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季星眠并不知道鳳淩軒的真實想法,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只會是特別無語。
他前世遇見對方時,鳳淩軒已經在人族境地內混了好一段日子,自然早就體會過了兩族差異。但這一世,鳳淩軒卻是第一次接觸人族,見什麽都是新奇的。
是以即使季星眠對他的态度并不熱絡,鳳淩軒也一點都不覺得沮喪,他對好看的人總是格外有耐心。
瞧見對方手邊趴着的小黑龍後,鳳淩軒決定換個切入點套近乎,“道友養這小家夥,可是準備等它到了要做同伴?”
季星眠:“同伴?”
“嗯,或許你們人族更習慣叫做靈獸?”鳳淩軒說到這裏,唇邊笑意淡了些許。
“不是。”季星眠垂眸,撓了兩下小黑龍的下巴,看它舒服地哼唧出聲,“它有它的自由。”
鳳淩軒神情微訝,很快再次笑起來,看向季星眠的眼神更添興味。
他還要再開口,季星眠卻忽然看向窗外,“你的人來了。”
“嗯?”鳳淩軒往窗下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幾個同族之人,正圍在下面無頭蒼蠅一般地亂轉,像是誤入了什麽迷陣。
而那迷陣的主人,自然無他人選。此處雖然僻靜,卻也是皇都範圍,能夠在這裏悄無聲息地變幻方位困住這些人而又不被他發覺,要麽是季星眠的修為太高,要麽就是在陣道上的造詣遠超同階。
鳳淩軒轉瞬間便想了許多,而在旁人眼中,他不過是走到窗邊随意地朝下看了一眼,便面帶笑容地回過身來,“在下還有要事,便不多叨擾了,日後有緣再聚。”
他說着,不知從哪變出一根金紅色的翎羽,輕輕一送,便遞到了季星眠面前的桌上。
羲和季小二人都被他這一言不合就拔毛的操作驚住了,下意識目送着他再次破窗而出,動作行雲流暢潇灑至極,只是不知出了什麽岔子,他在落下去的時候好似是被什麽東西影響了一下,身形晃了一晃,險些沒栽倒。
原來鳥人也有飛不穩的時候啊,季小這般想着,将目光挪回到屋內。見季星眠正望着皇城的方向出神,他便低頭想去看看那翎羽,好細細瞻仰一番。
“嗷!”
季星眠回神,便見季小捧着一根被拔禿了的羽毛竿子和堆着的細小絨羽,欲哭無淚地哀嚎,“你怎麽把它給拔禿了啊。”
始作俑者紅寶石般的眸子裏滿是無辜,毫不留情地甩了甩前爪沾上的幾點絨羽,跳到了季星眠手背上。
“這得多少錢啊……”季小不停地碎碎念。羲和也湊過來看了一眼,慘不忍睹地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
“你喜歡就收起來吧。”季星眠起身,“該回去了。”
未免出現意外,季星眠回去之後,便讓季小前去告訴了秦黎自己已經與鳳淩軒見過面的事情,順帶将二人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遍。
畢竟他們二人頂着一樣的臉,他又沒有鳳淩軒告知自己的名字。鳳淩軒見到秦黎時,應當也會把秦黎認成他。
也正是因着這層原因,季星眠先前才沒有直接動手把人趕出去。至于為什麽沒有直接攔着鳳淩軒不讓進,季星眠也只能說他也沒想到這人會直接愣到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就直接沖進來。
若不是鳳淩軒修為還不錯再加身份特殊,可能早就會讓人套了麻袋。
大朝會前夜,皇宮設宴,秦黎照例出場去前殿,季星眠沒有露面,只在開宴前陪秦黎喝了杯酒,便留在□□中閑逛。
雖然他前世在這皇宮裏的時間怕是比秦黎還要久,但真要說起對這宮殿的了解,他還真的不如對方。
月色高懸,季星眠沿着湖岸走到另一端的水榭,隔着紗帳和遙遙天水眺望前殿的方向。
絢麗奪目的燈光将黑沉的天際染上顏色,在湖面映出斑斓的倒影。歡聲笑語不時被風聲帶到近處,撩動垂落的柳枝。
真熱鬧啊,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熱鬧。
季星眠漫無邊際地想着,肩上忽得一沉,是小黑龍不知何時順着他的手臂爬了上來,正在用腦袋蹭他的耳廓。
“別鬧,癢。”季星眠把它拿下來,從随身空間裏摸出靈果喂它。
自從出了地宮之後,季星眠身上便再沒少過這些零嘴之類的東西。他一邊喂着,一邊想着自己的事。
這幾日來他看似隐逸,實際卻已經藏着身份在皇城內到處走了一圈,卻再沒有感受到任何一點魔息。
但在劉容所負責的礦場上尋到的石塊,卻又明明确确指向皇都。而季星眠前世的記憶也告訴他,這次的大朝會上,的确是出了一些問題的。
看現在的情景,季星眠想在大朝會前便将事情暗中解決,好不對參與的人群産生影響的想法怕是落了空。
為今之計,只有他親自到大朝會上去。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那些人的陰謀得逞,他絕不會讓秦黎再一次出事。
季星眠緩緩吐出一口氣,将小黑龍抱在懷裏,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我們走吧。”
四下無人,季星眠原想趁着夜色直接回到季王府,卻在離開水榭的一瞬間察覺到了不對,“誰?”
“感知還挺敏銳的嘛。”一道滿含笑意的聲音和着風聲響起,落在他不遠處的樹梢,朝他遙遙一笑,“不告訴我名字也就罷了,怎麽還編個假身份來騙我呢。”
是鳳淩軒。
他聲音帶了點似是而非的幽怨,配上那張颠倒衆生的臉簡直無往而不利。
可偏偏季星眠看慣了封無晝的臉,半點不為所動,“我何時騙你?”
“你嘴上是沒說,但你心裏騙了呀。”鳳淩軒從樹梢一躍而下,衣擺飄蕩,如飛鳥般輕盈。
他落在季星眠身前,朝季星眠走近兩步,神色帶着滿滿的好奇,“你是太子的‘影’嗎?”
‘影’是一種通俗的說法,在一些貴族內部,為保主人家子嗣安全,常常會圈養一種影衛。他們和主人身形相似,面貌相似,卻沒有自己的思想,而只是一個傀儡。
鳳淩軒打量着身前的人,月光涼淡如水,将季星眠的面容襯托得更顯冷漠。季星眠微垂着眼睫,半點目光沒分給他,好似根本不在意他的冒犯。
是的,冒犯。
這是鳳淩軒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詞,他終于笑起來,“不,你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