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美國處理公事的季董夫人聽說季建林病情惡化，放下所有工作，即刻搭乘最近一班機飛回國。
季董夫人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打開病房，見季建林已經睡着，擔心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吵醒他，于是擡腳将高跟鞋取下，輕放在門口，赤腳走了進去。
一旁守候的季少峰和成欣見她來了，點頭招呼後，起身離開了病房，把時間留給兩夫妻。
季董夫人坐在病床旁，看着氣若游絲的季董，眼淚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但她還是使勁地抿着嘴，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無論在商業場上如何的雷利風行，回到丈夫身邊，她也不過是個脆弱的女人。
這次和季董夫人同行的，還有沈助理，季建林入院以來，集團一直由季董夫人和沈助理代為管理。坐在走廊長椅上的沈助理來到季少峰和成欣面前，問過季董的身體狀況後提起了集團的現狀，并提議季少峰：“有沒有想過提前接管萬峰？”
季少峰沉默不語。
“季董早已請律師拟定遺囑，不久的将來，萬峰就是你的，你有責任保護它。”
關于提前接管萬峰的事，季建林有跟季少峰提過，但是季建林對集團現狀的困境閉口不談，就是不想給他施加壓力。
自季建林病重以來，季董夫人一直對外界封鎖消息，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一個月以前，萬峰集團的幾大股東得知季建林命不久矣的消息，都開始蠢蠢欲動。首先是向集團注入大量資金，稀釋季家的股權，然後拉攏各個小股東，買進小股東手上的股權。企圖用這樣的方法争奪季家在萬峰集團的大股東地位。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管，我只想我的家人好好的。”
“季少峰，沒想過你如此懦弱，你這樣拒絕，不過是把所有的責任和壓力都轉移到季董夫人身上而已，你在逃避！”沈助理話語殘酷。
季少峰早就像是爽打的茄子，覺得生活充滿絕望，根本無心聽沈助理說什麽。沈助理想要通過這樣的言語刺激他，但似乎方法無效。
成欣和沈助理對望一眼，輕輕搖頭，示意他換一種方式，沈助理這才放緩語調說：“萬峰是季董一生的心血，你如果真的想要孝順他，就幫他守護好他曾付出的一切。我知道你們對季董夫人有偏見，但至少她對季董和萬峰的心，的确讓人佩服。如果她也像你這樣，恐怕萬峰現在早已易主。你知道這些天，季董夫人在美國都經歷了些什麽嗎？……”
聽完沈助理的描述，成欣透過玻璃窗，看着病房裏的女人，心情有些複雜。自季董入院以來，她承擔的一切，似乎遠遠超過大家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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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到九月，咳血已經是季建林的常态。除此以外，他的手腳開始浮腫，身體時常發熱，精神也難以集中，有的時候，一天裏，他每清醒兩三個小時就會昏睡過去一次。
死神正步步逼近。
季建林自身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常常在精神較好的時候把沈助理、林齊和部分高管請來醫院，談論的內容無非是萬峰集團的事務。
季少峰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季董擔心他倒下，安排人在他的水裏放了安眠藥，然後将他送回成欣那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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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正是開學季，錢毛毛打來電話，說是要提前從鄰城的家裏搬進成欣的公寓，為開學作準備。其實，哪裏是為開學作準備，明明是不想被嚴格的老爸管束。
剛進門，錢毛毛扔下行李，雙手叉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聲音清脆響亮的說：“姐，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跟季大哥過二人世界的，主要是被我老爸禁足，讓我覺得生活了無生趣，所以，不管怎麽樣，你要拯救我呀。”
成欣拼命的噓聲，讓她別吵，錢毛毛卻自顧自的掏出手機給成欣說，“你給我爸打個電話，證明我的确在你這裏，沒有鬼混。”
成欣無奈的上前兩步，緊緊的捂住她的嘴 ，壓低這樣提醒錢毛毛：“你能別那麽吵嗎？你的季大哥在休息。”
“休息？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耶。”錢毛毛一雙水靈的眼珠在眼眶裏咕嚕的轉動着，扯下成欣的手，張嘴高聲叫喊：“季大哥，你是準備一覺睡到天黑嗎？”
“錢毛毛！不許吵！”成欣語氣強硬的兇她。并且習慣性的擰了一下錢毛毛手臂上的肉。其實成欣用力很輕，但錢毛毛卻來勁兒了，裝模作樣的 “哎喲哎喲”的怪叫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應聲打開。頂着一頭雜亂得像鳥窩的頭發，下巴泛着胡渣，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的季少峰拖着鞋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
錢毛毛的嘴巴自動張成了O形，眼睛圓睜，目不轉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見這樣潦倒狼狽的季大哥。許久，她才緩過神來，拉了拉身邊的成欣，覆在成欣耳邊問：“姐，季大哥，這是怎麽了？”
季少峰有些精神不濟，用手腕敲了敲腦袋，才開口道：“是毛毛啊。”
成欣趕緊跑到季少峰身邊，柔聲問他，“你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給你準備吃的，或者，你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我得去醫院。”說完，季少峰往門口走去。
成欣拉住他，制止道：“季伯父有護工照顧，你去了，也只不過是多一個人擔心而已，況且，季伯父有很多事要跟公司的人談。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如果你倒下了，季伯父怎麽辦？”
錢毛毛沒弄懂，想插話：“發生了什麽事兒嗎？季伯父？季大哥不是孤兒嗎？”
“毛毛，別添亂！”成欣喝止她！
季少峰扯了扯有些幹裂的嘴唇，“的确，的确要變成孤兒了。”
成欣把季少峰勸回房間，然後進廚房準備晚餐。
錢毛毛亦步亦趨的跟在成欣後面，“表姐，你別生我氣，我就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看季大哥的樣子，好像很難過。”
成欣知道錢毛毛也沒有惡意，為了避免她亂說話，決定把季少峰的身世跟錢毛毛說清楚。
……
“萬峰集團？！就是那個萬峰地産啰？！我的小心肝啊！”錢毛毛激動得無以複加。在學校的時候，管理學教授曾把萬峰地産作為教學案例，所以，對于錢毛毛來說，對萬峰還是略知一二。
成欣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警告。“你要把他吵醒我跟你沒完！”
錢毛毛雙手舉過頭頂作投降狀，成欣這才放開了她。
錢毛毛激動的心情依舊難以掩蓋，“表姐，季大哥簡直是落入民間的王子啊！太帥了！”想當年，錢毛毛第一次見季少峰的時候，她就視季少峰為大靠山，現在看來，果然是座很大的靠山啊！
席間，錢毛毛顧不上自己，先給季少峰盛了一碗雞湯，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季大哥，你嘗嘗，表姐煲的湯。我替你試過了，可好喝了。”
“你怎麽像宮裏的太監？還試吃？”端上最後一道菜的成欣在身後取笑她。
錢毛毛正色道：“表姐，我是女的！不要懷疑我的性別好嗎？！”成欣撇撇嘴，聳聳肩，懶得跟她争。
錢毛毛在季少峰左面位置坐下，探着身子問季少峰：“季大哥，原來你的身世還有這麽曲折的故事啊，你這是名副其實的落入民間的王子啊，我太崇拜你，太喜歡你了！”錢毛毛作捧心狀，滿臉花癡。
季少峰擡眼，剛好看到冰箱上映着自己的模樣，他說，“毛毛，你看我這個樣子，有這樣落魄邋遢的王子嗎？”
“季大哥不管怎樣，都還是很帥，是吧，表姐。”錢毛毛急忙找認同感。
卻不料成欣說：“你也知道自己邋遢？所以，待會兒吃過晚飯後，好好泡個澡，好好休息調整一下，好嗎？”
季少峰微微颔首，拿起碗，繼續喝雞湯。
錢毛毛搖着季少峰的手臂說，“季大哥，你跟我說說你過去的事兒吧。”
“毛毛，你想要被我趕出去嗎？”成欣毫不客氣的阻止她。
錢毛毛撇了撇嘴，搖搖頭，“不想。”頓了頓，又說：“既然季大哥不願說，表姐，不如你跟我說說？”
成欣一腳踩在錢毛毛的腳背上，疼得錢毛毛鬼叫一聲，直直的倒吸冷氣，錢毛毛正想反抗，成欣用力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趕緊閉嘴。錢毛毛欺軟怕硬的性格一直沒變。
季少峰放下碗筷，淡淡的說：“你們慢慢吃，我先去洗澡了。”
“诶，你都還沒有吃飯呢，怎麽可以吃那麽少。”成欣試圖叫他回來，但是他已經把浴室門關上了，成欣回過頭來氣惱的責怪錢毛毛：“都是你！鬧也不看時候！”
錢毛毛自知理虧，低頭扒拉着白飯，不再出聲。
說到季少峰的身世，成欣最有發言權，一路走來，季建林每次找季少峰，他的座駕都不一樣，從開始的上海大衆，到後來的奧迪A6，奧迪A8，再到現如今的加長林肯，簡直是一部精彩絕倫的家族奮鬥發展史。只是，這些令人驚嘆的過去，現在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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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成欣特意跟公司請了假，陪季少峰回醫院。
剛進醫院，沈定遠就出現在兩個人的身後，并請季少峰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來到醫院後的公園，沈定遠看着公園裏開始凋落的樹葉，心中油然而起一種淡淡的愁緒。
“很難得在醫生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季少峰拾起地上一片枯黃的樹葉，在食指和拇指的夾雜中轉動着。
“聽成欣說，你要離開了？”
沈定遠淡淡地說，“在醫療上，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時間，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主治文醫生會全面跟進病人的變化。所以，我呆在這裏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矗立良久，沈定遠才徐徐開口：“成欣，好好珍惜她。”
“這一點，不需要你教我。”
“你對我，似乎充滿敵意。”沈定遠側過臉去觀察季少峰的表情。
被猜中的季少峰選擇沉默。
沈定遠嘴角扯出一個淡然的笑，“的确，我喜歡成欣，非常喜歡。”
他這話是在暗示什麽？季少峰有些孤疑的看着他。
沈定遠仍舊不鹹不淡的說：“但是，對我而言，愛情不是生活的唯一。我的家人，我的事業，都在瑞士。那裏才是我的歸宿。”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似乎飄向了虛無缥缈的遠方。
對我而言，愛情不是生活的唯一。——這或許就是他孤獨的來源。
五年前，沈定遠結束了在國外的學業，只身一人回國。只是，那一刻，現實生活并沒有出現他腦海中勾勒許久的相逢畫面……
沈定遠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時間是六點十五分，他按照成欣舍友的指示來到了A大校園湖邊。天色漸晚，沈定遠在一對對鴛鴦裏搜尋成欣的身影，終于在炙熱的目光中尋到了想念已久的身影，他邁開步向她飛奔而去。卻在距離幾米遠的地方看到她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男生。他收住了腳步，灰蒙蒙帶着霜霧的冬日傍晚，他看到成欣正投入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的懷抱，修長的手，環繞在男孩的腰間，微仰着頭，笑容燦爛。
那一刻，沈定遠雖然只能看着兩個人的側臉，但似乎感受到了兩個人眼神中的情深意濃。因為，那樣的笑容和神态，只那一個側臉，也是沈定遠在過去十幾年的陪伴中不曾見到過的。
視線裏的男孩寵溺的捏了捏懷裏的女孩的鼻子，然後朝着沈定遠站立的方向走來。
沈定遠不由得将外套的拉鏈拉高一些，縮了縮脖子，将一半臉埋進了衣服裏，就這樣靜靜的看着手牽手的兩個人從眼前走過……
并不是所有的相逢都美麗，你甚至都沒有跟那個想念已久的人真正的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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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我已經時刻準備好飛奔到你的懷抱，一定要接住我啊！摔倒好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