送內力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也不難猜出自己的身體情況其實不太好。

十一的回信很快就到了,鄭婆婆确認了畫上的人的确是他兒子,也說了自己兒子的确叫鄭永良,兩年前入京趕考,卻再也沒有了消息。十一還說,自己已經帶着鄭婆婆上了路,同行的還有嚴翎筠。

小九很高興,小十一來了,就有人陪他了,出任務也不再是一個人了,多開心!

穆炎涼本不想再管這件事,等嚴翎筠來了全數交給他就是,可看到何牧之整日悶在房裏無所事事,情緒反倒不好了,便決定還是給他找些事情做。

向齊思元打聽到鄭永良每晚幾乎都會去百花樓,穆炎涼便想趁着那三個來看望他的官員還沒有離開,和他們一起去百花樓看看。

誰知三人一聽,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文人一旦搬出聖賢書來,那是小半個時辰也停不下來的,穆炎涼道,“諸位大人只随我去看一眼,這也是造福雍州百姓的好事。”

兩人齊齊推出了一位最年輕的官員,“還是黃兄你去罷。”

黃正安一臉凝重的走在前面,何牧之打趣他道,“黃大人,你的表情得開心起來,不然,門口的鸨母可不讓你進。”

黃正安的背影僵硬的厲害,聞言回頭,擠出一個笑來,“小郎君你看我開心了麽?”

何牧之抓着穆炎涼哈哈大笑,連連搖頭,“你還是別笑了。”

到了門口黃正安又猶豫了,看到裏面往來穿梭的姑娘們,一個個薄紗衣裹身,大半個雪白的酥胸都露在外面,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說什麽也不往裏走了。

“這樣罷黃大人,你閉着眼,我拉着你的手走,你不看,只跟我們進去,到時候鄭永良一來,你只看他一個人就好了。”

黃正安還是猶豫,何牧之已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裏走去。

這下子,臉色難看的就不只是黃正安一個人了。穆炎涼冷飕飕的,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冰寒的氣場,院中的姑娘們見着這奇怪的三人組合,雖有心想上來攀談,卻被穆炎涼吓得夠嗆,只得遠遠的看着。

穆炎涼丢了顆銀錠給迎上來的鸨母,要了個清淨的靠窗的包間,點明了不要姑娘伺候。

茶水點心上來,門被帶上關好,黃正安終于松了口氣,掏出帕子來拭汗,正要抱怨兩句,卻見對面的穆炎涼給何牧之脫鬥篷,抓起他的手貼在臉邊試了試溫度,還親昵的碰了碰他的額頭。他結結巴巴,“二位可是……”

斷袖?

何牧之眨眨眼,逗弄人的心思突然漲起來,待穆炎涼回來,便拉着他的衣襟一口親在他唇上,分開時還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黃正安好不容易恢複過來的臉色又漲紅了,何牧之笑眯眯,“如你所見。”

黃正安雖是探花郎,讀過許多聖賢書,但他對這種盛行的斷袖風也是有所耳聞的,他不反感,只是沒想到今日遇見了對活的而已。

房間正對着下面的主街道,此時正是華燈初上夜幕四起之時,街上的人還不是很多,遠遠的就見一頂極為華麗的八擡大轎過來了,還未到門口,就有四五個姑娘迎了上去,不多時轎門打開,從裏面下來一個一身官服的人,正是鄭永良。

黃正安一見那身官服被幾個姑娘抱來摟去,眉頭蹙成了個“川”字,拿着茶杯的手哆嗦半天說了句,“實在是不成體統。”

穆炎涼也是皺眉,來這種場合還要穿着官服,不知他是刻意彰顯身份,還是實在太過蠢笨。

鄭永良在門口就開始和姑娘們拉拉扯扯,調戲姑娘的話說的順溜,大嗓門直順着風傳到他們耳裏。

穆炎涼見黃正安臉色難看,便問道,“這位鄭州府,可與你相識的鄭州府有不同之處?”

黃正安閉着眼,像是怕那一幕腌臜的景象污了他的眼似的,“何止有不同,簡直就是兩個人。”

“我認識的永良兄,絕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是黃大人的判斷過于武斷,再者,你們交往的時間也短,他未必會把全部的一面露給你看。”

果然黃正安似是生氣了,将茶杯重重擱于桌上,杯中的茶水濺出來,“你們并不了解永良,當初我與他同吃同住多日,他有什麽樣的抱負他是什麽樣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何況,永良平日裏待人接物最是恪守禮儀,絕不會是方才那般無禮,況且那日我們去時……”

他突然不說了,臉上浮現出既奇怪又困惑的神情。

“黃大人,是否也覺出了不對之處?”

黃正安慎重而緩慢的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執意要黃大人來此地的原因。”

“可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變化?”

穆炎涼搖頭,“這個我還沒有查到,今晚只是要黃大人來此确認,只要黃大人确認了他不是你所認識的鄭州府,我明日就會着手開始調查。”

“可是,你們怎麽查,他可是州府。”黃正安想了想,道,“我回去後就跟張兄、孟兄說清楚,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查,有我這個宿州州府的身份在,他也不會太為難你們。”

“黃大人只管上京就是,西北按察使嚴大人正在趕來的路上,事情不久後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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