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中也對于奈落的死, 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不同于眼睜睜的看着周防尊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種無能為力和……向往在開始前就被折斷的挫敗暴怒。于他而言奈落僅僅是一個認識的、算計過他的妖怪而已。
就像三天以前那個突兀的擁抱一樣, 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然後淡淡的離開。宛若一個路人甲。
他遠遠做不到對路人甲還抱有感觸, 那他在港黑裏過着的豈不是傷春悲秋的日子了。
他在意的事……
-“你該想起來了。中原中也。”
奈落淡淡的一句話仿佛是在耳邊回想着，那麽輕, 那麽淡，像是一聲淡淡的叮囑和提示。讓中也不得不開始在意起自己忘記了什麽。
中原中也身上還穿着那件杏色的西裝, 打扮得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少爺，他維持着單手插進西裝褲袋的姿勢, 揚起頭将蕩漾着迷茫的藍眸望向皎潔的月色：
這一次他也無法從寧靜的天空中靜下心來。相反, 他眼中的迷茫暈染的面積越來越大。
“果然還是忘記了什麽東西吧。”
中原中也自言自語的低下頭，看着被路燈無限拉長的影子, 眉眼鋒利被迷茫取代。
他記得冬日說過的：“中也你有八歲以前的記憶嗎？”
那樣的小心翼翼帶着試探。
他記得自己在齊木楠雄的世界裏, 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事情的時候, 剛試着去想腦袋就像是要裂開一般疼痛難忍，好似那些被封存的記憶需要将腦袋破開來，才能萌發出記憶的幼苗似的。
那記憶猶新地疼痛中原中也光是回想起來就是一陣心悸, 但是此刻他卻無比清楚的認知到：他的确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而且現在他應該想起來了。
“…………呼。”
中原中也給自己做着心裏建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蹙着眉頭努力的回想着他空白的記憶：
“中也你有八歲以前的記憶嗎？”
“中也, 人們會忘記八歲前的事情嗎。”
冬日小心翼翼的問話在耳邊響起, 中原中也細細的回憶着自己從來到這裏, 就一直忽略掉的問題，閉上的眼徒然睜開：
為什麽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以前的記憶？！
中原中也發現自己竟然從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以前在看到太宰治的時候偶爾還能想起以前的任務如何如何，太宰治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為什麽他沒有過來之後的記憶。
中原中也面色冷峻，插在西裝長褲裏的手因為捏得過于用力而微微在顫抖：他記得和太宰治15-18歲的所有細節。他記得太宰叛變了4年，他去了西方平定戰亂4年，回來的時候他們在地牢碰見了。
後來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中原中也每一幀都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
之後呢？
中原中也額頭有汗冒了出來，打濕了額頭，汗液從額頭滾落下來，被橘黃的燈光照得圓潤晶瑩，他無暇去顧及這一滴汗液帶來的不适，身體僵硬的站在只有自己的小路，心頭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少年克制的捏緊了拳頭，閉上眼努力的回想，頭上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似乎要将他的腦袋整個掰開一般！
中原中也看到有看不見五官的女人穿着一件漆黑的衣服，像古老的照片那般做出動作來，即便是中也的角度看不見她的神色，依稀也能夠感覺到她是在擔心。
女人塗着殷紅的口紅，說話間嘴巴一張一合。中原中也聽不到聲音，但是依稀可以感覺到對方在說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來不及…花………所以……三天……”
那些斷斷續續的語調，像是年久失修的老錄像帶，斷斷續續的說着話讓人心裏浮躁不安。
中原中也被劇烈的疼痛逼得低吼了一聲，脫力一般倒在了地上，腦袋和耳朵裏疼得出現了轟鳴聽不見一絲的聲響，只能感覺到一雙鞋子出現在他暈倒的小道。
“噠。”
“噠。”
“噠。”
沉穩的腳步聲停在他的跟前，中也只能依稀的判斷出這是一雙擦得亮堂堂的尖頭小皮鞋，黑色的西裝長褲穿的筆挺。
然後徹底不省人事。
*****
中原中也蘇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景物已經不是被黑夜掩藏了風景的小道，而是充滿學生氣息的房間，無論是擺設還是陳列都是齊木楠雄所在的卧室。柔和的金芒将房間點亮，透明的玻璃窗外可以瞧見幹淨透亮的藍色天空。
中原中也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低頭瞧了眼落在腿上的被單，怔怔的擡起頭掃了一圈他已經來過第三次的卧室。“齊木的家？”
-“呼。”
中原中也在自言自語的當口上，門被推開。手上拿着午餐的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
“啊。”中原中也純藍的眼眸重新靈動了起來：“齊木真的是你！”
不是我難道還能是別人嗎？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想着，冷漠的端着托盤走進自己的房間，将托盤放在書桌上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洗漱完就過來吃飯。”
“…………”
莫名有一種跟媽媽吵架了，媽媽冷漠臉過來喊你吃飯的很傲嬌的錯覺。
中原中也才在心底如此想着，坐在書桌前高貴冷豔的少年“咻”地一聲轉過頭，對他進行着死亡凝視。
“ok ，ok”中原中也對于再一次心裏吐槽當事人被抓個正着的情況已經不再心虛，反而有些忍俊不禁的感覺，手上掀開被單首先将被單疊的整整齊齊，才穿上鞋子走向盥洗室。
中也不是第一次和齊木楠雄相處了。所以很清楚齊木楠雄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不過他在昏迷前看到來的是穿着尖頭小皮鞋，穿着西裝褲的。為什麽會變成齊木楠雄？
中原中也在清理好自己以後走出去，一面在齊木楠雄的身邊坐下，拿起筷子看了眼豐富的菜色，随口問了一句：“齊木你找我那天剛從別人的婚禮出來？”
“………………”
你以為是結婚現場新郎逃婚尋找真愛嗎。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坐着，綠色眼鏡後面的眼睛有異色一閃而過，全部掩蓋在冷漠的神色下。“沒錯，剛參加了別人的婚禮出來。”
“？？？？？？”
中原中也咀嚼的動作頓住，僵硬的轉過頭看着一臉冷漠的少年：這種奇怪的結婚現場新郎逃婚尋找真愛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
齊木楠雄：你以為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不對，他和鋼鐵直男計較什麽，直男永遠都是很好忽悠的，所以與其繼續這個話題，倒不如直接轉入下一個話題。
“中原。”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手中攤開的書，用上對付鋼鐵直男最好的武器——轉移話題。“今晚我們班級組織了鬼屋試膽大會，你要一起去嗎。”
中原中也捏着筷子擡起頭，漂亮的高級臉上錯愕不已，像是沒有清醒一般眨了眨眼睛。
你這是什麽意思，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看過去，将心音準确的送達過去：受寵若驚？
“并不是。”中原中也回答的飛快：“你居然也會參加集體活動？”
“……………………”
你該關注的重點并不是這個吧！
齊木楠雄吸了一口氣，再次明白了另外一個世界看上中也的孩子們有多可憐，為此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并且還想打包将中原中也丢過去。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姑且忍耐一下吧。
“你到底要不要參加？”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傳達着心音，不等中也回複就自顧自的垂下頭将視線落在攤開的書本上。“不去？好的。”
“？？？？？？？”
齊木楠雄，你真的在邀請他去嗎！！
這是什麽邀請方式啊，弄得跟在鬧別扭/激将法似的。中原中也覺得如果不是他跟齊木楠雄朝夕相處過一陣子，都要真的以為是這樣了。
“好啊。”中原中也揚起大大的笑臉，“我正好沒事，也不打算回去我的世界。”
“…………”
齊木楠雄頭也沒擡，盯着書頁的眼眸微微透出凝重。
*****
中原中也吃過午飯自己拿着餐盤出去洗，沒想到正好遇到了在清洗碗筷的齊木媽媽。
“阿姨？”中原中也眼裏浮現出淡淡的光彩，為了避免吓着她站在廚房門外就輕聲喊道。“午安。我來洗吧。”
“呀嘞，中也君醒了嗎。”齊木麻麻手上還拿着浸濕了的棉布，笑眯眯的看着中也慢慢的走近。“楠雄說你不太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齊木麻麻身上還穿着紫色花紋的圍裙，看上去只是一位長相溫婉和藹的家庭主婦，可是中也卻似乎能在她的身上看到閃閃的光芒。
很溫暖，讓他想要靠近。
中原中也端着托盤走到了齊木媽媽的身邊，自然地将袖子翻轉幾下，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臂。“我已經沒事了，這裏就讓我來吧。”
“沒關系哦，我可以和中也一起洗的。”齊木麻麻笑眯眯的遞給中也一張洗碗巾。“好久沒有和中也一起做飯、洗碗了。真是期待呀~”
洗碗和做飯竟然也可以變成幸福的事情嗎。
中原中也按捺下唇角勾起的弧度，結果齊木媽媽遞過來的洗碗巾，手腕浸泡在溫熱的水裏沒入到手肘的位置，中也低垂着頭将餐盤拿起來，耳邊聽到齊木媽媽在說。
“中也在你的世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了嗎？”
中原中也手上的餐盤從手上滑落下去，将水槽裏的溫熱液體迸濺起來，殺了中也一個措手不及。害的他只能懵逼的擡起胳膊擦了擦臉，在女人的驚呼下眨巴眨巴眼睫看過去：
“阿姨早就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嗎。”
齊木麻麻眉眼含笑，“因為中也總是忽然就離開呀，第一次離開的時候好像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似的。”
原來早就發現了。
中原中也怔怔的看着溫柔淺笑的齊木麻麻，心底發着軟。“抱歉，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不用道歉啊，中也君。”齊木媽媽溫柔的笑着搖了搖頭：“這次你來應該也是遇到了困惑吧，沒關系，你可以安心的住在我們家裏。”
中原中也喉結滾動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蜷起手指，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份善意。便聽到齊木麻麻繼續說道：
“因為中也君是我們家裏的一份子，作為南雄的媽媽爸爸也要和楠雄站在同一條線上哦！”
“？？？？？？”
中原中也一臉懵：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他和齊木楠雄可不是一條線上的啊！！
*****
因為約好了晚上和朋友一起去鬼屋，中也和齊木楠雄九點以前出了門，乘着夜色踩着慘白的路燈燈光走到了學校，一路無話。
中原中也不是一個特別愛說話的人，剛好齊木楠雄也是沉默寡言的類型，于是兩個人一路無話直到遠遠的可以看到等在舊宿舍外的人，中也想了想，還是開口。
“齊木。”中原中也道：“你媽媽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齊木楠雄意義不明的瞥了一眼中也，那含義是：難為你居然想得到這一點，有進步。
然後齊木便聽到中也接下來的話。
“為什麽你媽媽說我們是一條線上的，所以要跟你站在一起？說得好像我們倆有一腿似的。”中原中也非常苦惱的說道，擡眼便看到齊木楠雄頓住的神色趕忙撇清：“你放心，這只是我個人的吐槽而已。正常的人怎麽會以為自己兒子喜歡上了男人，怎麽會撮合自己的兒子和男人在一起呢！一定是我想多了！！”
“………………”
全中。
可你想讓我怎麽告訴你，他的哦多桑，歐巴桑都是腦經不正常，腦回路異于常人且超級粗神經的存在？
齊木楠雄面對中原中也的率直再次覺得心很累，同時對遠在異國他鄉不幸看上中原中也的人們，投以最真摯的同情。
“……你怎麽不說話？”
都猜中了我要說什麽，反向引導嗎，還是轉移話題吧。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到了。”
“啊。”
中原中也藏了一路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等他聽到齊木楠雄的提示扭過頭的時候，看到幾個穿着同樣制服的男孩女孩圍了過來。
“齊木同學！”
“哥們你來啦，慢死了！”
“齊木君！！”
齊木意外的非常受歡迎啊。中原中也站在被朋友包圍的齊木身邊，眉梢略擡。
“不，我不需要。”齊木楠雄将心音傳達過去：“這些人并不是朋友。”
啧，齊木楠雄在朋友面前可真不是一般的傲嬌。
“所以都說不是了。”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的被女孩子和男孩子們包圍着，将心音準确的傳達過去，餘光瞥到了黝黑的舊宿舍，再看看鋼鐵直男第一次出現在本世界就打出“瑪麗蘇”發展的中原中也。
忽然覺得不妙。
這種試膽大會可是瑪麗蘇裏常有的情節，想想在黑漆漆的宿舍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慘淡的燭光照出豆大的光亮，不管是“不一小心”踩到什麽東西摔倒後親吻上，還是在黑夜裏不小心摸到別人都是非常常見的發展！
在別的時候他的世界是沙雕泡面番，在中原中也來了以後硬生生能夠被掰成戀愛番！或者說，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其實并不是重力操縱，他開的大招并非是污濁了憂傷之中，而是将所有劇情秒變成戀愛番？
齊木楠雄瞬間便覺得腦殼有點痛。
中原中也對此沒有丁點的自覺，在看到海藤瞬和燃堂的時候心裏警惕頓起，至今還記得當日一不小心使用了重力，被兩位熊孩子看個正着，然後齊木楠雄為了不暴露超能力而将他瞬移走。
如果現在被兩個人當衆說起來怕是會大事不妙。
中原中也往後退了一步，正打算趁着幾個人沒有發現他的時候離開，沒想到他不動則以，一退後那只頭上頂着一撮黃毛看起來特別不良的少年，“咻”地看了過來。
“啊！是你！”
中原中也心頭“咯噔”一跳，眼睜睜的看着衆位包圍着齊木楠雄的小孩紛紛轉過頭盯着他，其中還有染着白發的中二少年——海藤瞬。
海藤瞬本是高高興興的圍着齊木楠雄飙出一群黑暗勢力等等語錄，在燃堂的提示之下驚訝的做忽然想起的模樣，一拍手叫了起來。
“啊，是你！”
“…………”
是到如今也不能說出“不，不是我”這種傻話了，中也思考着如何在幾秒的時間在不傷害小孩的情況，将人弄昏的時候，就聽到齊木楠雄傳遞過來的心音：
“不要擅自想一些危險的事情。”
中原中也怔了怔，就看到燃堂和中二少年放開搭在齊木楠身上的手，歡樂的奔了過來，哥倆好的一人搭着他的肩膀，一人拽住他的手臂。
“我記得你！你是哥們的表哥。好久不見！”
“我記得你！你參加了黑暗組織是裏面的幹部成員，為了正義和保護人們對敵對陣營嫉惡如仇！！啊啊啊，看到你我感受到我的右眼産生灼熱感，一定是因為我見到了同類！！”
“？？？？？？”
你們這些熊孩子在說什麽鬼？我什麽時候成了齊木楠雄的表哥了！還有你，不要擅自過來說一些羞恥的話啊！！！
中原中也被兩個熊孩子一左一右的拉着，簡直神特麽莫名其妙，他将疑惑的視線投向齊木楠雄，正巧與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相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中也好像看到了齊木楠雄在微笑，中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那抹若隐若現的笑意消失了。
果然是錯覺。
“不用糾結，”齊木楠雄冷漠的回答：“我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而已。而且因為對象不同，替代的記憶也是不一樣。”
原來如此。
中原中也會意的點了點頭，正待收回視線的時候猛地感受到了灼熱的兩道視線，中也追尋着視線看過去，追蹤到一位是留着短發臉蛋胖乎乎很可愛的女孩，另一位藍色長發的女孩子死死的盯着自己。
那灼熱專注且略懷着敵意的視線讓中原中也困惑的摸了摸自己鼻頭，這種“你們兩個該不會有一腿吧！”、“男人和男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齊木楠雄是我的”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錯覺嗎？
“………………”
齊木楠雄：該說你是遲鈍，還是解讀非常精準呢？
*****
中原中也被女性盯着有些不自在，但正巧有班長拿着一堆蠟燭走了過來，旁邊還放着一個抽簽的箱子。
“大家都到了嗎！現在我們要準備抽簽，五人一組進去了。”頭發就長得很像熱血漫的少年如是說着，在看到中也以後詫異了一下。“這位同學是？”
“啊。”燃堂拍了拍中也的肩膀。“這是齊木的表哥，我哥們的表哥，也就是我的表哥！！”
“對！”海藤瞬激動的叫起來：“我和齊木關系也最好了，那中也也是我的表哥！”
什麽見鬼的表哥，你們不要胡亂攀扯關系啊！！
中原中也被熊孩子們的操作騷到了，“唰”地轉過頭看着被衆人包圍着的齊木楠雄，齊木楠雄麻木的看了過去。
麻木到已成了習慣的表情是幾個意思啊！！
中原中也簡直莫名其妙，更沒有想到的是站在齊木楠雄面前的兩個女孩子，聞言露出了松了一口氣的神色，也學着海藤瞬和燃堂甜滋滋的喊着：
“原來是齊木同學的表哥啊，表哥你好！”
“？？？？？？”
今年是流行被叫表哥嗎。你們松了一口氣是幾個意思啊！中原中也不明白再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情形，明明他全程都在線啊！
“好的，既然是齊木同學帶來的朋友。”發型熱血的班長大人會意的點了點頭，對着中也熱情不失穩重的說道：“那表哥你先抽簽吧！”
“………………”
我怎麽就看不懂你們世界的相處模式了？你還有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