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12
012
晟興的夥食在市區的所有重點高中裏是最為不錯的，價格也沒貴多少，跟一些學校食堂的黑暗料理比，簡直是人間天堂。
因此不管是走讀還是住校的，基本很少喜歡去校外吃飯。
中午楊佑勾着黑狗陳的肩一塊去食堂。
排隊時，兩人意外遇見了羅小榕，對方站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
羅小榕在擡眼看到楊佑時，面部的表情變化轉變微妙。
黑狗陳什麽都不知道，擡手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卻像沒了神似得，也不回應，一直用某種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們倆來回看。
目光灼灼，還能再明顯點嗎？
楊佑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正要開口想把之前電話裏沒說完的話都說完、說清楚，卻聽對方突然道：“在學校呢，你們還是收斂一點吧。”
黑狗陳懵道：“什麽？”
楊佑默默拿開自己的手：“羅小榕，你想多了。”
“你就當我想多了。”羅小榕無所謂。
楊佑：“我真不喜歡男人。”
羅小榕敷衍道：“嗯，我知道。”
楊佑：“……”
聽了他們的話，黑狗陳似乎突然間意會到了什麽，擡頭看了看楊佑的臉，忽然一句話也不說了。
羅小榕咳了聲，去另一個窗口打飯。
楊佑郁悶到了極點，黑狗陳一直別扭着，兩人吃飯的時候基本都不說話，快吃完時，楊佑看着低頭扒飯的黑狗陳，說：“你看得出來吧，羅小榕把我當成同性戀了。”
“嗯。”繼續扒飯。
“死黑狗！你別扭個什麽啊！你不會……”
“沒有！”黑狗陳立馬擡頭，“我相信你比尺子還直！”
楊佑冷哼，沉思一番，這才決定把自己中考後誤看bl黃漫，卻被羅小榕撞見的事兒告訴了他，接着嘆氣：“所以我之前才會問你關于她的事兒，想聯系着跟她說清楚，誰知道她根本不聽。”
黑狗陳盯着自己的筷子：“你很煩這種事？”
楊佑一副你傻啊的表情：“當然，本來不是那樣卻被別人想成那樣，能有多舒服？”
黑狗陳：“哦。”
“……”
吃完飯楊佑準備回班，走到樓梯前，黑狗陳突然叫住他，楊佑回頭問什麽事兒，黑狗陳想了想，說：“程方儒今天找我了，問那天我們幹什麽去了。”
楊佑眉頭一挑：“那天？哪天？”
“就是我帶你從襄鎮回來那天，他問的挺認真，我也就告訴他了，現在想想又有點奇怪，你說他問這個幹什麽？”
楊佑：“我哪知道。”
黑狗陳瞪着他：“你那天到底做什麽去了？”
“盜墓。”楊佑笑着瞧他一眼就走了。
“……”
丹楓迎秋，晟興校園前的石雕建築上刻着周總理的那句：為中華崛起而讀書。
放學後，同學們便從這面石雕前離開學校，出了校門，楊佑往東面最近的樟樹灣小區走去。
那裏有楊國峰的一棟房子，是個小型公寓樓，在楊佑考入晟興的那天楊國峰就把鑰匙給了他，說是讓他開學後住的。
家裏離晟興挺遠，就算司機接每天來回也不方便，再加上楊佑那時候一直想獨立，還記得中考後楊國峰和成蘭音問他想要什麽禮物，他當時的回答就是把晟興附近的那棟房子給他住，他嘴甜，盡會說些好聽的，家裏就随他了。學習期間在這兒歇腳，周末和假期就回家。
這房子對現如今的楊佑來說也算是個避難所，整天和一個曾經算計背叛過家庭的父親住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演來演去的，也累的慌。
他走在路上，一輛車從旁開過，可不一會兒，又忽然開了回來，穩穩地停在路邊，停了幾秒又緩緩開走了，五分鐘後，那車居然再一次回來了，這次停在他不遠處。
楊佑咂嘴，哪來的二百五。
副駕駛車窗忽然搖了下來，是程方儒那張讓人想要蹂.躏的臉。
楊佑：“我日……”
程方儒擡頭望着他：“你怎麽往這個方向去？不回家？”
楊佑反問：“你家也不是這個方向吧？”
程方儒頓了片刻：“我要去前面的商店買東西。”
楊佑“哦”了聲，嘴角一扯，突然一本正經地說：“司機還沒來，我趁機四處散散步呢，也好熟悉熟悉環境。”
誰知聽完他的話，程方儒當即開了車門，顯然是準備下車走過去。楊佑一看他這樣，連忙急聲道：“好了好了，我騙你呢。”
程方儒擡腿的動作頓住。
楊佑說：“我爸在樟樹灣有個房子，非周末假期我基本就窩那兒了，不一會兒就能走到。”
黃昏的光輝落在車窗上，程方儒慢慢收回看他的視線，彎腰重新坐回了車上，然後關上車門，低聲說了句“再見”。
“再見。”楊佑說，見車子調頭離開，心裏忽然想起黑狗陳對他說的話。
程方儒問他那天去了哪兒。
上一世他們是因為那個生日聚會相識，後來又在學校因為另一件事而成為摯友死黨，然後才開始形影不離。可在他們成為死黨之前，關系并沒有要好到無緣無故地去關心對方去了哪裏。
他又想起了那個程方儒解不開的魔方，還有他上課因為走神被罰跑的事兒。
這些都是在上一世從沒發生在程方儒身上的事情。
越想越奇怪。
回到家時，房子裏外早就收拾好了，該置辦的都已置辦，樣樣不缺，幹淨整潔，餐桌上擺放着他平時愛吃的飯菜，溫度還熱得很，應該剛做的不久。
那是成蘭音定時讓保姆阿姨過來現做的，交了鑰匙，都是信得過的熟人。
一個人住的好處就是時間完全歸于自己管理，自由自在的，這對當時的楊佑來說可是爽得不行。對現在的楊佑來說卻已經習慣了。
洗完澡，他打開電腦。
這年流行的網絡游戲他都沒什麽興趣了，看來看去，最後只點開了一個下圍棋的網站。
他高中有段時間經常會去網上下棋，還認識了一個ID叫“555”的棋友，對方跟他同齡，棋力不錯。楊佑還是在網站上一個小有名氣的業餘棋手的對局記錄裏發現了他，那局棋是那名業餘棋手所有對局裏觀衆最多的一盤。
“555”棋風陰詭，布局并不按常理來，開始總會讓人覺得他像個什麽都不懂的新手，一派亂下，可到了中盤，就立馬殺得人驚慌失措，無力抵擋，這時候那些一開始被輕看的棋子，紛紛起了致命作用。
殘暴的屠殺和反轉讓圍觀群衆都覺得震撼極了。
楊佑覺得他下棋實在是有趣，便邀請他來一局，對方同意了。
後來那局棋他不出預料地輸了，卻也不惱，算是見識到了人家的厲害，輸也輸得爽快。那天他發現時間還早，接着和其他好友下棋練習。下線前，忽然收到一名好友申請，點開資料一看，是贏過他的那位“555”。
楊佑的ID是“保命大師”，頭像是朵系統自帶的梅花。之前下棋時，“555”的頭像也是系統自帶的其中一種，可這時卻換了，點開大圖看了下，是棵梅樹。
……
在楊佑心裏，梅花就是梅樹的孩子。
“555”的這個換頭像行為，讓楊佑很是憤慨，瞬間就腦補出了對方将自己在踩在腳底，然後頗為得意地說：“兒子，服不服？”
楊佑冷酷地拒絕這個好友申請。
可那之後，他卻每天都到網站上邀對方下棋，對方每一次也都會應戰。那個網站的設計是只要收藏一位棋手的個人頁面，就可以邀對方與自己對弈，所以說除了段位這個門檻，大家是否是好友對對弈絲毫不影響。
楊佑找他下棋的目的跟第一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很簡單，只是為了贏一把。
可屢戰屢敗。
那段時間，楊佑下棋都快下傻了，有空就看視頻講解、看古今名局，就差沒去報個圍棋班了。那期間程方儒的哥哥程方瑜歸了家，他們兄弟向來不和，待在一塊就是受罪，楊佑知道後就讓他來自己家玩。
結果人家來了，他卻因為看一場精彩的解說，把人給冷落了。等他看完了視頻，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是準備要帶程方儒出去解悶的。
人已經不在家裏了，聽吳姨說對方走了好一會兒。
也就是那天，他突然發覺自己較了個沒必要的勁兒。
計劃好第二天好好跟程方儒賠禮道個歉，然後一起出去盡情玩一天，夜裏便登錄了那個圍棋網站，這次楊佑的心态回緩了很多，他沒像以前那樣固執地去邀請“555”下棋，而是點開頭像，想找個圖片換掉那個系統自帶的梅花。
可圖片還沒找到，界面忽地彈出“555”邀請他下棋的請求，楊佑拒絕了，兩秒後，界面再次彈出，如此十次後，楊佑坐在電腦桌前氣呼呼地摁了同意。
下棋界面打開。
保命大師（黑） VS 555（白）
楊佑第一個子下在了三三位，對方緊跟着立馬下在了目外。一來一往就這麽下了一會兒，聊天界面突然出現了紅色提示。
555：剛剛為什麽一直不同意？:(
保命大師：一時想不開，不想下了 :(
對方沒再回消息，楊佑繼續專心地跟他下棋，這一局對楊佑來說比以往應付地更要吃力，越往後下越覺兇險，約摸二十多分鐘後，楊佑眼前一亮。
他居然找到了白子的破綻。
過了五分鐘，系統顯示“555”投子認輸。
楊佑贏了他一目半。
楊佑心情特別好，再回到個人主頁，已經不打算換掉那個讓他倍感恥辱的頭像了。這時界面再次顯示有人申請添加他為好友，點開還是555那家夥。
楊佑愉悅地同意了。
收起回憶，楊佑的賬號已經注冊好了，忽然想下棋解悶的手已經抑制不住地在搜索欄裏搜起了“555”，可界面卻提示無此ID。
楊佑苦惱起來。
這家夥居然還沒注冊？
楊佑一直以為對方是注冊了很久的業餘棋手，因為之前聽555說過，除了在家裏自己練，就只在這個圍棋網站與別人對弈。
那種水平怎麽着也得跟別人下個一年以上才能練出來吧？
楊佑當初在網站發現他的時候，正是高一第一學期的中旬，也就是說，他如果在這個網站下了一年以上的棋，這時候應該是早就注冊了的，怎麽會查無此ID？
除非他是天才……
MD！
楊佑默默關了電腦，又關了燈，憤怒地爬回床上睡覺了。
迷迷糊糊地又進入了夢鄉，這次看到的畫面卻只是一個上一世那時代的電腦屏幕，屏幕裏正是那個已經改了名字的圍棋網站界面。
下面有雙瘦而修長的手，正不急不緩地敲打着鍵盤。
整個世界忽然靜谧無聲。
楊佑潛意識已經習慣了這種監控器般的變态視角，靜靜看着。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別人的個人主頁，頭像是系列自帶的梅花，不過已經經過了改良，平面手繪成了厚塗，ID：保命大師。移動的箭頭停駐了下，而後點開對話框。
那雙手敲了幾個字過去。
555：陪我下棋吧:)
系統提示對方已離線。
555：陪我下棋吧:)
系統提示對方已離線……
555：陪我下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