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淳于孤睿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折,打開後才閱了幾行,身旁的內侍便神色緊張的進來禀道:“陛下……天牢裏出事兒了!”

聽他道完緣由,淳于孤睿抽身而起,乘着一頂普通的暖轎停在了天牢門前,獄卒們迎上前來拜倒在地。

他理也未理,直接向紫洲所在的牢房走去,當看進第一眼時,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只見一人寬的草席之上,紫洲捂着腹部痛苦的蜷縮成一團,口中不斷的吐出大口大口的污血。

“怎麽回事兒?”淳于孤睿面色驚惶的抱起紫洲,他口中的血還在不斷的淌出,全身都在不停的抽蓄,毫無焦距的雙眼直直看着他。

“該死的東西!”淳于孤睿一聲厲吼:“你們是怎麽看人的,竟然給朕看成了這樣。”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獄卒們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頭。

“太醫!太醫呢?”

“陛……陛下。”其中一獄卒鼓起勇氣擡起頭來道:“這……這裏是天牢,沒有陛下的旨意,太醫們是進不來的。”

眼下無法顧及其他,淳于孤睿唯有抱起紫洲離開了天牢,一徑将他抱到了昭陽殿。

太醫們早在此守侯多時,等陛下放好人,遂立刻擁上來紮針的紮針,診脈的診脈,好一頓忙碌。

淳于孤睿一身污血的立在一旁,深深的凝視着榻上的人,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沒有了笑容的修飾他的面容看起來異常的冷峻,連整個昭陽殿都被他身上的氣壓,壓的比以往都要沉悶。

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人漸漸安定下來,口中吐出的血也沒有方才那麽深了,其中的一位太醫回身行至皇帝面前,垂首道:“陛下莫要擔心,六殿下的體質不同一般人,中毒不太深的情況下都能自動化解,再加上治療及時,目前不會有生命危險,臣會開些藥,連續喝上幾天就能清除體內殘餘的毒素。”

“朕知道了。”淳于孤睿滿臉疲倦的揮了揮手:“統統都退下去吧!”

待所有人陸續退下後,他才緩步走到塌前,坐了下來。

舉目凝向遠方,淳于孤睿的神情似在回憶,徐徐開口道:“我愛你的時間從來不比父皇短,可是……為什麽你偏偏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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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試着緩解胸中的窒痛,繼續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有一次你病了,躺在床上渾身發燙,緋紅的臉頰可愛到了極致,我趴在你的塌前忍不住親了你一下,卻把你給驚醒了,正在我驚慌之時,而你……居然喚了一聲太子。”說着,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你把我錯看成了太子,我是應該開心呢,還是應該把你弄起來揍一頓,讓你看清我是誰呢?”

寂然片刻,淳于孤睿的視線落在紫洲的臉上:“心思澄明的大哥,怎麽會對自己的弟弟産生這種占有欲呢!”

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他是否聽得到,或許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才可以肆無忌憚的吐露自己的心聲,他隐忍了十年的愛,終于在某一天重見光日,反而并沒有太多的激動,卻比想象中還要絕望。

“父皇為你做的,我一樣可以做到。你想要愛,我可以給你,掏心掏肺的給你,絕對不會比父皇的少。”他的眼神攜着某種篤定。

這時內侍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來,小心道:“陛下,皇後來了。”

“嗯。”淳于孤睿沒有任何驚訝,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藥熬好了?拿上來吧!”

“是,陛下。”內侍躬身應諾。

片刻後,未施粉黛的皇後褪去了層層華服,只着普通的外袍跪在了淳于孤睿面前。

“皇後這是在做什麽?”淳于孤睿問道。

“臣妾有罪!特地來此向陛下脫簪請罪。”皇後仰着美麗的脖子,視線牢牢的盯着地面。

“皇後有何罪?”

“臣妾授命統領後宮,卻不想後宮姐妹無一人令陛下滿意,導致陛下沉迷于龍陽癖好;臣妾本想除去那些魅惑誘主之輩,為陛下排憂解難,卻不想沒能如願。臣妾居然沒能事先了解清楚,便魯莽行事,實在愚鈍。”

皇後說話期間,內侍将熬好的藥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接過,吹了幾下熱氣,然後低頭抿了一口,試着溫度差不多了,又遞給了身側的內侍,空出雙手扶起沉睡的紫洲,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皇後這一番話,淳于孤睿聽進去了,凝着懷裏的人幹淨的五官,他淡淡的笑了,“皇後好像有些誤會了。”

皇後微一遲疑:“臣妾誤會什麽了?”

“明明是朕在勾引他嘛!你看他一直在睡,怎麽能勾引人?”說罷,他招了招手,後者端着藥重新湊了上來,淳于孤睿接過自己喝了一口,低首覆上紫洲的唇,将藥緩緩的送了進去。

紫洲不着痕跡的抽動了下眉,伸出手推着淳于孤睿的肩膀,可那力氣絲毫沒有撼動對方,反而給外人看來有一種欲拒還迎的姿态。

随着時間的長度,唇上的親吻已經變了味道。吻着吻着,淳于孤睿的心智便有些亂了,或許他把這一生對此人的愛戀都用在了這個吻上,才會顯得那麽熱烈,那麽癡纏。

跪在他們面前的皇後驚恐的眼光在兩人身上游走,兩個男人互相親吻,這種畫面帶來的沖擊有着難以言喻的惡寒,甚至有些惡心。

幾日後,紫洲體內的毒素全部排除,他被安排到昭陽殿的偏殿住下了。

一天夜裏,昏昏沉沉中忽聞一聲聲熟悉的呼喚。

他陡然睜眸,聽清了聲音來自于窗外,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塌,聲音顫抖的問:“是伏志嗎?”

只聽窗外的人立馬回道:“是奴才。奴才聽外面的人說陛下從天牢裏帶進來一男子,奴才覺得就是殿下,才趁沒人的時候過來确認一下。”

紫洲已經說不清楚心裏的感覺了,經歷了那麽多事後,伏志對他來說已成了最親的人。

“時間來不及了,殿下聽我說,太上皇早就已經醒了,現在被幽禁在青鸾宮,神志上有些不清楚,誰都不認識了。”

“父皇他沒死?”紫洲驚呼出聲,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捂住了口。

“是的,殿下。你要好好的養身子,奴才會找機會救出殿下的。”

“不!”已經絕望過一次了,他怕老天又會讓他承受一次,“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怕他會對父皇下手。我會想辦法離開這裏的。”

“有人來了,奴才必須離開了,殿下好好保護自己。”伏志說完便消失了。

紫洲穩定下情緒後,重新躺在床上,父皇沒死,父皇醒了,他捂着狂跳不止的心髒,翻來覆去又怕是夢,忍了多日的淚終于在這一刻潸然落下。

接下來的幾日,紫洲像換了個人似的,不用任何人的勸說,主動用膳,主動喝藥。不出幾日,身子漸漸好轉,精神也好了許多,只是比起以前多了幾分小心翼翼,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這裏的一切,暗暗籌備逃離計劃。

這一日夜裏,淳于孤睿喝的酩酊大醉闖了進來,見卧榻上的人驚恐的望着他,關于白天早朝的一幕幕湧現在眼前。

“陛下!您怎能忘了太上皇對您的期望,他将萬裏江山都交給了你,你怎能棄之不顧?”

“陛下!此等魅惑誘主之人不可留呀!”

“陛下若一意孤行,不聽谏言最終會重蹈太上皇的路,誤國誤民!”

“臣願以死明鑒!”

一場慘劇發生在朝堂之上,谏大夫滿臉鮮血的倒在階下。

“放開我,我可是你弟弟。”伴随着喊叫,紫洲一巴掌甩在了淳于孤睿臉上。

眼見淳于孤睿眼裏的暴虐燃起了火,他把手掐住紫洲的喉嚨,“你不是想死嗎?好,我就送你去死。”

紫洲揮舞着兩只手臂,胡亂的打向他,那人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漸漸地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眶內布滿了血絲,最初強烈的反抗忽然停下來,淳于孤睿頓時酒醒了,像是被蜂蟄了一樣的收回手。

紫洲伏在床上好半天沒回過氣,淳于孤睿瘋了似的用手去撫他的胸口給他順氣,連聲道:“我不想你死,我……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好久,紫洲才喘上氣來,他用哀哀的目光看着這個已經瘋了的人,不敢再有任何的反抗。

“你想要離開我,對嗎?”淳于孤睿看懂了他眼神中的乞求。

紫洲卻不敢回答。

“父皇和我之間的交易,他給我想要的,讓我放過你們,但是他算漏了一步。”他伏在他的耳畔,“我想要的其實是你。”

他狂笑着,察覺對方因他的話僵住了身子,趁此空隙翻過紫洲的身子,将他的頭摁在了錦被下。

“不要這樣對我,你放過我吧,”紫洲奮力的扭動着身子,淳于孤睿一面狂暴的撕扯他的衣服,一面低聲細語的誘哄:“洲兒,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知道我有多想像父皇一樣每天親昵的喚着你洲兒,每天夜裏都能與你纏綿,如今我得到了。”

“你瘋了!你就是個瘋子!”

“已經瘋了一個了,你還在乎瘋我一個嗎?”

終于藏在席下的手摸到的匕首,他一把抽來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動我一分,我就當初自刎。”

淳于孤睿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赤紅的眼睛看着對方:“我就這麽讓你讨厭!”

紫洲什麽也不說,只是加重了手裏的匕首,血順着脖子一滴滴滾落,直到染紅了席枕。

淳于孤睿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只能逼着自己離他遠些,靠在床邊他抱着頭陷入痛苦的掙紮,一方是自己的摯愛,一方是江山社稷,兩方的拉力快要将他撕扯成兩瓣。

就這樣,地獄般的一夜漫長的走過,宮女們進來打掃時全都驚的背過氣。

床上的人,連呼吸的痕跡都沒有,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裏像是個精致的雪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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