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搖錢樹

不會是真的追到就讓我嘿嘿嘿吧?問題是我不想嘿嘿嘿啊。王敦看着胡橙那種是個人類就無法拒絕他的表情,有些進退兩難。

誰知道胡橙看着他忽然臉色一變,長袖善舞地往外一掃,一股巨大的氣浪朝着王敦撲面而來!

王敦沒有防備,整個兒身體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氣浪給掀在了半空中,在浮動起來的同時似乎隐約聽見房間裏傳出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考慮得怎麽樣了?”女人的聲音冷冰冰地說道,語氣活像是偶像劇裏看上了灰姑娘的霸道總裁的攔路親媽,雖然是疑問句的語氣,話裏話外卻透露出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優越感。

王敦只聽了這一句,人就被氣浪掀出了牆外,落到了前面一進的院子裏,他原本想再爬牆回去看看的,可是又怕自己的出現會連累到了胡橙,那個女人是誰?會不會傷害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都是千年的狐貍誰敢跟他玩兒聊齋呢,以胡橙的文治武功,對付幾個廣場舞大媽還是不在話下的。

王敦臊眉耷眼地回到了男仆人的通鋪,剩下三個橫七豎八地睡成了一灘人類,看得他也有點兒困了,爬上炕跟着這幾個貨也堪堪地眯了一覺,心裏又惦記着胡橙,沒有睡踏實,很快就醒了。

南牆上的小窗戶裏照出了月影,已經是月到中天的時辰,王敦揉揉眼睛,發現其他的三位小夥伴都已經爬了起來,拿着茶壺嘴對嘴抿了幾口濃茶,拿起了梆子和鳴羅,正準備出門。

“去哪兒啊?”

“打更,後半夜該咱們了,前半夜是白天負責馬匹的小厮們。”小財臊眉耷眼地說道,顯然就是沒睡醒。

“那走着。”王敦也學着大家的樣子拿起了梆子,幾個人排排坐吃果果,按照大小個兒站好了隊伍出了門。

Duang Duang Duang。

三更三點報完了時辰,幾個人輪番去尿尿,王敦排在了最後。

“你去哪兒啊?就對着草科兒裏尿吧,又不是蹲着尿尿的大姑娘,裝什麽斯文敗類啊。”王敦正想去茅廁,被小財薅住了脖領子給拽了回來。

“有人看着我尿不出來。”王敦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發。

“真是狗不吃屎活人慣的,快去快回啊。”小財無可奈何地揮揮手,示意放他走了。

王敦假裝上廁所,蹭到牆根兒底下一提溜腰就上牆了,緊接着縱身一翻滾到了第五進的院子裏,白天寒塘渡鶴影的景致已經看不真切,大毛兒月亮底下,只剩下了冷月葬花魂的風雨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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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悄沒聲息地路過了小橋,暗搓搓地蹚到了人工湖的另外一邊。

就在他已經快要渡過小橋的時候,忽然之間覺得那裏不對,脖子好像發條橙一樣一幀一幀地往回轉,心裏一個聲音在吶喊着,莫回頭!警世鐘!

可是好奇心終于戰勝了理智,王敦認命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雪白的影子飄蕩在人工湖的中心。雖然眼睛很想自動打碼,可是因為物種的關系,王敦的夜視能力拔群,自帶的藍光迅速地鎖定了那一團東西。

雪白的衣裙好像一朵盛放的蓮花,在一潭死水之中彰顯着無人在意的純潔,烏黑濃密的秀發在水中飄蕩着,宛如無根的水草,綻放着濃郁的哀傷。

浮屍!那是一具女人的浮屍!等等,不會是?

王敦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要炸了,他縱身一躍就跳上了人工湖小石橋上的圍欄,再使勁兒一跳,直接跳到了水面上,使了個燕子三抄水的輕功,輕輕巧巧地躍到了湖心,伸手一把抄住了那個女人後心上的腰帶,好像水中撈月一般把那具明顯喪失了活力的屍首帶到了岸邊。

“胡橙?可千萬別是你啊……”王敦看着被自己提溜上來的面朝黃土趴着的女人屍首,伸手探了探她的背心,冰冰涼一片,已經死透了。

“芷绫?”王敦把女屍翻轉過來,撥開她好像墨色染過一樣漆黑的頭發,頭發裏面埋着一張被冰冷的湖水浸泡得蒼白臃腫的臉,王敦看了幾眼,才勉勉強強認出她就是白天還在轎子旁邊頤指氣使的那個胡橙的貼身丫頭。

“不好!”王敦白天的時候打聽過了,這個芷绫姐雖然是胡橙的夫家在他過門之後派過來的,可是天生有一種忠心耿耿的品行,不管被分配到哪一房裏服侍,對主子都是盡心盡意的維護着,王敦一個房間住着的都是家生子兒小厮,從小跟芷绫姐一起長大,因為她的人品才喜歡上了,都憋着等再大一點兒就央求爹媽前去提親呢。

現在這個對胡橙忠心耿耿的女孩子死了,那胡橙……王敦想到這兒,趕緊放下了芷绫的屍首,足尖輕點了一下地面,腰身一緊就上了房,從房檐兒上面使了一個珍珠倒卷簾的功夫,大頭朝下垂了下來,往房間裏面窺探着。

這會兒已經更深露珠,河房四周的幔帳全都被替換了下去,隔間的拉門也基本上都閉合了起來,只有房裏的燈珠花火還稍微亮着,不過卻看不到房裏的人影。

“怎麽樣了?”就在王敦有點兒沉不住氣,想要踹門進去的時候,拉門忽然之間被人從裏面拉開了,裏面傳出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非常沉靜沒有波瀾。王敦心裏一緊,腰部一用力,身子又蹿回了房檐兒,趴在房頂上,只伸出半個腦袋,向下窺探着。

“放心吧,做的幹淨。”似乎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跟剛才那個沉穩的女聲相比,年輕男人的聲音似乎還帶着輕微的顫音,并且喘着粗氣,似乎是剛剛進行完什麽劇烈的運動似的。

“呵,這回朝廷頒布的貞節牌坊可算是花落我家了。”女人的聲音裏透露出陰冷刺骨的寒意,讓王敦心裏本能地泛起了一股生理性厭惡。

她說什麽?貞節牌坊,那不就是……烈女,是要以身殉情的!

“你們在說什麽?胡橙呢?!”王敦淩空一翻,從房檐兒上從天而降,落在了這對男女的面前,是一個夫人打扮看上去端莊雍容的女性,和一個大小厮家丁打扮的青壯年男子,兩個人顯然沒有意識到隔牆有人,更別說好像短打評書裏說的那樣,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的俠客模樣的年輕小夥子了,當下就吓得面如死灰一般。

“我問你話呢!胡橙呢?!”王敦的眼睛裏泛出一陣令人驚心動魄的金色,原本烏黑之中帶着一點兒babyblue的瞳孔倏忽放大,閃爍着好像金絲楠木一樣的光華,惡狠狠地瞪着這一對狗男女。

“鬼!”那個中年女人雖然平日裏心狠手辣心機深沉,可是到底是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面的閨閣女子,平時連一般的陌生男人都沒怎麽打過交道,這回看見了一個這麽畫風清奇的美男子,已經無法欣賞他的美了,直接雙眼一翻就癱軟在了地上。

“爺爺饒命!不幹小人的事,都是太太指使小人做的!”旁邊的家丁膽子比夫人大點兒有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好像小雞啄米一樣不住地磕着頭,希望這個不知道是神是鬼的男人能夠饒過自己一命。

“指使你做什麽?!”王敦厲聲問道,他的聲音比平常低沉許多,仿佛來自天際的雷霆,一句問出,轟隆作響。

“是、太太讓小的勒死了少奶奶,再做成上吊的樣子,報、報上朝廷,請、請貞節牌坊。”男人聽着王敦好像鬼神一樣的低音炮,吓得一句話也說不圓全,沒等說完就尿了褲子。

“滾開!”王敦不等他說完,一腳踢開了已經癱軟如泥的男子,一個箭步沖進了房間裏。

“胡橙!胡橙!”王敦好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挂滿了簾幕的房間之中穿梭着,捉住無數的幔帳把它們全部都扯動了下來,他很想找到哪一片的後面藏着胡橙,可同時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胡橙?”就在王敦幾乎快要扯光了房間裏所有的幔帳的時候,一個飄飄忽忽的身影從簾幕後面顯現了出來,是胡橙挂在那裏。

他清瘦的身體因為被吊了起來而顯得更加颀長,被人活活勒死的臉頰輪廓依然精致漂亮,卻因為沒有了血色的關系在月亮的清輝之下閃現出一種沒有生命力的白皙。

王敦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動了一下。

君心如磐石,磐石無轉移。

王敦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再也不會動了,可是現在,在這場只是為了查明事實真相而人工編織而成的夢境裏,在他甚至知道胡橙本人完全安全的情況下,他的心卻被狠狠地揉了一下。

白天的時候胡橙找過他,他想告訴他什麽?他為什麽會被卷入自己的夢境之中,他是否覺得害怕。

王敦緩緩地伸出手去,試探着碰了碰胡橙雪白的裙角,他的手在發抖,顫栗得厲害。

忽然之間,胡橙被懸挂起來的屍體随着夜風蕩了一下,王敦下意識一擡頭。

胡橙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

“你,後悔了?”他說。

……

“胡橙!”王敦大叫一聲醒了過來,深情款款地睜眼一看,懷裏抱着窮鬼這個鬼,長着大嘴一臉猥瑣地看着他。

“吓死寶寶了。”王敦翻了翻白眼,惡夢醒來是早晨,騷年打起精神來,不要胡思亂想。

王敦收起了情懷,把搖錢樹往澡盆外面一扔,再一擡頭,就看見浴缸的對面,有個人全身赤裸抱着膝頭坐在那裏假寐。

“吓死寶寶了!”王敦這回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為什麽會連褲衩都沒穿就跟二掌櫃的泡在同一個浴缸裏,這是鴛鴦浴的節奏嗎?不對,是鴛鴛相抱何時了,鴦在一旁看熱鬧!

“別叫,就算跟了我,你也不吃虧。”胡橙緩緩睜開眼睛,一滴水從他的額角滑落下來,順着尖俏的下巴滴在平靜的水面上,濺起一朵朵的漣漪。

倒是年貌相當,王敦心裏找補了一句,沒敢搭碴兒。

“更何況也沒有什麽,我是看大掌櫃的一個人入夢太辛苦,所以想跟你一起去,常言道一個人是死兩個人是活,彼此照應幫襯,才是東家夥計一場不是麽。”胡橙伸手把額頭上滴水的短發全部向後梳理過去,露出好看的眉眼,淡定地看着王敦。

“嗯,嗯?”王敦走了個神兒,趕緊晃晃腦袋回神了,的确,胡橙說的沒錯,他的體質陽氣太盛,使用如夢令的時候并不能直接穿越到女性角色的身上,所以平時解煞的時候遇到女性事主就只能以管窺豹,然後再通過推理分析得出結論,在這方面胡橙似乎比自己得心應手得多,竟然可以直接穿越到女事主的身上。

“那,你沒事兒吧?”王敦看了看胡橙,他看上去沒有大礙,不過雪白的脖子上有一圈兒紅紅的勒痕還沒有退去,王敦的胳膊動了動,沒敢上手。

“沒事,我先出去了,你洗完再到西廂來。”胡橙點點頭,當着王敦的面直接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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