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搖錢樹
啪、啪啪、啪啪啪啪。
就在王敦和胡橙之間的氣氛頗為尴尬的時候,身後漫山遍野的紅帳子裏發出了令人蜜汁臉紅心跳的聲音,轉移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什麽聲音啊?”王敦率先開腔打破了沉默,這個時候就看誰先遞句話兒,可能就沒事了,果然胡橙就坡兒下驢,回頭看了看。
夜深千帳燈,竟然一盞接着一盞,陸陸續續地熄滅了,裏面或是出雙入對,或是形單影只的剪影,因為熄了燈的關系,漸漸的全都歸于了寂滅。
“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看同伴吃了虧,都不肯再逞強了吧。”胡橙的語氣裏帶着驕矜之氣,只要拿其中的一個做筏子,剩下的聰明人當然也會合理規避風險,試圖免去被人挖飯掘墓的命運。
“哎?那裏……”王敦眼尖,眼看着滿目的紅帳子一盞一盞熄滅了燈火,只有遠處的一座大帳還跟沒事兒人一樣,依舊是燈火通明的模樣,并沒有因為胡橙的氣勢而屈服,反而執拗地閃爍着殷紅的燈火。
“這是個硬茬子,跟着我。”胡橙伸手就捕捉了王敦的手腕,領着他往前磕磕絆絆地走着。
這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剛才好心好意想給他捂一捂,差點兒就被誤認成了流氓,怎麽自個兒耍起來就這麽溜了呢,上哪兒說理去?王敦心裏苦,又不好像胡橙的反應那麽強烈,只好認命地被他牽手成功給牽走了。
“好大一座帳子。”王敦跟在胡橙的身後來到了那座最大的墳包之前,仰頭往上看,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座孤墳的幻象,卻還是忍不住驚嘆了起來。
這座大帳可比一般的紅帳子氣派多了,光是占地面積就比其他紅帳要多出幾倍左右,莫非裏面的女孩子是這座義地裏面最有身份的一個?擱在現在的話說那就叫做女王範兒啊。
“這女孩兒是他們的頭兒?”王敦指了指帳子,跟他們看到的其他紅帳不一樣,帳子裏雖然也閃爍着燈火,可是卻沒有半個人影。
“裏面沒人嗎?”
“她不露面才顯出她的身份來呢。”胡橙悄聲說,垂簾聽政的可比前頭龍書案裏面坐着的小凍貓子強多了,這姑娘頗有深沉,看來身邊也沒有面首相伴,難道她們這裏也講究沒破戒的人段位最高?
“什麽聲音?”就在胡橙玩味地盯着主帳的時候,忽然之間耳廓抽動了兩下,似乎是聽見了什麽動靜,感覺到了一點兒風聲,謹慎地把王敦護在了身後。
“嗯?哎,好像真的有。”王敦的聽覺雖然不敏感,可是卻感覺到了腳下的土地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的振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順着主帳裏面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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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胡橙舉手成了麻姑爪一樣的形狀,往凍得邦硬的土地裏就是一拳,冰冷的地表轟然碎裂,竟然被他一拳好像打樁機一樣地打了進去。
“唔!”胡橙似乎是捉住了什麽東西,膂力一較正準備往出拽,沒想到裏面的東西茬子更硬,反而吃住了勁,兩下裏都不肯認輸,就這麽扯起皮來。
“哎呀!”胡橙發出了一聲驚呼,沒想到自己即使在兄弟們之間排行數一數二的膂力會被對方反超了過去,整個兒一條臂膀都一下子陷在了那個被他一拳打出的洞穴之中。
“二掌櫃的!”王敦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自個兒的手也跟着往洞口裏伸了進去。
“不行、小心埋伏!你拖着我的另一邊就行了!”胡橙大聲說道。
“那怎麽行啊,抻疼了你!”王敦想都沒想都反駁了胡橙的提議,就着他剛才打下的一拳,緊接着伸手往地下一按——
轟隆一聲,附近的地表竟然轟然坍塌,整個兒被王敦給揭開了一道巨大的瘡疤!
“咳咳咳!”巨大的煙塵把兩個人嗆的一陣咳嗽,王敦咳得直流眼淚,肺管子都要咳出來了才堪堪的停住,結果低頭一瞧,又是渾身一個激靈。
原來剛才跟胡橙較勁的并不是一個女孩子,而是一個——男人。
那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僅僅從身上殘存的服飾和發髻才能稍微看出年齡性別,他的雙手都緊緊地握在胡橙一拳打下地表的那只手腕上,直到現在還不肯放松,不過看樣子已經被破除了迷障,屍體不動了了,只是因為屍僵的原因才無法松手的。
“啧。”胡橙發出了一聲嫌棄的嘆息,手腕一甩,輕輕松松就擺脫了那具屍體的鉗制,伸手一托王敦的屁股,把他率先送上了地表之外,緊接着自己一提溜腰,旱地拔蔥直接蹦了上去,倒是好俊的功夫。
“謝謝啊。”王敦伸手護住了自己的屁股,有點兒尴尬,不過在這麽緊急的情況下問他是不是故意的好像有點兒不太合适。
“不客氣,看來這一個是來大帳裏做客的?”胡橙沒搭理王敦懷疑的眼神,他的興趣此時此刻都聚焦在這具男性屍體上面,既然是貞節堂的義地,自然埋葬的都是孀居的女人們,怎麽會出現青年男子的屍首呢。
由于地表被王敦徒手揭開,地下的情形就非常容易辨識了,原來地表以下,從大帳的內部彎彎曲曲地綿延出好多條窄小的隧道,而每條隧道相連接的,竟然是臨近的一些墳包!
“原來這些人是蟻族啊,竟然還用地道互相串門兒。”王敦也有些驚嘆,這種經濟适用墳的串門子方式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等等,屍體動了?”胡橙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下面的過道裏,那具屍體本來是好好的躺着,可是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竟然覺得他的腰部正在一挺一挺的。
“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王敦看了眼,遠遠的看過去還真的挺像豬跑裏的經典橋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鬼使神差伸手想要去遮胡橙的眼睛。
“不是他自己動的,你看。”胡橙一把捉住了王敦的手腕捏在手裏,拉他到身邊指給他細看,不過也沒有放開他的手,就那麽一直捏着了,心裏盤算着等他敢反抗再放開。
“唔,那些白花花,是……”王敦眯縫着眼睛,借助着後面大紅帳子裏傳出的熹微燈火看了看。
“蟲子?”
“嗯,是蛆蟲。它們是在……搬運這個人的屍體。”
等等,這也太詭異了吧?一堆來歷不明的蟲子正在盡心竭力地從主帳之中運輸出來一具青年男子的屍首,那是要運送到哪兒去呢?難道這片義地裏的大姐頭竟然是個販賣人口、不不不,販賣屍口的黑社會老大?話說回來是要買到哪裏去呢,不會是賣給周圍的姐妹當男寵吧?王敦的腦海裏閃現出了一幕一幕跟他身份很不相稱的畫面。
“順着這條通道往外找就可以知道了。”胡橙似乎看出了王敦的心思,一路順着蟲子爬行的方向往前面走過去,邊走還邊用旁邊撿來的樹枝不停地撥弄着已經被王敦弄得非常松軟的地表,跟随着那些開道的肥胖的蛆蟲,漸漸把路徑引向了另外的一座孤墳。
“它們要把屍體送到這裏來,這是……”胡橙用手裏的樹枝挑開了墳頭土,裏面竟然露出一只已經白骨化了的鬼爪!
“城南董氏女,年十五歲,許嫁城北王員外之子,未行,公子亡故,守節于貞潔堂一十八載,享壽健年。呵,明明才三十歲就去世,倒有臉說是享壽健年。”胡橙念着墓志銘,語氣裏帶着不平之意說道,那時候凡事都講究個好聽好看,就算是被家人送到這裏守一輩子,年紀輕輕就病死了,還要美化說是在身子健壯的年紀去世算是一種福分,至少比老得不能動了卧床不起再死體面一些。
“不會吧,難道說這個男人,就是王公子嗎?”王敦打了個寒顫,看了看身後那具還在被身下的白蛆孜孜不倦地運輸着的男性屍體,似乎他的目的地就是這個青春喪命的女孩子的孤墳,而那些白蛆就是他們陰婚的大媒了?
“看看他身上。”胡橙伸手撥開了王敦,自己快走了幾步回過頭去走到男屍的跟前。
“得罪了。”胡橙微微颔首致意,然後蹲下身子伸手在男屍的身上摸索了起來。
“有了。”胡橙摸了一會兒,似乎有了斬獲,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裳,回頭看向了王敦,手裏還托着一枚什麽東西,在暗昧的夜光之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