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知
整整三天避而不見,同在一屋檐下,王小年硬是沒同顧寧有過一句交流,連眼神都沒有。反倒是王子涵常常跟在他身邊,出雙入對。
顧寧第一天還沉住氣,告訴自己不要亂想,第二天、第三天。
直到王爸做手術的那天,王小年終于是說話了,但說出來話卻讓他恨不得掐死王小年算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好好的寒假也沒過好,這就是普通的家庭,可能因為一場重大疾病給打垮。
王小年沒等候在手術室門口,他待在手術室外旁邊的一個陽臺上,雙手搭着欄杆,靜靜的抽煙,等待手術是一件漫長又煎熬的事。手術室外氣氛太痛苦,他怕自己會露怯。
顧寧站在他身後,臉色比他好不了多少,沉着臉,眼裏隐隐壓抑着怒火。
“你說什麽,什麽意思。”顧寧一字一頓的,滿是寒氣的開口,雙手握的死緊。
這個人說他喜歡別人,這個人說他們不适合,這個人說讓他回去。他是怎麽也想不明白不過幾天的時間,一個人怎麽可以變得這麽快。
明明滿心滿眼都是他,好不容易能接受,還沒緩過神來,又被打入深淵。
一支煙都快燒到手了,王小年卻還是沒知覺一樣。
“你回去吧,我們不合适,之前是我糊塗,現在清醒了。”
每說一個字,心就空一分,雙眼越發無神。
“你再說一遍。”
“我們不合适,你回去吧。”
是啊,那麽聰明,那麽耀眼,比起待在這裏,又更大更寬廣的世界才是适合你生存的地方。
“明天他們就來接你,你跟他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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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灘不游鯨,你的世界是星辰大海,而我只是湖底游魚,可望不可即。
顧寧靜靜地站着,面無表情的聽着,嘴唇發白。
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對一個人喜歡到這種地步他也覺得自己夠賤的。都已經聽他說出這種話他還是不想離開,還是想待在他身邊,固執忠心的跟條狗一樣。而這個人随意拿捏着他的情緒、感情,想要就要,不想要丢棄就是,沒有任何負擔。
人心都是肉長的,傷口可以忽略,忽略多了就不覺得疼了,可是再怎麽強裝無所謂,再怎麽假裝不疼都無法抵過那幾乎攔腰斬斷的一句,我們不适合。
累,很累啊。
“哥,過幾天再說行嗎,等叔叔病…”
“子涵和陸明生分了,我要陪着他,我不希望讓他誤會,你明天就和他們走吧。”
顧寧震驚的看着他,臉色不再平靜,蒼白的可怕。
拙劣的謊言,一眼就可以識破,但關心則亂,被深愛的人背叛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不要輸的這麽難看,至少在你面前我還想留下一點自尊,讓你看着我還是驕傲的站着。
嗤笑一聲,顧寧開口,滿是不屑嘲諷,“王小年你真行,我原本以為在你心裏還有一點位置,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做你心裏所有人都重要,唯獨我可以随便抛棄。”說着,他慢慢走近,還沒來得及反應,王小年便被他一手揪着衣領,一拳揍上臉頰。将他揍到地上,惡狠狠的開口,“我眼瞎,喜歡你。你放心,我會跟他們離開,絕不煩你半分。”
一陣冷風吹過,陰寒的涼氣順着骨頭縫鑽進來,冷的人心裏發寒。
顧寧轉身離開,帶着一股絕望決絕。
王小年呆愣的坐在地上,好半響才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手術結束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他很想笑,但是不知怎麽的,就是笑不出來。而且所有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怎麽啦,他臉上又沒有花,還能看出什麽,手術成功高興才是,怎麽都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哥,你哭了。”
我被吓到了,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哭呢。
像是證明,用手抹了一把臉,結果滿是水痕。實在尴尬,被小朋友以一種同情關心的眼神看着,好像兩人的位置調換。
或許是有點冷,估計是淚腺被凍壞了,除了這些他還能有什麽毛病。被賣掉又不是他,被喜歡的人背叛也不是他,他能有什麽問題。
剛想開口說句我沒事,結果就跟能源斷電一樣,就看見他們驚恐的臉色,耳邊還不斷飄着驚慌的叫聲,以及不斷拉長的身影。
真不想醒,丢臉丢到張家沱,堂堂一個大男子漢居然暈在醫院這種地方,還是被餓暈的。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醫生用着平板無聊的調子說什麽身體營養不良,長期過勞,傷了底子,最近估計也沒怎麽好好吃飯,又受了寒,發燒這才暈倒,好好照顧,養一陣子吧。
那麽大一堆話,記得最清楚就是沒好好吃飯,結果就暈了。什麽時候他也有林妹妹的體質了,分分鐘暈倒啊。
“小年,醒了,哎,別動,好好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是媽媽的不好,一點沒關心你,你趁現在好好休息,有什麽媽擔着。”說着王媽媽剝出一個橘子,掰下一瓣遞到他嘴邊。
大概真的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吧,這個橘子真的很甜。
這件事真的把每個人的精神氣都削去一層,看着寒酸又貧瘠。
“媽,我想離開這裏。”
王媽媽拿杯子的手一緊,嘴唇抿的死緊,把捏皺的紙幣丢進垃圾桶,沉默一會兒才說道,“不走不行嗎。”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的無比準,那一筆錢來源她沒問,卻有感覺這或許與顧寧有關。
當顧寧真的向她告別時她才大概能确定,但是心裏卻惡毒想着那個孩子離開也許是好的,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見不得人的同性戀,所以她沒有挽留,甚至說,離開就不要再回來這種話。
“媽,我…"
“去吧,好好照顧自己,別那麽拼命,我們不在你身邊被人給欺負了都沒人幫你,所以別惹事,”王媽媽一邊說,一邊掉淚,臉卻平靜的跟無事人一樣。
“受不了就回家,家裏永遠是最好的,別委屈了自己,好吃的多吃一點,精神養足一點,你爸爸有我照顧,不用擔心,初一也長大了,你放心,聽見沒。”
大概真的留不住,母子連心,留在這裏是痛苦那暫時選擇離開也是沒關系的,記得回來就可以。
“對不起。”
“傻孩子,向我道什麽歉,我應該說才對,委屈你了。”說着輕輕撫了撫他的頭,溫柔如水。
被這種溫柔的力道包圍,睡意又襲來,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說走他便不拖延時間,在醫院躺了一天後,他開始準備離開。雖然他很看不起這種如同逃避般的行為,但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多一刻就多一分痛苦,也許在外面待一年兩年就能回來了也說不定,到那時也許他能坦然面對。
安排好一切,拒絕家人要相送的要求,一個踏上遠方的路程。
走之前見了王子涵那個傻瓜,聽說他要走,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最後拉着他喝的酩酊大醉。早上的火車票差點錯過,急急忙忙的趕到車站,獨自檢票,沉默上車,手上的行李少的可憐,簡直不像出遠門,誰知道他連自己的歸期都不知道。
也許明天他就後悔回去了,也許三年五年都不回去了。
那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回去了,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不知道他離開的是什麽心情,大概,真的,見不到了吧。
忍不住蹲在地上,按着那顆生疼的心,不要想了,好好工作啊,他一走你也沒活力了嗎。
地板漸漸模糊,越來越看不清,滿是霧氣,真丢臉,一個大男人還能哭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