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魂血祭01

長安靜靜地立于橋上,看着橋下波光嶙峋的水面。

他微低着頭,側臉在燈火錯落的昏黃中掩映出一種別樣的滄桑。

悠遠而又寂寥。

今日七月半,陰氣最盛的一天。他手上提着紙錢香燭,還有一盞不算精致式樣卻很特別的冥燈。

每年的七月半,他都會找到有水的地方,清清澈澈的,為故友放上一盞。

長安的手指并不纖細,當他推動河燈的那一剎那,卻折射出了令人驚心的隽美瑰麗。

風骨絕世。

只在此時,你才會賞臉來我這具皮囊中小聚一刻,還真是吝啬時間吶。

“九霄……”慕然一驚,喃喃已收不住口。

“那件事,你暫時不要插手。”清清淡淡的聲音,昭示着回不去的流年。

到底是不同了。

“怕是我想插手,也是有力無心。”略顯威嚴的眼睛垂下,陰影中的神色模糊難明。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答案早已印入心間,卻又何必。

每當淩霄這種狀态,便會輕易挑起他的怒火。這樣的淩霄,很像……無心如他亦不敢細思。

“我已不是昔年的淩九霄,而你,卻依然是……”淩霄清淺的一笑,沒有說下去,他已感受不到對方的心神聯系。

神識被逼出體外,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如當年那般決絕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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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已轉身去遠。

香燭未燃,冥紙飄灑半個水面。

我是一個幽魂,我要讓爸爸救我。

這是我離家出‘走’三天後,別人告訴我的。告訴我的人我不能告訴你。

我覺得我成了一個幽魂也沒有擺脫它,而那些愚蠢的醫生告訴爸爸我得了精神病。

我不承認,但是沒用。

我想跑,但是他們用繩索綁住我,勒的我很疼,可媽媽寧可掉眼淚也不來幫我。

我喊媽媽喊累了,就睡着了。我不想哭,我只想要自由。我在夢裏聲嘶力竭的掙紮着,醒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當時不知道,我以為我自由了,我瘋狂地跑出家門,越跑越遠,直到汽車穿過我的身體,我才不會跑了。

只能飄。

馬路對面站着一個紅裙子的姐姐,他的長發是那麽的黑亮,眼睛是那麽的美麗,他鑽進一輛車子,幾秒種後,那車子就碎裂在大貨車的輪子底下。

可他一點事都沒有。

哥哥,我對他笑,他驚詫的看了我一眼,仿佛不明白為何小小的幽魂能識破他的僞裝。

可我就是知道。

哦,對了,剛剛走過去一個有着一雙極威嚴眼睛的叔叔,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我就看見一個個影子飄出了我的身體,對了,幽魂怎麽會有身體呢?

他告訴我,我是幽魂,但沒死。

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與淩霄的見面讓長安的心情惡劣了很多天,可在這很多天裏,書店依然開着門。

長安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現在是下午四點,一天中最熱之時已然過去,連秋蟬的鳴叫聲都微微帶着一點疲怠。

一位男士走進書店,這位男士人近中年,卻保養的相當不錯。長安猜,盡管身處高位,但他一定有着一個美滿的家庭。

然而,在這位男士開始選書時,長安明白,自己這次恐怕又猜錯了。

将鼻梁上鐵灰色的眼鏡稍微向上推了推,一絲黑氣流瀉,他嘆一口氣。

師傅說過,何時摘下無心鏡也能勘破迷障,何時準他去做那件事。現在,無心鏡的效果還是一樣的好,他還是一樣的天真。

真是活見鬼。

男士專心致志的翻着書,長安漫不經心的看着他。

直到書店關門前六分鐘,男士才慢慢的從書中擡起頭,他的動作很慢,仿佛下了很大決心。

“我的繼女得了抑郁症,我想請你救她。”他下了決心以後,說話便異常幹脆。

“代價呢?”

“我的産業和任何我能力範圍內可以辦成的事。”他似怕這些還不夠籌碼,頓了頓,複又道:“你知道,除了J城,我在別處的東西也是不少。”

于他語間的停頓,長安于是對他話裏所謂的‘東西’,生出些許興趣。

在他點頭時,男士大松一口氣。

“這件事你應該去找趙穆。”看到戴着眼鏡的長安走進來,莫然坐直身體,語氣難得嚴肅。

“他暫時應該還不想見我。而且有些事情只有你能辦。”在我與淩霄見面之後。

“你還真看得起我,冷戰的滋味不好受吧。”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說小安安哦,人家可是怪想你的……”貓吐人言也不奇怪,這個官方組織一點都不比民營的貓膩少。

“想到如何殺我了嗎?”指了指眼鏡:“憑這個?別亂動。”

“我怎麽敢,只是提醒你,趙穆最近接了一單生意。”貓眼微眯,說不盡的慵懶惬意。

“并且遇上了麻煩是麽?”

“小安安你進步了耶!”那貓興奮的爪牙飛舞:“居然沒有轉身就走……”

于是長安轉身就走了。

該死的塵焰,殺意封存就不能幹脆點麽?帶那麽一些舊東西,給誰看。

事實上是趙穆先見到那個小女孩的,你知道,七月半時,道士大抵會有更多的生意上門。尤其是,趙穆這種具有高學歷高文化素養的職業道士。

一位愛女心切的父親,當不會将希望放在一個人身上。

青陽道觀是趙穆的産業,青陽道觀是在一個有名的古觀遺址上建立的,而大多如這等古觀,都是陰魂喜歡卻又畏懼的地方。

所以當小女孩輕松飄到他面前,用神識甜甜的叫他‘哥哥’時,他真的有些意外。

小女孩的魂魄很純淨,猶如水晶一樣。跟趙穆在那幢豪華的大宅中見到玩偶般空洞麻木的模樣判若兩人。

神識被人強行塞進七個不同殘魂,還可以如她這般表現出色的,人類中,迄今為止趙穆一個沒見過。

雖然那家夥動了點手段。

初見那天,驚怒交加的他只能勉強控制法力避免傷人。周身氣場劇烈動蕩卻直接讓房間裏的一切印上深刻裂痕。諷刺的是,目睹這一切的中年男士從此對他能救他的女兒深信不疑。

連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都被允許。

她的身體裏,當然沒有主魂,他輕輕的抽出紫檀木盒子裏最細的那支銀針,午間最盛的那縷陽光凝聚在針尖上,挾裹着滿室堂皇與凄冷,那一刻,時光停滞,呼吸被遺忘。

不知何時,沒入小女孩的檀中穴的針尾輕輕顫抖,纖細的手指印上小女孩的眉心,同時一支金針閃電般刺入百彙。

小女孩清秀的小臉劇烈抽搐一下,終于慢慢紅潤來。

回廊處一位溫婉的婦人掙脫了他丈夫的手倚在欄杆失态嗚咽。

小女孩睜開了眼睛,那眼神空洞而迷茫。她很安靜,輸入大量法力轉化為精純陽氣,暫時拖延住‘七魂血祭’的頭一祭。

籲……

法力虛弱讓他有些喘息,趙穆拭去額前的汗水,還好來得及。

七七四十九日,七日一祭。

一祭精血二祭情,三祭神志四祭魄,五祭流年六祭心,七祭幽魂與真靈。

他不願想起,卻又格外清晰。

大唐開元年間,有一個人這樣做過,雖然只進行了一半。但充斥一整個天地的血煞與那個身心催碎,神形苦極卻仍然能夠微笑着逐漸消散的身影,他兩輩子都不會忘記。

只是彼時,他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山野小道罷了。

然而如今,他握緊拳頭,他已然有了參與這種級別事件的資格,可他寧願這種罄竹難書的惡毒手段永遠不要出現在人世間。

作者有話要說: 都沒有人看麽……不過我會努力的!拼命攢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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