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天這場雨戲,把所有人都淋透了,于是導演早早放人回酒店。

“蘇蘇,還好嗎?”

蘇見秋縮在保姆車裏瑟瑟發抖,蘭蘭又給他裹了一件羽絨服,把縮成一團的人抱進懷裏,“咱們離酒店很近,很快就到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嗯。”蘇見秋裹着羽絨服點了點頭。

離開了嘈雜的劇組和喧嚣的雨幕,他才發現自己抖得厲害,說話都說不清楚,嘴裏上下牙一直打顫。這輛豪華保姆車裏的暖風好像壞掉了一樣,絲毫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很久沒有那麽冷過了。

上一次這麽徹骨的寒意,還是在等待蘇橋手術的醫院長椅上。

蘇見秋緩緩舒了一口氣。

車廂裏突然黑下來,保姆車駛入一段隧道,帶着所有人鑽入黑暗之中。

鋪天蓋地的回憶趁虛而入,在剎那間湧入腦海。

“人們之所以懼怕黑暗,是因為黑暗中充滿未知。阿秋你不要怕,即使身處黑暗之中,哥哥也會永遠握着你的手,你知道,哥哥總是在你身邊的。”

蘇橋曾這樣對他說。

如果蘇橋知道,他現在已經不再怕黑了,會不會很欣慰呢?

那天,蘇橋出事之後,急救車拉着他們去往醫院的路上也經過了一條隧道。

蘇見秋記得,隧道裏很黑,什麽也看不見,只有血的腥味。

他想起哥哥曾對他說的話,緊緊握住了哥哥沾血的手。

就在那一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哥哥蜷起手指,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哥哥腦死亡前最後一絲生氣,從那一刻之後,他就陷入了沉睡中。

後來蘇見秋告訴醫生這件事,醫生說,簡直是一個奇跡。

蘇見秋知道,那是哥哥在用生命的最後一絲意識告訴他,阿秋你不要怕,即使身處黑暗之中,哥哥也會永遠握着你的手,你知道,哥哥總是在你身邊的。

所以,他是那麽的相信奇跡,相信哥哥。即使很多醫生都告訴他,哥哥不會醒來了,腦死亡在很多國家就是判定死亡的依據,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他已經長大了,不是當初那個在手術室門口面對一堆病危通知書而不知所措的孩子了。

那時候,蘇橋在手術室搶救,醫生讓他簽了很多字,他看不懂那些單子上都寫了什麽,甚至不知道那就是病危通知書,可是也沒時間讓他慢慢看,醫生在催促,他知道蘇橋快死了,一刻都等不及了。

他只是一邊簽字,一邊反複的問:“我哥哥會死嗎?我哥哥怎麽樣了?他會好嗎?”

醫生說:“我們會盡力的。”

然後,一夜過了。

醫生告訴他:“我們已經盡力了。”

他知道醫生盡力了。

他好好給所有的醫務人員鞠了躬。

五年過去了,他再也沒有問過醫生,我哥哥會醒來嗎?

他知道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答案,他只能一日日等待着。

車子駛出隧道,黑暗驅散。

“蘇蘇,怎麽哭了?”

蘭蘭驚訝的看着蘇見秋,他臉上有兩行淚痕。

蘇見秋搖了搖頭,沒說話,把臉埋進了羽絨服裏。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他竟然迫切的想要見到傅白。

他掏出手機,想要給傅白打個電話,但是那個撥號鍵始終沒有按下去。

而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傅白發來了微信:下班了嗎?

蘇見秋透過車窗看了看就在不遠處的酒店,在微信上回他:到了。

如果說剛才那個沒有撥出去的電話只是一時沖動,那麽此時此刻,他可以确定,他迫切的想見傅白,想要傅白抱他、親他,安慰他。他像一只被暴風雨吹打過的流浪貓,帶着滿身濕淋淋的毛,想要一個同伴過來舔舔他的毛。

傅白看着手機上簡潔的兩個字回複,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這間套房可以看到停車場,他一眼就能認出他給蘇見秋買的那輛車。

五分鐘後,門外腳步聲響起。

傅白打開了門。

然後看到蘇見秋楞在門口,手中拿着尚未貼上去的門卡。他頭發濕漉漉的,面容蒼白,眼眶是紅的,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就像被暴風雨淋過的流浪貓,讓傅白忍不住想要為他舔舔毛。

“阿秋……”

傅白正要問問怎麽了,卻猝不及防被蘇見秋一把抱住。

蘇見秋身上好涼,像是一塊冰。

傅白摸了摸埋在他胸口的腦袋,“怎麽了?”

蘇見秋搖了搖頭,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了,他踮起腳尖主動親吻傅白的嘴唇,呢喃着說:“哥哥,我好冷,你暖暖我……”

傅白的眸子晦暗不明,壓抑着被勾起的欲-望,嗓音低啞,?“蘇見秋,你的發-情-期到了嗎?”

“沒……不是……”蘇見秋一邊忘情的親吻着,一邊扯開了自己的襯衫,“哥哥,抱我,我想要……我好冷,你暖暖我,……”

傅白眼睛都紅了,笑着把他抱進卧室,“乖,舌吻不是這樣的,哥哥教你。”

卧室裏衣物散落一地,床頭的臺燈都被震了下來。

蘇見秋又哭了。

傅白以為自己弄疼了他,停下來安撫他,“是不是疼?不舒服?”

蘇見秋哭着搖頭,“我好冷,好冷……”

傅白已經把室內溫度調的很高了,又摸他的額頭,并沒有發燒。這才放心下來,“哥哥抱抱就不冷了,哥哥抱抱阿秋。”

“好,哥哥抱着我……抱着我……”

“抱着呢,哥哥抱着呢,阿秋在哥哥懷裏呢。哥哥喜歡阿秋,要抱阿秋一輩子。”

傅白知道蘇見秋心裏有事,高潮後把人圈在懷裏哄。

蘇見秋累了,差點連腿都合不上,趴在傅白胸-口喘氣兒。

“阿秋,哥哥想抽煙,行嗎?”

傅白像只吃飽喝足的大狗,讨好的咬蘇見秋耳朵。

蘇見秋嗓子眼兒裏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傅白伸手勾開床頭抽屜,點了一根煙,剛咬進嘴裏抽了一口,突然想起來蘇見秋,又遞到蘇見秋嘴邊,“來一口?”

于是,蘇見秋湊着傅白的手,也抽了口事後煙。

一時間煙霧缭繞。

傅白撫了撫蘇見秋光裸的後背,“阿秋,你哥哥那件事,肇事者找到了嗎?”

問完這句話,他明顯感覺到蘇見秋身體一僵。

然後聽到蘇見秋平淡的聲音:“死了,出事後他害怕,就逃了,後來也是被車撞死的,你說是不是報應?醫生說,如果他當時能及時打120,我哥哥不會現在這樣。”

溫熱的液體灑在傅白胸口。

蘇見秋肩膀抽搐,他本來就被折騰沒勁了,連哭也是無力的。

“乖,”傅白輕輕地撫着他的後背,“哭吧,在哥哥懷裏哭不丢人。哥哥早就跟你說過吧,不開心的事別壓在心裏,會憋出病來。等咱們回去之後,我請國外的專家過來,再給你哥看看。”

“謝謝……謝謝你……傅白……”

這是蘇見秋第一次喊他名字。

傅白怔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那時候,他不讓蘇見秋稱呼他為傅總,逼着蘇見秋換個稱呼,蘇見秋情急之下,直接叫了哥哥。或許,在蘇見秋心裏,是把他當成哥哥的替身了。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抽完了事後煙。

傅白抱着蘇見秋去洗澡。

蘇見秋像個小布娃娃,癱在浴缸裏讓他洗。

然後裹着浴巾被傅白丢在床上。

“睡覺。”

“等等。”

蘇見秋從床上爬起來,挨個走到了窗戶前。

“別看了,”傅白知道以前有人從窗戶爬進他卧室,給他留下了陰影,所以他有檢查門窗的習慣,“我全都檢查過了,都鎖好了,別擔心,好嗎?”

蘇見秋點了點頭,又要去看門。

傅白把他圈在臂彎裏,“門也鎖好了,我親自鎖的,相信我。”

他早都發現蘇見秋這個問題了,在別墅時也會反複的檢查門窗。那時候他以為蘇見秋有點強迫症,并不知道這其中緣由。

“以後,哥哥陪着你睡,就算哥哥不在的地方,也會多派幾個保镖跟着,不會再讓你出事了,你安心,好不好?”傅白抱着蘇見秋,把他放在床上。

蘇見秋點頭,“好,有哥哥在,就不怕了。”

自從跟傅白睡在一起,他已經很少做噩夢了。

傅白心滿意足的摟着他,轉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晚安,傅太太。”

“晚安。”

蘇見秋也學着傅白的樣子,在傅白臉上親了一下。

今晚折騰累了,蘇見秋很快就睡着了。

傅白看着他睡着,正準備入睡,手機上收到一條微信通知。

舒真的頭像還是原來那個,一幅油畫。

傅白看了看懷裏熟睡的蘇見秋,莫名覺得有點心虛。

舒真那邊應該是白天,隔了五分鐘又發過來一條好友申請,備注:傅白,南山路店面的事,想跟你談談。

傅白想起來了,上次季岚星說舒真要回國開美術館,他正好在南山路有些商鋪,就讓季岚星轉送給舒真開美術館了。

他皺了皺眉,讓季岚星出面送,就是不想跟舒真有牽扯。

最終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好友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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