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演連珠
“噫!”
王敦的大眼睛裏馬上就噙滿了淚水,眼見着堪堪的要哭,簡直就像一只被主人單手抱住的小狗,兩只前爪都緊緊地抱住主人的手臂,渾身也跟着蜷縮了起來,不住地發抖,弄得胡橙覺得自己是在虐狗,竟然産生了一點點顫栗的罪惡感,掐住王敦的胳膊上泛起了幾個雞皮疙瘩,猶豫着放開了他。
如果他不是個我見猶憐的小可愛,就真的是個未覺醒的影帝了。
“二櫃你太狠了。”王敦抽回胳膊,渾身抽搐着。
“你看我指甲幹什麽,想讓我給你抓?”
胡橙反問,擺了擺手,指甲又變成了普通直男那種修建得平直幹淨的狀态上來。
“沒有啊,我,我不敢的。”王敦雖然一開始嘴上否認,卻還是很老實地點了點頭。
“以後有什麽需要,直接跟我說。”胡橙拍了拍王敦的肩膀,接着在墓室裏觀光。
“好、好的。”王敦哆嗦了一下,點了點頭,四下裏一踅摸,就只有牆角的兩只櫃子沒有碰過了,果然胡橙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上面。
胡橙伸手探了探箱子的底,随手一拍,箱子上塵土飛揚,應聲而開。
果然是大搬運術的代言人吶,王敦心悅誠服,狐族自古以來就有搬運的特性,傳說中狐貍嫁女的宴席上可以憑空取來千裏之外大戶人家的金玉器皿,看來真是名不虛傳。
“我來我來。”王敦擠了進去,把胡橙拱到了一旁。
“怎麽了?”
“我、我想看看裏面有什麽,覺得挺好玩兒的。”王敦笑着說,露胳膊挽袖子沖上了第一線,我黨的石油工人多榮耀,頭戴鋁盔走天涯。
“……”他不是覺得好玩兒,胡橙清楚地看到了王敦的小動作,他在開箱的時候背部的肌肉緊緊地繃着,似乎一有機關馬上就能條件反射好像剛才那樣一拳将危機打得粉粉碎。
胡橙看着他忙忙活活的背影,眼神凝滞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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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挺暖的,暖得像個烤番薯,冬夜裏經過攤子的路人們都能分享到他所散發出來的暖意和甘甜,普通好人一個。
而王敦對他的那種好跟對別人的好似乎又不太一樣。對胡橙好的人也不在少數,畢竟這是個看臉的世界,遠的不說,就說現在這個時代,出道這麽多年了,對他獻殷勤的大有人在,可是他們的那種好是放在明面兒上的,似乎那些人只關心他們的付出能不能換取相應的回報,如果不能,堅持不了幾天就調轉船頭找下家兒了。
可是王敦不一樣,胡橙看得出他對自己的關心,關心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他發現似的,就好像他剛剛簽下死當票子的時候一樣,王敦讓他入股成了領東掌櫃,卻并沒有特意對他說起這事兒,還是月末分紅的時候奎子告訴他的。他在害怕什麽呢?他對別人的好都是坦坦蕩蕩的,怎麽對自個兒就非要藏着掖着,交情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你來我往的才對?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胡橙開始在意王敦這種隐藏的屬性,想把身邊的這個烤番薯變成一個吹風機,讓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暖意只能停留在他滴水的發梢上,他的眉梢眼角,而且只要他一按開關,別人就別想再分一杯羹。
“哎,沒什麽特別嘛,好像就是個裝東西的箱子,裏面是一些絲織品,已經爛的差不多了。”
王敦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後大狐貍那種想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眼神,伸手在箱子裏翻了翻,沒毛病,一點兒機關消息兒也沒有,裏面也沒什麽幹貨,都爛成了棉絮一樣一團團的球形。
“二掌櫃的,這兒什麽都沒有啊。”
王敦回過頭來看着胡橙,意思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見,結果一回頭差點兒親上了。
“抱歉。”胡橙往後退了好幾部,躲了下眼神兒,自己剛才是怎麽了,鬼迷心竅,竟然往前走了好幾步,跟王敦只差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沒事兒,就是吓了我一跳。”王敦也往旁邊蹭了蹭,結果一蹭就露出了身背後的大箱子。
“這箱子。”胡橙因為退後了好幾步的關系,離箱子已經有了一段距離,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原本含混的思緒也因為這個線索而澄明了起來。
“箱子怎麽了?”
“這箱子原來是有弧度的。”胡橙伸手扯住了王敦的胳膊,把他整個兒人薅了過來,因為離得遠的關系,兩只箱子的輪廓也清清楚楚地映在了王敦的眼睛裏。
“嗯?這兩只箱子原來是一頭大一頭小的,因為間錯着排列起來,一搭眼還真沒看出來啊。”王敦眯縫着眼睛,在暗昧的光線之下仔細分辨着,兩只箱子的建制一樣,只是頭大的那一端擺放方向相反,所以最上面的箱子得以表面平直,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對。
“哦。”胡橙忽然點頭小聲說,王敦沒明白,看了他一眼。
“你過來,從側面看。”胡橙把王敦推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從旁邊看了眼,箱子側面的形狀簡直就是……
“棺材?這不是兩個小箱子,而是兩副棺材?”王敦打了個寒顫,敢情剛才他撅着屁股一直在裏面掏的一口小棺材啊?天知道他都經歷了什麽。
“沒事的,別害怕,剛才裏面的東西我也看了下,沒有屍骨,只有一點兒陪葬的衣物,這應該不是小孩兒的棺材,而是……棺形箱。”胡橙嘴裏又蹦出了一個新詞兒。
“嗯?那是什麽鬼啊?”王敦沒聽懂,他說的是觀星象?觀興鄉?還是什麽……王敦看着胡橙緊緊抿住的薄唇,想起他剛才說的那句以後有什麽需求直接跟我說,有點兒走神兒了。
“棺材形狀的箱子,這種東西并不是什麽禁忌,倒不如說是一種類似于吉祥物一樣的東西。”胡橙看王敦一臉懵逼,又找補了一句。
“吉祥物?”王敦先是有點兒不解,後來又忽然間想起來,難道是升棺發財?
“升棺發財,諧音升官發財,難道這是一位官員的墓葬。”胡橙從剛開始就懷疑這位墓主人非富即貴,現在可以進一步斷定,貴的可能性比較大了。
“二櫃,你知道的真多啊。”王敦雖然在鋪子裏也曾經收上來過這種寓意升官發財的小棺材,可一般都是純金小擺件兒,像是這種成套的大櫃子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對胡橙心生敬佩。
“我小時候常常借住在一位宰輔的陰宅裏,記得曾經見過這種箱子,日子太久,竟然忘記了。”胡橙伸手摸了摸那兩口棺形箱,語氣裏甚至帶着一點點的親密感。
“你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家裏了嗎?”王敦說。
“嗯。”胡橙點了下頭,顯然不願意多做解釋。
“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以後就跟鋪子裏住,雖說地方不大,到底也是個遮風擋雨的去處。”王敦很實誠地說。
“謝謝你,大櫃。”胡橙忽然覺得在鬥兒裏挺好的,王敦要發光發熱就由着他去吧,反正這裏除了他們倆,再沒有一個喘氣兒的了。
嘩啦。墓室裏響起了一種非常輕微的聲音。
胡橙剛剛想到這兒,就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兒高興的過頭兒了,難道這座空曠的墓穴裏除了自己和王敦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喘氣兒的?
“什麽聲兒啊?”王敦慢慢地往胡橙身邊膩歪,祈禱着也許是自己的褲裆開線了也說不定。
“不對,不是呼吸聲。”胡橙搖了搖頭,那聲音嘩啦啦的,是紙張?
“是翻書的聲音!”胡橙忽然反應過來,并且開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尋找着聲音的來源,很快,他就鎖定了目标。
這次不會錯了,不是大櫃捅出的簍子,就是棺材裏!原來正主兒在這兒呢!
“敢情是這位偷了咱們的書。”胡橙眼神泠然地看着棺材,伸手就要往上招呼。
“二櫃別沖動啊!弄動手千萬別動嘴,嗯?說漏了,能動嘴千萬別動手!”王敦調整了一下自個兒的語序,強調了一下作為老和部隊核心成員該有的素質。
“竊書不能算偷,先溝通溝通。”王敦本着個體戶和氣生財的觀點,樂呵呵地朝着棺材拱了拱手。
“內什麽,這位大哥,你看我們都是地下工作者,是不是講究一點兒革命情誼,把東西還回來吧,你說從古至今,我同事曹操張起靈他們都是從你們陣營裏往外掏,我們就是路過打個尖,你不能反過來順走我們的東西吧?不厚道艾瑪!”
王敦正在慢條斯理掰饽饽說餡兒,忽然之間黑棺的棺材蓋子噗通一聲往上一頂,一顆棺材釘直接就被頂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