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發生今晚的事情, 葉準料到褚琰會問,是以他說出這句話來葉準一點也不意外,也不打算隐瞞對方, 只是點點頭說好啊。

葉準把他和馮哲交好,兩人合開酒吧, 馮哲利用酒吧兜售毒品的事情簡單和褚琰說了一遍。

期間沒有添油加醋, 更沒有借機賣慘,只是平淡地陳述了當年事情的過往,包括自己回國時被警察帶走調查、酒吧的活動資金被卷走和酒吧的名聲一落千丈的事。

開酒吧是葉準一直以來的想法,他給酒吧取名為“幕時”, 為了這家店他花了很大的心思, 甚至一開始為了盤下店面就和商家在飯局上喝酒喝到胃出血,半死不活地被蔣元送進醫院。

馮哲有家庭有小孩, 重心沒辦法全部放在酒吧上, 葉準不一樣, 他自酒吧開業之後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 跑關系找門路, 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一點點将酒吧的名氣打出去,酒吧從頻頻虧本到月月盈利, 一點點都經過他的手。

開業将近一年的時間裏, 葉準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少次是醉到被将蔣元從酒吧背回去的,用蔣元的話來說,他是把“幕時”當自己的命。

但是葉準卻沒有想過, 自己在前面厮殺,合夥人卻在後面埋刀子。

葉準被拘留調查,無罪釋放之後他不是沒想過要重來,“幕時”是他的第一家店,有太多感情的投入,甚至說是他的夢想也不為過,只是真的太難了。

“幕時”的名聲在被爆出交易毒品的時候就已經被毀了,S市的生活網上和報紙關于這件事的新聞處處可見,即使葉準被澄清與此事無關又如何,在好事者眼裏,與“幕時”兩個字挂鈎的人,都沒有幹淨的,更何況是“幕時”的另一個老板。

甚至還有人挖出葉準和嚴峻的關系好,發帖說葉準在這件事裏清不清白也不一定,誰不知道嚴家少爺有錢有權,從局子掏個人出來還不容易嗎?

群衆看熱鬧永遠不嫌事大,跟風的鍵盤俠永遠要比去了解事情真相的人要多,多少人只圖自己嘴巴一時爽快,卻從來不會想相看似簡單的一句話會給其他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網上的言論,将這件事的影響炒到一個高度,也将酒吧的名聲踩到了一個極點。

在那之後,除了嚴峻和葉準熟悉的朋友,幾乎沒有人願意再踏入“幕時”,酒吧當初有多繁華熱鬧,後來就有多冷清寂寥,就連服務員也一個一個辭職,最後只剩下葉準坐在空蕩蕩的吧臺處,看着眼前自己一點點撐起來的店面倒下去。

酒吧關門的那天,嚴峻說要請葉準喝酒,不醉不歸,醉一頓再重新開始。

葉準沒有去,他不想喝酒,心血付諸東流的感覺太難受了,他想要喝點甜的,把那種無法遏制的挫敗和心酸的感覺壓下去。

他在路邊的奶茶店買了杯奶茶,站在路邊默默喝完,甜膩的奶茶順着喉嚨流進去,卻也沒有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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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元找到他的時候,他就蹲在路邊,手裏還拿着空空的奶茶杯子,眼角紅紅的,揪着蔣元的手說:“以後老子自己開店,誰他媽也別想扯我後腿,否則別等車禍,我先弄死他。”

……

“就這麽回事。”葉準對褚琰說道,“今天晚上那個女人的丈夫是馮哲的買家之一,跟馮哲買過幾次東西,不過被抓的時候被爆出已經有五年的吸毒歷史。”

馮哲販毒不過半年,而今天那個女人所說的話卻是把責任全推到呂芸家身上,好讓不知情的人以為自己是受害人罷了。

葉準剛才的陳述一直很平淡,但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卻有淡淡的嘲諷。

人總是這樣,沒出事的時候抱僥幸心理,出了事就想逃避責任。

在葉準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褚琰一直很安靜聽他說,只是到了現在才伸手壓了壓他微揚的唇角,問:“後來呢,呂芸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

“唔,這個啊……”

葉準換了個姿勢,雙腿盤在沙發上,把馮哲死後,債主找上呂芸的事情也簡單說了一遍。

被馮哲連累,導致酒吧倒閉,葉準不可能不恨,如果不是馮哲意外車鍋身亡,他肯定把這筆債要讨回來的。

但是人已經死了,他做不到把這筆債算到剩下的孤兒寡母身上,他知道呂芸作為專職家庭主婦,家庭的經濟全抓在馮哲手裏,即使把債算到呂芸身上,又能得到什麽?只能當作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一家人罷了。

和呂芸再一次交集是因為嚴峻給他帶來的消息,他當時才知道馮哲在外面還借了其他人的人錢,對方找了讨債公司,手段惡劣地逼迫呂芸還錢。

嚴峻當時這麽說:“馮哲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小孩還活着,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欠債還錢确實是天經地義,葉準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打算再管這一家子的事情,聽嚴峻說完只是笑笑便過了,沒有打算理會。

只是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下,他在路上遇到了和呂芸同一棟樓的住戶。

葉準以前和呂芸家關系好,上門蹭過飯,跟這個住戶見過好幾次面,見面的時候也打過招呼,還算臉熟。對方遇到他,跟他提了呂芸家的近況,說那些讨債的人天天上門逼呂芸還錢,把小孩吓病還不罷休,還在門上潑油漆,進門砸東西。

葉準當時聽了,冷笑了一聲:“那關我屁事?”

只是話雖如此,他心裏也不是滋味,他跟這家人關系好的時候,他叫過呂芸為嫂子,抱過她兒子木木,小家夥會說話的時候就含含糊糊地叫他小準叔叔,會走路之後,每一次自己上門小家夥都跌跌撞撞地到門口迎接他。

在這些前提下,呂芸現在的情況,葉準沒辦法當作不知情,那畢竟是兩條人命。

最後他還是去了一趟呂芸家裏,恰巧當時呂芸沒有在家,聽說是帶小孩去看醫生了。

葉準有呂芸的電話,但他沒有打,看了眼門牆上鮮紅刺眼的油漆,就下了樓。

門衛認得葉準,對方同樣跟他說了呂芸家的情況,語氣雖然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埋怨,覺得呂芸家太能惹事了,老公販毒不說,又招惹了一群不好惹的人,把小區鬧得雞犬不寧。

葉準默默聽完,冷漠地點點頭,離開了小區。

第二天葉準又去了一趟,這次呂芸在家了,不止如此,那些讨債的人也在。

只是一段時間沒有見呂芸而已,葉準沒有想到自己印象中溫婉美麗的女人像是老了好幾歲,抱着兩歲的木木站在屋裏,臉色奇差,眼神灰暗。

讨債公司在第一天上門的時候就先把呂芸的身份證件拿走了,沒有證件她想去哪兒也去不了,也不敢回鄉下老家,怕給年邁的父母帶來危險,房東也因為怕惹麻煩催促她趕緊搬走。

走投無路的她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致,如果沒有葉準,她那天已經抱着小孩跳樓了。

……

“好了,都說完了。”葉準對上褚琰的眼睛,對他笑了下,“教授,你怎麽這個表情,在同情我啊?還是覺得我太蠢了,被人捅了刀子還要去幫助罪魁禍首的妻兒。”

“沒有。”褚琰搖搖頭,他雖然通過今晚得到的信息大概猜出一些經過,只是真正聽到的時候卻又是不同的感受。

葉準此時這麽平淡對自己說出事情的始末,但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肯定不會像是現在這樣淡定。

他伸手摸了摸葉準的頭發:“你會幫助呂芸,不是因為你蠢,而是因為心軟。”

因為心軟念舊情,所以不忍心。

葉準聞言,沉默了一下,才又說:“我今天願意跟你說這些事情不是想要你的同情,只是我們在一起,我覺得應該讓你了解我的過去,不再像今天一樣,突然被有心人翻出來,離間到我們之間的關系。”

褚琰太優秀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懸殊巨大,與其後期會有人像當年的建盤俠一樣将此事故意拿出來說事,不如由自己坦白,他葉準既然沒有做過,就不怕舊事重提。

“不會,我有自己的判斷力。”褚琰理解他的意思,語氣雖然清淡卻也肯定,“你很好,不用在意其他的看法。”

兩人坐在沙發上,葉準和他對視着,看到他眼中不甚明顯的溫柔,心裏一動,忍不住說道:“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善良,只是當時年紀輕,心不夠硬,換做現在我也許會跟着讨債公司一起逼呂芸還錢,成為逼她跳樓的其中……”

“葉準。”褚琰打斷他的話,“別說謊話。”

葉準頓了下,對上他眼裏的嚴肅,先是愣了下,随即失笑地搖搖頭,略顯無奈地說:“好吧,那我說一句認真的。”

“嗯?”

葉準跪在沙發上,傾身過去抱住褚琰的脖子,低頭在他的耳邊說:“教授,我喜歡你。”

“……”

褚琰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心口微顫了下,伸手抱住他,像是抱住了當年蹲在路邊喝奶茶,眼睛發紅的那個葉準。

“嗯。”

許久後,他低聲應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摸摸我家葉小準,他雖然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卻也很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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