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草民

一大清早被允懷教訓了頓我這心中多少有些怨氣,是故到了下午本侯依舊坐在涼亭中喝着小酒兒,小書來勸了幾次未果只得戰戰兢兢站在不遠處。

說實話本侯這酒喝得也不光是怨氣還有些真情在裏面。

本侯對簡雲軒有那心思自然心中會多挂念他幾分,可他若是以後真做了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我又該如何自處?

對他本侯實在是下不了狠心。

院中的月亮彎得慘淡,映在魚池中只稀疏照出幾條魚影。

望着這滿院的凄涼,本侯忽地想在府中擺個宴席熱鬧一番。

将想法付諸于實踐一向是本侯的長項,這不一大清早我就吩咐小書去各府上送請柬,晚宴定在今晚辰時。

當然宴請的人都是本侯看得上眼的,那些個兩面三刀滿嘴放炮的本侯才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飯菜。

傍晚,燈籠伴月,舞姿萦繞,宴席間一片喧嘩。

未料到最先到的是允懷,他拿着一個精致玉盒從門口出現時本侯打了個寒戰。我連忙起身去迎允懷,他向一旁的随從遞了個眼色那家丁立即拿過他手中的玉盒遞了過來。

随從咧開嘴露出一整排牙齒:“這是太子殿下給您的賀禮還請國舅笑納”

國舅?不愧是我的好外甥,府中随從叫本侯的稱呼都與他一模一樣。

接過玉盒我歪了歪嘴仔細行了一禮:“多謝太子殿下。”回頭朝小書擠眉弄眼了一通,小書立馬會意跑移了把椅子去上座。

允懷挑了挑眉噙着抹似假似真的笑:“國舅莫不是沒有給本宮準備席位?”

可不是沒準備?因為本侯壓根兒就沒想請你。

而本侯說出口的原話卻是:“臣不敢,沒有給殿下遞請帖是因為太子殿下為國事日夜操勞,臣不想拿些小事去麻煩殿下,請殿下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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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外甥不再說話甩給本侯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上主座上坐了。

後來京城一些富家子弟也陸續進場,末了敏靖也遞上請帖來了。看到太子外甥的那一刻我明顯感到了敏靖的詫異。

是啊!底下人擺宴席你說允懷一個上級領導來湊什麽熱鬧,也不知是誰走漏了口風。

本侯側頭去尋酒盞,酒盞沒找到倒是抓到了鬼鬼祟祟的小書。本侯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去小書立馬招供:“侯爺,今日去送請柬的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随口問起小人不敢欺瞞殿下便如實說了……”

走漏口風的正是小書。

如今我只盼望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能赴約,他一來允懷不知又會給本侯安上什麽莫須有的罪名。

瞅着人到得也差不多了,我宣布開宴。

這個席吃得着實憋屈,自開宴半個時辰以來說話的人掰掰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原以為氣氛僵到已不能再僵,于是本侯傳喚了幾名歌姬以舞助興。

就在這時更尴尬的事出現了。

門口處,華月清透,一襲月白長袍如夢似幻,本侯使勁兒揉了揉眼,不錯,正是簡雲軒。

允懷也發現了門口的簡雲軒,帝王之氣油然而生:“簡公子也來了,還不快些入座?”

本侯很想問一句究竟誰才是此處的主人。

簡雲軒眼神淡淡的,從容不迫走了進來沖着允懷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時間一滴一滴過去,衆賓客本就稀稀拉拉的談話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院子裏靜得有幾分詭異。

主座上那位漫不經心拈着酒盞笑,本侯順着允懷眼神落下的地方望了望,他正……沖着本侯笑。

那個笑意思有多少個本侯猜不準,可唯一能想到的意思便是允懷懷疑我與簡雲軒有問題,具體是什麽問題只能看我這太子外甥想象力有多豐富了。

此種情況下本侯若是顯得心虛這罪名就會在允懷的想象中作實,于是我也眦了牙沖着允懷笑連帶着替簡雲軒說了句:“殿下,簡公子還跪着呢。”

太子外甥“嗯”了聲将視線從我面上移開轉而盯着簡雲軒:“不知簡公子今日來可是來赴宴的?”

又在試探?允懷擺明了在試探本侯同簡雲軒的關系。

跪着的人跪得筆直就連頭發絲兒都冒着一股子清氣:“上次在朝堂之上多虧了侯爺為草民美言了幾句,此次草民是特意來此謝過侯爺的。不想擾了殿下的雅興,望殿下恕罪。”

“你……的确有罪。”

此話一出不光本侯還有敏靖等其餘賓客都傻了眼。

簡雲軒可是當朝丞相獨子,太子殿下今日難不成真要懲罰他?若是如此那太子殿下和丞相多年來維持的和諧假象可算是全垮了。

“殿下,簡公子本意是來拜訪臣,若是簡公子有罪那麽微臣也逃不脫,臣懇請殿下免了簡雲軒的罪。”

一道清澈的目光朝這邊掃來,我知道那是誰卻突然沒了看他的勇氣。

允懷的聲音把本侯的思緒拽了回來:“國舅果真是個勇于擔當的真英雄,只是……方才本宮就是說笑而已。”飲了口酒他接着說,“不過國舅是對任何人都如此上心還是只對簡公子,嗯?”

他那個“嗯”字着實驚了我一下,本侯不怕允懷誤會,不怕敏靖誤會就怕簡雲軒誤會。若是因着這件事為了避嫌簡雲軒再不和本侯說話那本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在肚中迅速打着草稿那邊已有人開口,簡雲軒不緊不慢道:“殿下不要誤會,定國侯一向光明磊落處事公正定是對衆人一視同仁。”

他那聲“定國侯”叫得本侯很是舒爽,還有後面那一串對本侯的贊譽本侯也很受用。

原來……在他眼中本侯是如此品行高尚之人。

我自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簡雲軒一側跪下:“殿下,臣确實不是殿下想得那般。”

自始至終敏靖只冷眼旁觀這一切,此刻他竟有了發言的興致。只是他這一開口又驚得本侯沒了魂兒:“侯爺一向如此,就連春雨樓侯爺也經常去下下棋品品茶幫那些可憐之人度日,此種不計較出生貴賤的處事風格還真是令下官感動得很。”

就知道敏靖不是個心胸寬廣之人,栽他手裏本侯認了!

衆賓客聽罷笑得甚是暢快,允懷也跟着笑了:“國舅做人果真灑脫。”

抛下這句話允就帶上随從回府去了,只是他走時雖然笑着本侯卻覺得他的眼中仍有怒意。

這怒意當然是針對我的。

太子剛走敏靖也起身離席,他步調悠閑走到本侯面前告辭,眼中情緒很深:“如今礙眼的都走了,侯爺可莫要負了良辰……佳人……”

官宦子弟別的才能沒有眼力見兒卻是一頂一的棒,見允懷和敏靖都走了也都迅速退了席,只留下站着的我和依舊跪着的簡雲軒。

夜漸深,風一吹,有幾分涼意。

本侯走到簡雲軒面前伸出一只手:“人都走了,簡公子也趕快起來吧。”

簡雲軒自己站了起來。

伸出的手孤零零蕩在涼風中,本侯有些尴尬地縮回了手:“剛才多謝簡公子沒有告訴太子是我請你來赴宴的事。”

他理了理衣袖平靜道:“侯爺放心草民都明白,太子殿下地位尊貴侯爺自然是得罪不起的,草民一介布衣這些事影響不到草民。如若沒什麽其他事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不知為何?聽到他左一個草民右一個草民,本侯竟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有些苦。

我望着他的眼睛真摯道:“簡公子來了連坐也未坐,不如吃些點心再回。還有……簡公子不用如此妄自菲薄,簡公子入朝為官指日可待。”

他恭敬作禮:“多謝侯爺提點,草民告辭。”

又是草民……

他的言語行為處處都很得當,可處處又很不得當。

作者有話要說:

簡雲軒:草民簡雲軒。

定國候:簡公子今日可吃好了?

簡雲軒:草民吃好了。

定國候:簡公子以後不要自稱草民了。

簡雲軒:草民遵命。

定國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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