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蕭一獻疑惑地看過去,席來州起身走到陽臺,面向他們倚着欄杆。他穿着一貫的手工西服套裝,此時正單手解着襯衫頂扣,另一只手去拿煙盒,低頭抿一根煙出來,打火機點上。再擡頭時,面上無什麽表情。
平時他的飯量很大,是自己的幾倍,今天一碗飯沒吃完,就飽了?還是和李以均吃飯,心情不好,所以飽了?蕭一獻思忖着,心不在焉地轉過來吃飯,吃了半碗,也飽了。
李以均看蕭一獻頻頻看向陽臺的席來州,也飽了。
“下個月爸爸生日,準備到夏威夷旅游一周,”李以均說,“他讓我們都去,還說要讓你帶上岳應晗。”
蕭一獻心不在焉聽着。
“不過我猜你們已經分手了。”李以均喝一口茶,“就跟爸爸說了,我沒說錯吧。”
“嗯。”蕭一獻低頭喝茶,已經知道李以均下一句是什麽了,他說,“到時候我不會去。”
“是因為夏威夷,還是因為我daddy。”
蕭一獻警惕地看李以均一眼,餘光打量着看過來的席來州,他半警告地說:“當然……是因為你daddy。”
“哦。”李以均拉長聲,翹起二郎腿,“那我繼續幫你查你媽的事吧。”
“不用查。”蕭一獻冷冷地說。
李以均吊兒郎當地說:“我不能總讓你恨着我daddy啊,到底是他們騙人,還是你媽騙人,我們兩個小輩,總得知道吧。”
蕭一獻餘光注意到席來州已經垂下手裏的煙,仿佛在全神貫注聽着。他就不由後悔,今晚不該讓席來州過來的。
“是誰騙人都沒關系,對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哦?是嗎?”李以均笑道,“如果是你媽撒謊,至少你不會這麽歧視同性戀吧?”
蕭一獻的謊言在李以均面前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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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也傾向于母親像錢滿的老婆那樣,婚前就知道自己丈夫的性取向。也認為,母親欺騙了自己,誤導了自己,雖然他還是愛母親,維護母親,但這個認知,很大程度影響了他的行為準則。
他就像是住在一個城堡裏,本來好好的,不再去觊觎城堡外的世界。但城堡漸漸坍塌,他無可避免地,開始想要踏出來。
李以均總是要他去查,是要将模糊的認知定為明确的事實,無非就是想加快城堡的崩塌速度,斷了他的自欺欺人罷了。
蕭一獻了解李以均,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母親的事投鼠忌器,沒有得到自己的首肯,肯定不敢再查下去。所以他想誘導席來州去查,鬧翻的結果交給席來州,好處他拿着,一石二鳥。
晚上回去的路上,蕭一獻偷瞥了席來州幾眼,後者坐在副駕駛座上抽煙,一直沒有說話。
蕭一獻問:“你餓不餓,我們去買宵夜吧。”
“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
蕭一獻噎住,老實說:“不知道。”他禀着求知、讨好的良好心态,問:“你喜歡吃什麽?我去買。”
席來州偏頭看着車窗外,說:“我不餓。”
“我好像餓了。”蕭一獻說。
席來州就拿出手機,啪嗒啪嗒打字,說:“你想吃什麽,我讓家裏做,回去剛好吃。”
蕭一獻笑着說:“你吃什麽我吃什麽。”
席來州沒再問,啪嗒打完字,收起手機。
到了席來州的別墅,蕭一獻一看餐桌,上面是自己喜歡吃的菜。
其實他并不餓,胃早就餓小了,他陪着席來州吃,哄着,席來州開心起來。
吃完飯,蕭一獻和席來州上三樓露臺看夜景。蕭一獻借口小解,下來問廚師,你們家席先生平時喜歡吃什麽。廚師懵了,他是剛入職的,他也不知道,他随口報幾個菜,卻都是蕭一獻喜歡吃的。
蕭一獻問Alyssa,Alyssa更懵,說,喜歡吃芒果吧。
“……”
Alyssa原先是席三家的女傭,她說,等我以後去問問以前的同事。
蕭一獻無功而返。平時他都很克制自己的目光,目光能不追随席來州就不追随,也不太清楚席來州的口味。一起吃飯,他好像都是跟着自己口味走的。
回到露臺,沙發是轉角式的,席來州坐這頭,蕭一獻就坐另一個頭。
“今天李以均說的話,你別當一回事。”蕭一獻想了想,還是開門見山地說了。
“嗯,”席來州并沒有在意蕭一獻的預警,他問,“他所說你媽媽騙人,是什麽意思?”
席來州之前讓蔣特助查蕭一獻父母的事,但後來公司事情一忙,他派蔣特助去做其他任務,這件事就拖了下來。剛才蕭一獻下樓的時候,他發信息催蔣特助繼續查。
蕭一獻有些尴尬地說:“李以均瞎猜的。我媽以前做過蕭家的傭人……”
“那就是說,你媽媽婚前就知道你爸爸是同性戀。”席來州立刻下了定論。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知道”放在前頭,“不知道”放在後頭,席來州對蕭一獻心中認知有一定推測,他又問:“那所謂的‘騙人’,難道你媽媽——”
“我好像沒聽你講過你的父母?”蕭一獻轉移話題。
“我爸媽?”席來州已經決定要查清楚,蕭一獻不想往下談,他順水推舟,“他們像連體嬰,我爸去哪裏,都要帶着我媽。都是叔伯們在管我們學業,我爸就只管寵我媽,我媽寵我們。小時候我爸要是抽我們,肯定是因為我們惹我媽生氣了。”
蕭一獻一聽就很羨慕:“你爸媽這樣好幸福啊。”
席來州說:“是嗎?天天膩歪在一起,形影不離,難道不會審美疲勞嗎?七叔也許還能理解一點,我們都不能理解。”
“啊?”蕭一獻從來沒有幻想過要和席來州在一起,聽他這麽說,心裏也不難受。他反倒很羨慕這樣的婚姻關系,希望将來自己能和妻子如此親近,“難道你們不會羨慕這樣的生活嗎?”
席來州斜躺下來,腦袋靠近轉角,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怎麽會?結婚了就有責任,你不覺得要對一個人終身負責是件聽起來都難受的事嗎?再說了,你一輩子就只能和一個人上床,那多枯燥無味啊。像我叔伯他們多好,沒有結婚,自由自在。”
“啊?”蕭一獻驚愕地說,“難道除了你爸和你七叔,其他叔伯都沒有結婚?”
“嗯。”席來州輕描淡寫地說,“我爺爺那輩,也只有我爺爺結婚。”
“……”
蕭一獻走時,才記起自己明天休假,他說:“明天不用等我,我休息。”
“今天是你開車送我回來的。”席來州說,“你明天不上班,誰送我去上班?”
蕭一獻認為很好解決:“我把車鑰匙給你,你開我的去。”
那不就是明天早上見不到蕭一獻?席來州一想就不開心,立刻說:“不行,你得送我。”每天早晚只能見蕭一獻兩次,已經是很憋屈很難忍的事了,他絕不容許被剝奪一次見面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