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37
037
吃完飯，楊佑收拾餐桌，然後去廚房清洗鍋碗瓢盆，這次他沒攔着程方儒過來幫忙。做飯這種事他還可以說是有些興趣，可洗碗刷鍋就完全不一樣了，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那些堆積在一起的油膩感，每看一次就覺得心煩。
在程方儒專心刷碗的時候，楊佑跑到卧室找出之前給程方儒準備好的睡衣。
本來還以為周末才會用上。
放置好程方儒可能需要的東西，楊佑便過去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對方搖頭。
比起之前在廚房笨拙的樣子，此時程方儒娴熟的動作的倒是像事先培訓過一般。
楊佑知道，之前程方儒的記憶還處于17歲，17歲的程方儒并不會做這些事。
楊佑跟程方儒知會了聲，就先進浴室開始沖澡了。熱水嘩啦啦地打下來，他一邊搓着光·裸的身體，一邊垂着眼皮在腦海裏整理着那些纏在一團的問題。
出來時，程方儒坐在客廳。
楊佑把他的睡衣拿過去：“辛苦了，去洗吧。”
楊佑遞衣服是身體傾斜俯視着他的，所以程方儒聞聲撩起眼角時，便看到了楊佑白皙脖子下突出的鎖骨，上面還沾着幾滴氤氲水珠。
空氣裏有股男士沐浴露的香氣，那種香氣很淡，散發着青春期裏男生應有的清爽感，很讓人舒服。
程方儒完全擡起頭。
男生挑起的眉毛、細密的長睫，連看向他的眼睛，都帶着一絲濕潤潤的模樣。
似被蠱惑，程方儒突然伸出手，他沒有接過對方那套衣服，而是握住楊佑的手腕。
程方儒的手是炙熱的，楊佑的肌膚卻很涼。
楊佑只是微微驚訝了一下，随後問道：“程方儒，你真的喜歡我嗎？”
那只抓着他的手僵了片刻：“是。”
“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是。”
“……”
楊佑本來還準備問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喜歡，可聽完那兩聲“是”後，便覺得再張不開口。
他索性咬咬牙讓自己站直，換了個問題。
“那就現在來說，你在這個世界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如果像我之前推測的那樣，你只是在那個世界做夢參與了我重生後的世界，那夢總會醒的吧？而且這個世界很多事情其實已經發生了改變，比如我和你的初遇，完全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可當時還沒有擁有24歲記憶的你，并沒有按照改變的軌跡走。拿綁架那件事當例子，上輩子你應該是真被綁架了吧？這次我提前把綁架的因素清理走，可17歲的你居然自導自演了一場……”
“……”程方儒望着他，“沒有什麽17歲的我，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
楊佑有些懵：“什麽？可剛開始你明明……”
“一開始的确是我在夢中用17歲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但是我的記憶也只是停留在17歲之前，但又保留着後來對你的感情，所以你才會覺得奇怪。”
楊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又想起之前做夢夢到的某個畫面——程方儒和一家奇怪的心理診所簽了份合同。
那份合同到底是做什麽的，楊佑不知道，可程方儒已經說了，他是做夢才到楊佑重生的世界裏是，所以一開始沒有後來的種種記憶的，既然是那樣，為什麽現在卻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難道這個夢還會随着時間的改變，一點點讓他記起17歲之後的記憶嗎？
楊佑忽然覺得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道這份不安到底來自哪裏，他沉默許久後，認真地看向程方儒：“你跟我說實話，在我死後，做了什麽？”
程方儒怔了下，眼睫微垂：“你覺得我會做什麽？”
“……”
程方儒盯着他：“阿佑，在你的屍體面前，我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楊佑覺得自己的嘴巴突然被什麽東西緊緊封住，胸口很悶，他沒辦法繼續說話。
……
時間不早了，程方儒終于接過衣服進了浴室。
楊佑獨自一人抱着發疼的腦殼待在客廳，他很煩躁，已經有種沖出去跑步揮灑汗水的沖動。不過這種沖動并沒有将他徹底支配，他仰頭深吸一口氣，癱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
算一算，自己已經比別人多一條命了，某種程度來講，他很幸運。
何必再自找苦吃。
楊佑起身走到浴室門口，裏面傳來嘩嘩的水聲，水聲不小，水流應該開了最大。
楊佑不知道裏面的人此時是何種心情，但肯定不會太好過。
想來也是，程方儒因為自己而來到這個對他而言完全虛幻的世界，起碼這一點毋庸置疑，可自己呢？知道這一切後的反應是什麽？
質問？逃避？費解？
……
楊佑擡手輕扣了下門，說：“程方儒，等你出來後，我們來商量一件事吧。”
裏面的人影頓了下，楊佑知道他聽見了，便回了卧室。
他打開電腦，本來打算好好查詢一下有關同性戀的東西，可關鍵詞剛一打出來，他就忍不住給删了。
如果一個女生被男生告白，那個女生第一個做的事情會是什麽？
肯定不會是去查戀愛是怎麽一回事……楊佑對同性戀這種事還沒到聞所未聞的程度，只是從來沒有往自己身上想過罷了。
他關掉網頁，正準備關機的時候，突然瞟到桌面上的圍棋網頁快捷鍵，這才想起放學時答應過和劉萌下棋的事。
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不算早也但不算太晚，他連忙登上賬號，劉萌居然還在線，已經跟別人下了一局了，半目勝。
楊佑嘗試着邀請了她一下，對方很快同意。頁面彈開，楊佑執黑，劉萌執白，對局正式開始。
楊佑先下在了三三位，接着等待對方落子。劉萌這次看上去較為謹慎，光是布局階段，每落一子都會想上很久，看來是執意要贏他一次。
她的棋風比起之前有了些變化，雖然看似缜密得牢不可破，卻又因為不敢冒險而錯過了一次壓制黑子的好機會。
楊佑毫不客氣地提了她四個子，又過了會兒，棋盤上的黑白兩方局勢漸漸明朗起來，劉萌的思考時間也越來越長。
這時，卧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程方儒頂着一頭被吹得半幹的頭發走了進來，他看着楊佑的眼神像某種小動物，黑色的瞳孔仿佛藏着千言萬語。
“你要說的是什麽事？”
楊佑扭頭看了他一眼：“嗯，等我和劉萌下完這一局先，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了……”
說罷，程方儒已經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眼睛盯着屏幕裏的棋盤，道：“的确用不了多長時間。”
楊佑笑：“這次劉萌失誤了，平時的水平我還不一定能贏。”
可他剛說完，轉眼就被屏幕上的畫面驚得合不攏嘴。程方儒說：“你的右下角，已經沒氣了。”
劉萌那些看似雞肋的白子，在中盤期間才開始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之前那些殺死滿滿的黑子完全無法應對這群突然從天而降的白兵。
楊佑拿着鼠标又放下，他盯着屏幕看了好幾遍，實在找不到破解之法，最後只好點了投子認輸。
棋局結束。
孤傲的劉大俠：怎麽樣，是不是被我的實力吓到了，哎呀，其實也就一般般，這也不過是一局棋而已，你千萬不要開始自我否定，哈哈哈……
保命大師：你開心得太明顯了。
孤傲的劉大俠：贏棋什麽滋味你又不是不懂，尤其是讓贏過自己的人變成手下敗将，實在是……太TM爽了，哈哈哈哈……
保命大師：……
孤傲的劉大俠：對了楊佑，問你件事。你和那個“555”熟嗎？
楊佑愣了下，他沒注意身後和他同樣反應的程方儒，敲字回道：網上下過幾次棋，但不怎麽熟。
其實在前世還算熟，可重生後，他認識555的過程實在太過詭異，也很少聊天，怎麽也說不上熟的。
孤傲的劉大俠：可我看記錄裏你們下過挺多次，以為很熟呢，我之前還想找他下，但都被他拒絕了，後來就去看他的對局記錄，發現對手不是你就是贏過你的人。
保命大師：？？？
孤傲的劉大俠：你不會不知道吧？哈哈哈……反正這次我贏了你，555那大哥應該很快就會發來挑戰！嘿嘿，到時候記得來看棋哦！手下敗将，債見！
保命大師：……
在關網頁之前，楊佑又去看了下555的賬號，離線中。
想了想劉萌的那些話，他滿腦子的莫名其妙。
楊佑關了電腦就往後一仰，正好可以從下往上，以一種特別的視角看程方儒的臉。
他手抵着桌子邊角，望着程方儒的下巴嘀咕着：“其實之前秋游，你說你會下圍棋時，我當時還有那麽一點點懷疑你會不會是555，後來才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程方儒唇齒微動，垂眼回視着他。
“畢竟555添加我的時候，你正在我家洗澡。哈，你還記得在這裏住的那天麽？”
程方儒并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淡淡地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剛才不是說了麽。”楊佑覺得他的語氣略奇怪，“而且我可不記得我家浴室裏藏有電腦。”
“……”程方儒不再說話。
氣氛很尴尬。
“不會真是你吧？”楊佑坐不住了。
他別過頭：“那天是我哥添加的你。”
楊佑只覺得晴天霹靂，可仔細想了想，又納悶了：“不可能吧，他怎麽會知道……”
“家裏的本子上……有你的賬號，那天晚上，他回家動了我的東西。”
“……”
楊佑一時間難以消化。
如果555就是程方儒的話，那麽楊佑對他的心思，或許遠比他所想像的還要早太多……
他慢慢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看着還站在遠處的程方儒，招了招手說：“我不是說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嗎？你過來……”
楊佑暗自咬着嘴巴，為了讓自己看上去無所謂而擺動着小腿，看上去溫绻的眼睛似乎為了逃避尴尬總在看向其他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舉動在程方儒那經過了一層濾鏡的眼裏，有多麽的……可愛。
程方儒有些恍神，走到他跟前。
室內燈光依舊，楊佑忽然感覺自己被一個大大的影子籠罩起來。
男生低頭看着他，臉上有種靈魂晃動的樣子。似乎在忍耐着什麽。
楊佑咳嗽了下，然後把雙手撐在身後的床上，似乎這樣讓他很舒服，也更輕松些。
他開口道：“程方儒，說實話，我對你有好感，但到底是友情多一些，還是愛情多些，目前為止還分不太清楚，也沒辦法立即給你答案。不過我自己對這個答案也不是那麽在意，所以……如果你不覺得吃虧，我可以陪你把這個夢做完。”
“……”程方儒全身僵住。
“與此同時，我在這個世界正好也多了個更知底的人。矯情點說，重生雖是件幸事，可本身的靈魂卻和這個世界處處違和，難免……會有點孤獨吧？”
“……”
“在商場上，這應該叫……雙贏。”
那句話後，他看到程方儒的眼神驟然開始變幻。
他聽到程方儒許久後說：“楊佑。”
楊佑以為他只是生氣了：“我認真想過，沒有敷衍你，或者說，你還有什麽要求？”
室內靜谧無聲，窗外的夜像潑了墨的紙，看不到一點星光。
“要求？”程方儒的聲音逐漸嘶啞起來，“只要你願意，命都能給你，我怎麽可能還會提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發現又到了半夜，怒摔桌！什麽時候我的時速才能飛起來嘛！！！
這次正好又寫到圍棋了，說明一下文中的圍棋網站吧，其實和現實中一些圍棋網站某些功能操作并不怎麽相符，渣作者好久都沒下棋了，也是個經常被虐的棋渣，文中的網站算是結合了圍棋網站和一些軟件的功能來玩的，這麽寫純粹是因為覺得比較方便哈哈哈哈……遁走碎覺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