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烈日當空,天地間宛如一個大蒸籠,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室外的溫度起碼有三十度往上,就是這樣炎熱的天氣,童菡一反常态地戴了個黑色口罩。

鼻子上架了一副碩大的墨鏡,口罩加墨鏡将她的小臉遮得嚴嚴實實。

她現在站在一個十字路口,斑馬線那邊的綠燈還剩下最後幾秒,她卻一點兒不在意,反而注視着右邊的紅綠燈。

在右邊的紅綠燈快要變成綠燈時,童菡朝着自己瞄準了許久的那輛邁巴赫走了過去。

在車輛起步的一瞬間,她倒在了引擎蓋上。

“哎呀——”嬌嬌弱弱地摔倒在地。

沒錯,她今天是來碰瓷的!

車上的司機皺起眉:“傅總,有人碰瓷。”

“錢勉,下去處理。”傅霖看了眼手表,冷淡吩咐道。

“是。”

錢勉下車,公事公辦道:“小姐,我們車上有行車記錄儀。”

“有行車記錄儀又怎樣,正好有你們撞人的證據。”天氣實在悶熱,再加上童菡的特殊體質,她臉上全是汗,口罩都要被浸濕。

童菡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地上太燙坐不住,身子扒拉住引擎蓋。

奇怪,在烈日底下暴曬的車前蓋,竟然一點兒也沒有發熱,怪事?

不過現在童菡沒心思去深究,她看了眼手表,怎麽才過去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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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一出,車裏的傅霖輕皺眉,外面碰瓷的女人顯然不是個容易打發的。

太耽誤時間了。

“篤篤篤。”車後座有人敲了三下車窗。

錢勉知道這是在催促,他們有個非常重要的合同要簽。早早提前了半小時出發,卻還是被堵在路上花費了點時間。

傅霖是個非常守時的人,耽擱了個合同,賣了他都不夠賠的。

車裏的傅霖又看了眼手表,外頭的紅綠燈已經又過了一輪,他眉頭微蹙,降下車窗。

對着外面的錢勉道:“你留下來處理。”

“開車。”這句是對司機說的。

司機一腳油門,先後退了幾米猛打方向盤往前開,童菡被甩下車。

“別走!”她手疾眼快地扒住車窗。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司機一個急剎車。

強大的慣性讓童菡感覺自己要被甩到邊上的防護欄上,她絕望閉上眼。

這下要是甩出去,屁股肯定得裂成兩半!!

手臂上傳來的一陣大力,幫助她穩住了身形。

“呼……”童菡長舒一口氣,鼻梁上的墨鏡滑落下來,耳朵勾住了眼睛腿,堪堪挂在臉上,露出一雙明眸來。

童菡擡眼,抓住她的手骨節修長且白皙,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意味着他的指尖在發力。

是他救了她。

順着手往上,是一截西裝衣袖,黑色襯衫的袖子略長于西裝袖,西裝袖上兩顆純白的鑽石袖口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閃光。

再往上,是男人的臉,五官深邃,棱角分明,薄唇輕抿,輕皺的眉頭訴說這他的不耐,但還是好看得緊。

童菡費力地找回自己的神志,也沒說這麽帥啊!

而且,他周圍好涼,好舒服。

豪車的空調比較足嗎?

她腦袋宕機,脫口道,“帥哥,要算個命嗎?”

男人眉頭皺得更緊,顯然是搞不懂面前這女人的腦回路。

他松開手:“錢勉。”

他的聲音很好聽,帶有顆粒感又低沉。

童菡被這句話拉回神志,她把墨鏡推回去,“謝謝啊。”

錢勉有些後怕,現在碰瓷的人都這麽不要命嗎?

“小姐,您開個口,要多少錢?”

第二輪綠燈亮起。

童菡再看了眼表,“不用了,剛才是我不對。”

三分鐘了!溜!

說完,撒丫子跑得飛快,跑到一半似乎嫌棄不夠快,掃了輛共享單車蹬得鏈條都要起火星子。

留下車內人一臉懵,奇怪的女人。

“上車。”傅霖催促,快來不及了。

錢勉一上車,傅霖就讓司機加速。

司機油門踩到底,快要開上跨江大橋時,幾十米外一聲巨響。

“轟隆!”燃起熊熊火光,黑煙滾滾,宛若升起一朵小型蘑菇雲,爆炸産生的能量掀翻了周圍的車。

差一點,他們也會進入爆炸圈。

即使沒有進入到爆炸圈,他們坐在車上,也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

司機與錢勉驚呼起來。

他們剛才,與死亡擦肩。

傅霖捏着文件的手微微顫抖,如果沒有那個碰瓷的女人……

——

僻靜的小巷子裏,童菡坐在長椅上和面前的小男孩說話:“這回我真的是豁出去了。差點被甩飛!”

“不會的,有我護着你,就算我爸爸沒抓住你,你也不會有事,不過還是謝謝你救了我爸爸。”小男孩穿着身小西裝,約莫三四歲的年紀,胸前挂着個紅色的小領結,長得也是玉雪可愛,說話時帶着濃濃的奶音。

童菡皮膚白皙,眉似遠山,鼻梁高挺,五官算不上多精致,唯有一雙桃花眼添了幾分風情,身上渾然天成的恬靜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她。

如果有人路過,卻不會覺得這個場景溫馨,反而會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因為女孩的對面什麽也沒有、

因為小男孩并不是人,而是只已經有三百歲的——鬼。

“不過說實話,你爸長得真帥。”童菡回憶起剛才那男人的容貌,俊秀的眉宇配上好看的狐貍眼,還有靠近時看見的長而卷翹的睫毛,皮膚簡直快比她個女人還要白,很少見一個男的那麽漂亮。

小男孩雙手抱胸,兩只小短手做出這個動作滑稽而又可愛,臉上還有些得意,“那當?????然,冥王可是答應給我一個優質的爸爸。”

童菡體質特殊,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陽靈體制,因為這命格,她剛出生時體溫竟然達到了四十度,醫生退燒藥打了兩輪一點效果沒有。

後來還是作為天師的外公幫她控制住了體溫,為了好好長大,童菡不得不和外公學習。

她的體質特別适合當天師,但她志不在此,跟着外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粗粗學會了點皮毛。算個命,畫個符,捉鬼也只能捉點低級小鬼。

也時常能看見鬼,鬼畏懼她的陽氣,大多不敢靠近。

面前這個小鬼是昨天晚上認識的,她向來對這些長的萌萌噠的孩子沒什麽抵抗力,一人一鬼經過了一晚上就建立了革命友誼。

然後今天小鬼就把她帶到了這座這裏,抱着她的大腿求她幫幫忙,童菡一個心軟就答應了。

小鬼名叫小毛蛋,已死了快三百年,當時害死他的人給他下了個咒,讓他三百年內不能投胎。

小毛蛋就這麽在地府留了下來,幹了三百年也混了個編制,冥王見他可憐就許給了小毛蛋一個好胎。

今天早上,小毛蛋提前算出傅霖有危險,就拜托童菡去救他未來老爸。

“可惜救不了其他人。”童菡垂下眼睫,神情有些落寞。

小毛蛋安慰她,“生死有命,人的命數早在生死簿上寫好了,命不該絕的自然不會有事。”

人間和地府都有自己的規章制度,不能強行幹預,傅霖命數裏本沒有這一劫,只是因為他被冥王賦予了小毛蛋爸爸的身份,相應的命數發生了改變。

而小毛蛋要在不使用自己的法術的情況下,幫助傅霖逃過這一系列變數,等傅霖結婚生子,然後順利出生。

“小毛蛋啊,為什麽你不怕陽光啊?”童菡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的鬼,還沒見過能在大太陽底下走的。

小毛蛋扶了扶胸前小領結,驕傲仰起頭,手中拿出個金光閃閃的東西,“看,有了這個就不怕了。”

“這是什麽啊?”

小毛蛋思考了會兒,說:“相當于你們人考上公務員的憑證吧,這世間白天死的人也很多,總不能都等晚上去收魂吧,所以有這個憑證,勾魂人就能在陽光下行走了。”

“呦,你還挺厲害。”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往家走,為防止別人把她當成神經病,童菡戴了個藍牙耳機,假裝在打電話。

“那當然。”小包子臉上得意之色盡顯。

童菡桃花眼微眯淺笑,真想摸摸小毛蛋的包子臉,可惜她看得到摸不到,用現形符又太奢侈。

到時候小毛蛋出生了,是不是就有機會了呢?

那個漂亮的過分的男人,他的孩子肯定好看,不過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交集的吧。

“你不忙嗎?我看其他的鬼差還挺忙的。”童菡這些年遇到的鬼差不少。

“冥王給我放了年假,讓我投胎那天再回去。”

“你這老板還挺人性化。”童菡也想有這樣的老板,不像她,周末還得在家趕設計圖。

小毛蛋說:“這可是地府公務員才有的待遇。”

“你們那裏考公,卷嗎?”

“卷。”小毛蛋撐着下巴說,“這兩年地府設施也上來了,又聯了網,越來越多鬼都待在冥界不肯走,你沒發現生育率都下降了嗎?”

确實。

“十八層地獄擠得要死,擴容了兩條畜生道才堪堪維持平衡,冥王為了防止鬼口增長,定了個規矩只有鬼差才能有永久居住權。所以啊,冥界的競争壓力也很大。”

小毛蛋覺得自己要不是死的早,很難卷得過現在的年輕鬼。

果然,宇宙的盡頭是考公,做鬼也一樣。

“你幹嘛呢?”童菡是個珠寶設計師,在書桌上拿着筆畫珠寶的設計圖。

小毛蛋在一邊玩她的電腦,這也是公務員的特權,可以接觸人類物品:“給你注冊一個天師賬號。”

“要那玩意幹嘛?”童菡一直懶得搞。

“接單啊。”小毛蛋點進天師論壇。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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