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帝都貴京最大且香火最好的一座寺廟, 位于五環外,叫蜿龍寺。

這寺廟說起來也有些年代了,追溯起來, 怕得追溯到千年前。古寺環境清幽,香火旺盛, 卻唯獨缺一個有緣的繼承人。

蜿龍寺如今的方丈兼住持,是馮修止的娘家親舅, 姓陸。

陸大師一生未娶,無所出,所以就把目标盯上了自己唯一的親外甥--馮修止先生身上。

要傳承寺廟香火, 受任方丈儀仗, 必須要是有緣人。而陸大師從小精通易經八卦,早在馮修止降世時起,他就算出來了。

這孩子, 與佛有緣。

修止這名字就是他取的!

修身養性, 心如止水。

所以, 馮修止溥一出生,就被夾在了親生父親和親生娘舅之間。幾乎是天天要面臨他們二老的明争暗搶、唇槍舌戰,甚至最厲害的一次,兩方帶人險些打起來。

後來還是他媽給出的主意, 建議把他一人掰成兩瓣, 今天歸你明天歸我這種。

所以, 馮修止從會爬開始,就承受了一般人所不能承受之重。他不但要跟得上別的豪門公子的步伐,十八般武藝都要會,還得熟讀各種經書古典。

至于敲木魚、吃齋飯,甚至是被禁止談情說愛……等, 這都是家常便飯了。

以至于,這麽些年下來,他至今近而立的年紀,早煉就了顆風吹不倒雨淋不殘的金剛不壞之心。

至于情為何物?他不知。

人家家裏都是兄弟姐妹幾個為了争家産打得頭破血流,到他這裏,就成了兩家家産搶着要他繼承而打得頭破血流。

他特麽找誰說理去?

看淡了,已經一切都看淡了。

做完午課,馮修止正從禪房出來,握在手裏的手機忽然就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他接了起來。

馮修止一身青布僧袍,留着一頭快要露出頭皮的寸短,容顏英俊矜貴,身上又流露出一種不同于常人的俊氣,腰高腿長,九頭身的頭身比例,讓他在一衆僧侶中,顯得十分的與衆不同,脫穎而出。

因不是周末,寺廟裏來進香的旅客不多。但就算只有零星幾個,一路上,也各個都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拍他。

馮修止一邊和電話那頭的外甥說話,一邊朝拍照的人看去,然後溫和一笑,揚手制止。

他的笑分明很溫暖很幹淨,也很純粹。可就跟有魔力一樣,他不讓拍,人家果然就乖乖放下手機,不拍了,生怕惹了神仙哥哥不高興。

進了自己卧房,馮修止走了進去,于窗邊坐下。

大致意思,他聽懂了。

這大外甥為了博得喜歡的女孩子高興,在求他動手去剝奪另外一個女孩子應有的權力。

這他如何做得到?

這種缺德事……

于是,馮修止一如既往淡淡笑道:“那女孩我見過,性子是嚣張了點,但不失可愛有趣。”

可愛?

有趣?

顧澄郢覺得他們多半不是在說同一個人。

“小小年紀,就心機深重,十分會耍手段。她已經不止一次欺負阿盈了。我知道小舅為難,可如果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會求到小舅這裏來。”

馮修止笑:“可我聽瑤瑤講,她是個不錯的人。”

“瑤瑤是個傻姑娘,被她騙了。”顧澄郢語氣頗有些央求的意思,“小舅,憑你的地位,你能做到的。”

能做到是能做到,可他不願這樣做。

但外甥也的确是很少求他,他總歸要給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知道的,我是出家人。那個尹女士和徐先生做的事,犯了我的忌諱。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們又是飲食男女,我自不好出手做什麽。但是,如果有人自己為自己伸張公道,我如果也以權壓人的話,怕佛祖會怪罪。”

顧澄郢:“……”

他真當自己是出家人了嗎?

“小舅,你遲早得結婚生子的。聽我媽說,外公已經開始給你物色結婚對象了。”

馮修止靜立在窗邊,一手捏着手機貼在耳邊,另外一只手,則撚着挂在脖子上的一挂佛珠,有一瞬的失神。

那天酒店見到的那個徐姓女孩子,他總覺得面善,以前好像在哪裏見過。

不知是不是有緣人……

顧澄郢沒能把答應好的事情辦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徐澈從房裏出來,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張英俊的臭臉。

當然,此刻徐澈也正儒雅的臭着一張臉。

妹妹也找他了,且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他。

所以,一坐下來後,徐澈直截了當說:“考完今天的試,我就先回國了。”

顧澄郢和徐澈同校同級,但念的專業卻不同,考試時間自然也不一樣。得知他可以先回去,顧澄郢點了點頭,心裏也稍稍放心了些。

“也好。”他說,“有你這個大哥在身邊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徐澈側頭沖他淺淡一笑,随即手拍在了他肩上,兩個字輕輕從他口中蹦出:“放心。”

溫佩和徐崇離婚,徐澈沒回去。溫佩給徐澈打了個電話說了一聲,電話中,徐澈也只淡淡一聲:“知道了。”

畢竟不是他的親媽,他不好管,更不好多說什麽。

當年溫佩和徐崇談戀愛的時候,就知道有徐澈的存在。本來不想給人做後媽,後來看到徐澈後,見他又俊秀又乖巧,還很聰明,溫佩就喜歡上他了。

只不過,徐澈生性冷淡,不太親溫佩。

當然,比起溫佩來,他更不親徐崇這個親生父親。

不過雖不親父母,但對徐細盈這個妹妹,卻是極好的。兄妹倆從小相處的時間,比父子父女母子母女相處的時間都長。

徐澈回國前,給溫佩打了電話,和她說了回國的時間。說實話,溫佩對徐崇失望,但對這個和她沒什麽血緣之親的兒子,還是挺有些看重的。

知道徐澈一回國就先來她這裏後,溫佩這天早早就從公司回來,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

到了晚上吃晚飯的點,徐宛然下樓了。看到媽媽忙裏忙外的,她好奇:“今天有貴客到訪嗎?”

溫佩端了盤子白灼蝦從廚房走到餐廳,還挺高興:“你哥回來。”

徐宛然雖然和徐澈還沒正氏見過面,但她之前和徐澈微信視過頻,也算認識。而且,對徐澈這個人,她因為知道書中情節的緣故,也算是了解了。

正因為了解,才知道他是徹頭徹尾的徐細盈陣營的人。為了徐細盈,也是個沒節操的人。

徐宛然:“媽媽你這麽高興,說不定他不來吃飯呢?”

溫佩說:“說是五點半下飛機,下了飛機後直接沖這兒來,到這兒最晚七點。吃飯的點,不管他來不來吃,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一下。”

禮貌中透着客氣……這也正是多年來溫佩和徐澈的相處方式。

“明白,這是禮儀。”徐宛然擡手打了個響指,突然蹦起來,鑽進廚房,“我來幫你端菜。”

徐澈正好七點到,溫佩招呼他先吃飯,徐澈卻說:“在機場吃過了。”态度可以說相當的冷。

溫佩看了他一眼,心裏多少也明白了些,笑着點頭問:“那你找我,是有話想和我說?”

徐澈對溫佩,雖态度冷冷的,但還是挺尊重。

“我是找宛然說幾句話。”

溫佩笑:“也好,那你們兄妹去聊一聊吧。雖然初次見面,但畢竟是親兄妹。”

溫佩口中“親兄妹”三個字咬得特別重,似是在暗示徐澈什麽。

徐澈禮貌颔首以示尊敬:“佩姨放心,不會耽誤太久。”

他已經非常自然的将“媽媽”的稱謂改成了“佩姨”。

很好。

溫佩微笑。

徐宛然對于徐澈的來者不善,一點都不奇怪。畢竟,那部小說裏,他可是男二號。要說他沒能成功跻身成男一號,應該就是敗在最開始他是以“兄長”身份和徐細盈一起長大這一點上。

他的真實身份,是後期才揭開的。也是因為他身份的轉換,以至于他黑化了。

然後,便為了女主開始和男主作對。本來挺好的一對兄弟,從此走上了反目成仇的道路。自此,“霸道總裁愛上我”式的小言文,漸漸有點開始陰謀論起來,以至于最後,女主角都成了背景板,成了他們兩個昔日好兄弟的明争暗鬥。

有意思……徐宛然在心裏想,這出好戲,其實她還挺想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下去的。

兄妹二人出了門,去了別墅外面的小花園散步。才進小花園,徐宛然肚子就“叽裏咕嚕”叫了一聲,她沒捂,也沒藏着掖着,就讓它叫。

最後,還是徐澈有些尴尬,問她:“你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徐宛然:“一會兒估計不必吃飯就能飽,還能省點飯錢,現在就不吃了。”

“什麽意思?”

徐宛然略擡頭,看向他,眯眼笑說:“因為要被你氣飽啊。怎麽,你來找我,不是故意氣我和我媽的嗎?”

徐澈:“……”

徐澈不多說別的,只問:“還記得那次視頻,我和你說的話嗎?”

“記得啊。”徐宛然說,“自從我被媽媽認回來,你總共就和我視頻一次,還是為的徐細盈,我怎麽能記不得呢?”

徐澈:“既然記得,為什麽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我和你說過,你不和細盈作對,我和你也能好好相處,可如果你和細盈作對,我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徐宛然:“我記得我也說過,我為什麽要和你們好好相處呢?”

為什麽拿這種霸道總裁式的語氣和她說話?真當自己是盤菜嗎?搞笑嘞!

徐澈側頭過來,微垂目望着身側的女孩子,唇壓緊了些,雙眼也虛眯了下。

縱在見面前聽說過她的厲害,可親眼見着,還是不一樣的。

這個人,不是善茬。

徐澈開門見山:“你主動去和《202》這檔綜藝的制片方說,說你馬上要高考,要以學業為重,不能去做導師了。”

“那我要是不答應呢?”徐宛然停下腳步,駐足仰天看着面前這個清隽儒雅的男子。

要不是看他長得還算有那麽點姿色,她早一拳招呼過去了。

他喵的!

徐澈沒有霸道總裁的命,卻渾身都是霸道總裁的病。他先是挑唇邪魅一笑,然後雙手抄進褲兜,微垂鳳目,輕啓薄唇,說話前,身子還稍稍前傾了下。

一套流水線似的動作下來,徐宛然實在憋不住,噴笑了。

真是不好意思,她這兩天沉迷于看各種“霸道總裁愛上我”這樣的小言文,百來十萬字的小說,她幾乎一天一本。所以,霸道總裁式樣的男主該是什麽樣,她早刻在了心裏。突然看到一個現實版的“霸總”人設,不怪她憋不住笑。

徐澈沒理她,只說自己的:“就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你把事情搞定。”

“不必了。”徐宛然咳了一聲,盡量保持鎮定,“不必給我多少時間了,我明明白白告訴你,這檔綜藝,我是必須要上的。而且,還是以導師的身份去。所以,你有什麽對付我的招式,盡管使出來吧,我不介意。”

“……”

“那就好自為之。”說罷,揚長而去。

徐宛然立在冷風中,望着徐澈疾去的背影,她悠悠開口:“徐澈,媽媽待你如親子,對你付出了那麽多關愛。如今,你卻為了徐細盈說翻臉就翻臉,你真不是東西。”

“就是養條狗,在別人欺負主人的時候,還得汪汪汪叫幾聲呢。你呢?”

雪球突然跑了出來,對着徐澈的車子汪汪汪大叫。

徐宛然過去,一把将它抱起,非常抱歉的愛撫着說:“對不起,拿他和你比,真的是侮辱你了。”

第二天中午,徐宛然突然接到了曾世湘打來的電話。

“今天有人找我了,他讓我和制片方說,取消你身為導師的資格。”

徐宛然一點不意外:“是徐澈嗎?”

曾世湘對徐家的家事多少有些了解,他非常欣賞徐宛然在音樂方面的造詣,所以難免也多了幾分關心。

“他對你不好嗎?”

徐宛然:“他對我好不好不重要。”又忙問,“曾老師,你們不會真的因為他幾句話,就把我p掉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曾世湘給她吃定心丸,“制作方和導演都對你很有興趣,都期待着和你的合作。他們都一致覺得,這檔節目如果有你這樣的人加入的話,後期出來,效果肯定會不錯。”

曾世湘笑:“畢竟像你這樣的小才女,幾年也難得見一個啊。”

光是十七歲的年紀就能彈得一手好古琴,就很是了不得了。而且,有她的加入,到時候,還可以趁着這檔節目,順便宣揚一下我們中國自己的文化遺産。

讓大家知道,尤其是現在的年輕小夥伴們,我們國家自己的古典樂器,很多也是特別有意思的,是值得傳揚下去的。

其實曾世湘最想的是徐宛然以學員的身份參加,這樣的話,他可以将她打造包裝一下,她肯定能火。只是,她自己不願意,要以導師身份加入,那也只能随她了。

只是有點遺憾。

畢竟,當學員pk逐鹿,肯定比做導師有熱度些。

徐宛然卻不知道曾世湘內心世界那麽豐富多彩,只一貫的臭屁說:“曾老師,把那個‘小’字去掉,我就是才女啊。為什麽要加個‘小’字,顯得我的才華好像被打了折扣似的。”

曾世湘最欣賞的就是她的這份自信,忙低頭溫柔一笑。

“好,大才女。”

徐宛然嘻嘻笑,禮尚往來,她也誇曾世湘說:“多謝誇獎,曾大才子。”

電話那頭,曾世湘眼裏笑容更溫柔了些。

其實徐宛然還挺期待着徐澈快點來對付她的,因為她很想知道,徐澈到底會怎麽對付她。

這個徐澈在國外高校就讀的是傳媒學方面的專業,想來,營銷帶節奏這種事,他是信手拈來的吧?

想想徐宛然還挺有些激動。

畢竟,能遇到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讓她酣暢淋漓認真鬥一次,實在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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