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傀儡(1)
那個叫天樞的家夥沒有撒謊。
媒體上再也沒有出現過關于鼎川藥業或者他本人的負面新聞。幾天後,新的新聞轉移了人們的視線,很快就沒人記得鼎川藥業的風波了。
文思飛每天在辦公室中都如坐針氈,不安地等着那位神秘人物再度聯絡。他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方肯幫他,定會索要不菲的代價。可他無法拒絕——怎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沒有等待多久。
過了兩天,他再度收到天樞的來電。仍舊是人工合成的冰冷聲音,可這一次在文思飛聽來不啻于天籁之聲。
“文思飛,你相信我的能力的了嗎?”
當然相信!但文思飛從不會把自己真實的心意和底牌亮給別人,哪怕對方是自己的盟友。
“我怎麽知道這不是巧合呢?”他故意質疑,“你再多證明一點給我看。警方現在掌握了一些對我不利的證據,可能會提起公訴,你能銷毀那些證據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人工合成音再度響起來。
“沒問題,保證你的平安是我們合作的基礎。但我需要你提供足夠的服務器供我使用以破解警方的防火牆。”
“當然可以了,你要怎樣的服務器?雖然鼎川藥業的財務狀況不是很好,但這點錢我還是能拿出來的。”
“我會将清單發給你,今天之內務必全部辦好,否則我就去尋求其他人合作。沒有時間可以耽擱了。”
文思飛也沒有時間了!挂掉電話後,一封匿名郵件發到了他的郵箱裏。他立刻叫來網絡部門的一個小夥子,讓他按照郵件附件裏的清單去租用服務器。
不到半天工夫,天樞需要的服務器就置辦完成的。
第二天,兩位警官找上門。他們是來調查藥物實驗醜聞的。他們問了文思飛許多問題,文思飛有律師的指點,答得滴水不漏。臨走時,他發現兩位警官的臉色非常糟糕。他們肯定弄丢了關鍵性的證據——比如電子藥物實驗報告單什麽的。文思飛幸災樂禍,他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在辦公室中狂笑起來。
天樞真是太厲害了!不管他是黑客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只要能與他合作,文思飛就無所畏懼!
下午時,天樞再度來電。
“警方手中關于你的不利證據我已經全部銷毀了。”天樞說。
“當然!我現在百分之百相信你了!”文思飛難掩語氣中的興奮,“我們可以互幫互助,只要你我合作,鼎川藥業一定能……”
“文思飛,你搞錯了,”人工合成音冷漠地說,“我沒有興趣跟你互幫互助。我既然能銷毀證據,當然也可以将它們複原。只要我願意,擊潰你是一瞬間的事。”
文思飛臉色一沉:“你什麽意思?”
“我已經說過了,‘我要你服從我的命令’。”
文思飛沉默了。他向來是站在萬人之上發號施令的人,絕不肯屈居他人之下。要他聽從一個來歷不明的黑客的命令?當他是吃軟飯長大的嗎!他氣惱地挂掉電話。就算沒有這個天樞的幫助,他也能渡過難關,迄今為止鼎川哪一次遭遇危機,不是他憑自己的力量力挽狂瀾?
而且天樞為他提供了一個新思路,他大可以雇傭技藝高超的黑客為他銷毀證據、偷取機密。
這天下班之後,文思飛照常乘個人專用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正當他盤算着該怎麽和黑客取得聯絡的時候,電梯突然停住了,卡在22樓和23樓之間。
文思飛狂按開門鍵,沒有任何反應,于是按住緊急呼救按鈕,照理說大廈保安室會立刻接到警報并與他聯系,可不論他怎麽按,都沒聽到半點救援的聲音。
肯定是電梯設計時偷工減料,或者保安玩忽職守!文思飛怒不可遏。他捶打着金屬門,大聲呼救,希望外面有人聽見,然而除了疼痛的雙手外,他什麽也沒得到。
電梯頂部的燈開始閃爍,最終熄滅,文思飛慘叫着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這位向來呼風喚雨的CEO總算體會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難道他要被困死在這裏?這就是他一生的結局?不要啊……
“文思飛。”一個熟悉的、冰冷機械的聲音從緊急呼救按鈕下的揚聲器中響起,“現在你願意服從我了嗎?”
是……天樞?!
是他操縱了電梯!天吶,那個黑客到底有多大能耐,竟能掌握一個人的生死?!
文思飛汗如雨下,他意識到電梯中的氧氣在逐漸減少,明明有通風口的,但是那地方一絲空氣流動也沒有。
“我願意!我願意!”文思飛聲嘶力竭地喊道,“放我出去!求求你,我不想死在這裏!我願意跟你合作……不不!我服從你!我什麽都聽你的!”
頂燈亮了起來,随着一下震動,電梯恢複了運轉,平穩地降落到地下停車場。文思飛跌跌撞撞地跑出電梯,沖向自己的法拉利。呼吸到新鮮空氣之後,他的大腦逐漸明晰起來。剛剛他差點被殺害了!竟然威脅他的生命,這個天樞真是狗膽包天!他一定要把天樞找出來,狠狠報複他,讓他知道誰是老大……
文思飛插入車鑰匙,然而這輛搭載了最新潮前衛的智能駕駛系統的法拉利卻毫無反應。搞什麽鬼,連車都壞了嗎?文思飛去推車門,卻發現門已經鎖死!他絕望地敲打着車門,看着自己呼出的氣體逐漸氤氲了玻璃。
手機響了。文思飛不假思索地接聽,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來電的人是誰。
“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敢反抗你!我什麽都聽你!相信我吧求求你不要殺我……”
文思飛急着表忠心,甚至沒發現自己哭了。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遇上的不是什麽善良的救主,而是逼迫他出賣靈魂的惡魔。但是除了出賣靈魂,他還有什麽辦法呢?假如出賣靈魂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獲得權力和財富,那他甘願将自己的靈魂雙手奉上。
“很好。”天樞說,“首先,我要你購買十六臺拟真游戲艙,并加以改造。改造要求和圖紙會發給你。務必在三天內辦好,否則……”
文思飛喉嚨幹澀。“我明白我明白!還有呢?”
“其次,我要尋找十六個人。我會将他們的資料發給你。你手下有一些流氓團夥,讓他們将這十六個人抓來。”
鼎川藥業雖然名義上是醫藥公司,私下卻幹着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和本地的黑幫團夥也有牽連。文思飛沒想到天樞連這些內幕都能挖出來。
“可以是可以,但是……”他猶豫,“現在公司的財務比較緊張,這幾天又有貸款快到期了,購買拟真艙和雇傭人手都需要錢,而且是現錢,這……”
“文思飛,你居然敢跟我談條件?”人工合成音顯出明顯的不悅。
“不不不,我是實話實說啊!你這麽厲害,肯定能看到我們公司的財政赤字。如果有了錢,我辦事也方便不是麽……”
天樞沉默了一會兒,說:“讓你賺錢可以,但我需要更多的計算單元,普通的服務器遠遠不夠。你先購買三臺拟真艙,并任意抓捕名單上的三個人,切記不要走漏風聲、引人注意。”
“嗯嗯,我當然明白。”文思飛點頭如搗蒜,萬分恭敬的模樣。
雖然天樞根本不在場,但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神秘人物肯定正通過某種渠道監視着自己。
依照天樞的指使,文思飛訂購了三臺拟真艙,并讓技術人員依照天樞發來的圖紙進行改造。
天樞給出的十六人名單可謂“百花齊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職業更是千奇百怪,既有在職刑警,也有公司文員,文思飛根本看不出這十六個人有什麽內在的聯系。為什麽天樞那麽想要他們?嗯,不論理由如何都不關他的事,他只要循令照辦就好。
綁架這十六個人的難度截然不同,刑警肯定很難搞定,文員相對來說就容易一些。他挑選了三個看起來最容易下手的——一個公司文員,一個小店老板,一個補習學校老師——讓手下的流氓團夥前去綁架。
三個人被綁到鼎川制藥廠的地下室,塞進拟真艙中。文思飛不清楚天樞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好歹也是醫藥科研企業的CEO,總能隐隐猜到一些。
該不會天樞是要對這三個人搞什麽人體試驗吧?
天樞到底是什麽人……不,應該說,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将那三人綁來之後,天樞好幾天都沒和文思飛聯系。就在文思飛以為對方變卦的時候,神秘電話突然又打來了。
“文思飛,現在按照我的命令買入以下幾支股票。”天樞的語氣不容置疑。
文思飛立刻警惕起來。所有關于錢的事他都萬分警惕。他甚至産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會不會都是圈套,目的就是騙取他的信任,讓他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投進股市?
“你在懷疑我嗎?”天樞冷冷問,“文思飛,我已經向你展示了實力,你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服從我,你将飛黃騰達,所有你想要的東西都唾手可得。違背我,你萬劫不複,你知道我可以幹出什麽。”
文思飛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天樞說的沒錯,他根本無從選擇。天樞掌握了他太多的弱點,還将他拖進一攤泥淖之中,現在期盼全身而退已經太遲了。他要麽成為對天樞言聽計從的傀儡,然後享用榮華富貴(假如真有的話),要麽名譽掃地,一貧如洗,衆叛親離,锒铛入獄。
“我知道……我聽你的就是。”他忍着蹿上脊柱的惡寒,戰栗地說。
他立刻抛售了公司持有的所有股票,抵押了不動産,将所有能動用的資金都投入股市,甚至包括他的私人財産。
就這麽放手一搏吧,不成功便成仁!
幾天後,天樞命令文思飛買入的那幾支股票開始瘋漲,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不成天樞不僅是個手腕高超的黑客,還是個能預測股市走向的投資大師嗎?
不,或許它并不是在預測走向……文思飛想起被囚禁在藥廠地下室的那三個人,他們現在猶如了無生氣的人偶一樣躺在拟真艙中,大腦連接着無名的網絡,依靠維生裝置維持生命。
天樞不斷發來指使,讓文思飛抛售股票,接着買入其他的,每次他一抛出,那些股票便會立刻跌至停板,而所有被他買入的股票,都會以指數爆炸的形式開始狂漲。
或許天樞根本沒有預測什麽狗屁股市……
那個神秘的黑客在直接操縱它。
文思飛幾乎是一夜暴富,不僅還清了欠款,甚至擁有了大筆的現金,使他得以繼續雇傭打手綁架剩下的人。
遇上特別棘手的角色時,天樞還會親臨現場指揮,通過電話将目标的位置和行動告訴打手。它似乎無孔不入、無所不在,指揮打手們圍追堵截,就連那個經驗豐富的刑警最終都落在了他們手裏。
文思飛則一邊風風光光扮演着挽救企業生死危亡的領導者,一邊與黑社會勾結幹着見不得光的買賣。天樞極其嚴厲,也異常慷慨,只要他服從命令,不問多餘的問題,天樞就從不吝惜于給他好處。
起初他還有些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那些被關押在暗無天日地下室中的人,可當他看到賬戶中流水般湧入的財富,以及他依靠這些財富能過上怎樣窮奢極侈的生活後,他便連最後一點良心都抛棄了。
天樞的身份?他懶得打探。管它是黑客還是投資大師,管它是人類還是魔鬼,哪怕徹底淪為對方的傀儡,只要他能從中獲利就好。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