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會置之不理
“騙了什麽?”周越恒問。
祁放答得很艱難,“今晚是莫筱筱被人帶走,我……去救了她。”
周越恒看過《游俠》,自然清楚莫筱筱是誰。
他問:“誰帶走了她?”
“《游俠》的投資商……汪周方。”祁放氣喘,強打着精神向周越恒交代。
周越恒皺眉,問:“她人在哪?”
“讓她助理帶回房間了。”
“藥呢?”周越恒抓住他的肩,祁放在藥力的影響下幾乎趴不住要往下滑,“你代她吃的?”
“藥……”祁放搖搖頭,低聲說:“是我自己吃的。”
對話戛然而止,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在瞬間冷寂下去,周越恒沒有再說話,祁放身上泛冷,軀體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哥……我……”他啞着嗓子想要開口,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祁放沒法把明晃晃的利用擺在臺面上,可周越恒怎麽會想不通呢。
一個針對莫筱筱設下的圈套,祁放把人救了後自己踩進去,無非是因為這件事無論是莫筱筱還是祁放本人都無法處理。
莫筱筱對周越恒來說只是個無關輕重的陌生人,她遇上無法解決的麻煩周越恒自然也不會伸出援手,一個劇組的投資商對兩個在圈裏還不太有姓名的小明星來說可操作的地方太多了,所以祁放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他踩進汪周方的套,賭周越恒不會置之不理。
藥力的副作用比祁放設想的要強大得多,他意識不太清醒,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熱得發燙,但身體能感受到的卻是刺骨的寒涼,他仰起頭,試圖看清黑暗中周越恒的表情,借此來知曉他此時的心緒,可祁放沒法集中注意力,大腦鑽進了一團亂竄的馬蜂窩,把他的意識攪亂只剩下嗡然的轟鳴,連視線都模糊下去,周圍的空間成了一個搖晃的水桶,他躺在裏面,任由水桶翻滾倒立,均勻的呼吸都好像成了一件痛苦的事,在那混沌中,祁放只能緊抓住周越恒的手借此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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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放!”有人喊他。
閉上眼的一瞬,祁放意識到呼喊他的人是周越恒,他想睜開眼看看,眼皮卻沉得擡不起來,仿似墜入一片黑暗,他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
周越恒想通背後的關竅,卻連生氣的時間都沒有,失去意識的祁放歪倒在他腿側,他叫祁放的名字,沒得到一絲反應,周越恒掙不開祁放的握力,單手摸出衣兜的手機,屏幕亮起時,冷汗沾在屏幕上令手機的反應連續錯誤幾次。
好在一通電話打進,是司機。
周越恒接起電話,對方還未開口,他便道:“三樓四號包廂,過來!”
司機應了聲“好”,匆匆挂斷電話,緊接着周越恒打通了張霖的號碼,張霖接到電話時還想調侃一句,大晚上是不是家裏那位總是受傷的小青年又惹事了,結果等周越恒肅然交代過情況,張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他正好在醫院值班,一邊着手做準備,張霖一邊道:“你先讓他平躺着檢查一下呼吸情況,我馬上派車往你們那兒趕,你也快把人送來,走市區那條道。”
“嗯。”周越恒試圖按照張霖所說的調整祁放的身體,可對坐在輪椅上的周越恒來說,平常人輕松就能做到的事情于他而言卻變得更加艱難。
失去控制的身體格外沉重,周越恒幾度俯身都沒法擺弄祁放,幸好司機及時趕到,一起來的還有周越恒之前打過電話與司機成功彙合的王東。
在兩人的幫助下,祁放終于被帶起,只是他的手一直沒松開,握得很緊,周越恒幾度沒法掙開。
他們牽在一起根本沒法将祁放扶出去,王東都忍不住想上手了,周越恒突然道:“祁放,松開。”
王東聞言眨了眨眼,正想說掰手指都沒用,跟一個接近無意識的人說話還能起什麽效,合格的打工人已經在心裏思考把“連體人”扛出去的幾率有多大,他就聽見周越恒又說。
“祁放,”周越恒略提高聲量,語氣低沉,“再不松開就別想再見我了。”
這話一出,祁放好似真聽清了,他眉心微蹙,倏地,攥住周越恒的手真的松開了些許。
“……奇了。”王東一臉愕然。
待他一松開,手臂脫離垂下,周越恒吩咐道:“快。”
沒了阻礙,王東和司機要把一個成年人帶出去還是容易的。
周越恒跟在三人身後,垂眸看了眼被抓得泛紅的指節,視線又錯落下去,冷然注視着沒有知覺的雙腿,他遙遙看着被攙扶的祁放,眼中泛起細微的波瀾又被他極快地平複下去。
大廳有一行人正要出去,兩撥人撞上時,領頭的男人認出了周越恒,他正想上前攀談,看到情勢又頓步伫在原地。
待他們走出大門,有人問:“那是周越恒?”
“好像是。”
“那被扶着出去的是誰啊?”
有人猜測:“周越恒的小情人?”
幾人面面相觑,臉上露出興味的表情。
車疾馳趕往醫院,與張霖派出的救護車在半道遇上,把人轉交,司機追着車尾燈趕去。
周越恒一言不發,體內像是蘊藏着一場風暴,待他出聲時,卻又是鎮定且理智的。
“王東,去查查汪周方。”
“汪周方?”王東愣了下,道:“今晚的事兒是他幹的?”
周越恒冷着臉,沒應聲。
王東緊接着道:“行,我肯定扒得他底褲都不剩。”
“這兩天留意一下網上的動向,”周越恒說:“要是有人拍到什麽照片露出什麽消息……壓下去。”
“……是。”
“辛苦了。”周越恒垂首,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
兩輛車幾乎是同時到達醫院,因着提前打過招呼,車剛停穩,便有人等在門口接應了,祁放被第一時間送去治療,周越恒見到了張霖。
進了醫院,今晚也算消停,讓王東和司機先行離開去休息,周越恒獨自留下,大老板在一旁盯着治療,興許不是什麽好主意,周越恒進了休息室等待,不到二十分鐘,張霖來跟他報告情況。
他推開門,手上拿着幾分交疊的報告單。
他直入主題,道:“唬人的我就不說了,幹脆總結一下吧,他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藥物不耐受,而且還過量了,你送來的及時,人沒什麽危險。”
張霖推推眼鏡,又說:“但你要知道這種神經類的藥物副作用都挺強大的,得休養幾天,等他醒了我們再做幾項感知測驗……但應該不會有什麽,年輕人體質好,恢複起來也快,放心吧。”
“他醒了嗎?”
“現在?”張霖搖搖頭,道:“昏着呢,估摸得後半夜看能不能醒。”
“嗯。”
張霖把報告單對折,攏在手上,嘆了口氣道:“他本命年?怎麽老倒黴。”
“自找的。”周越恒冷聲說。
一路無法言說的心緒在聽到張霖的确認結果後,周越恒提着的心安穩落地,另一種無可避免的情緒卻油然升起。
是憤怒。
少見周越恒如此外放的情緒,張霖愣了愣,明白這其中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張霖轉移話題,道:“要不去病房看看?他一時半會也醒不來。”
周越恒沉默幾秒,淡淡應了聲。
張霖轉身,打算帶路,周越恒駕駛輪椅,突然道:“我的複健時間再加半天。”
“啊?”聞言,張霖訝異轉頭。
不知道一直維持基本複健任務的周越恒為何突然改變想法,但周越恒願意配合自然是更好的,加大任務量興許能讓他看到更顯著的變化,張霖思索兩秒,應:“行,後頭我來安排時間。”
帶着周越恒到了病房,張霖沒再多留,将空間留給兩人,他走時将門阖上,病房驟然安靜下去。
燈光下,祁放的臉被映照得慘白一片,哪怕昏迷,心裏也好像藏着事兒不肯放松。
周越恒行到床邊,垂眸淡淡瞧着祁放。
注視着祁放的面容,周越恒泛起的憤怒又好似平靜不少。
相比于祁放的不信任和利用,周越恒更憤怒他把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
他甚至會後怕,怕祁放沒有回應的、似是瀕死的模樣。
四下無人,吊瓶裏的液體不斷墜下,周越恒看着祁放,忽然道:“祁放。”
祁放自然不能回應,他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周越恒傾身,手指搭上他的前額,想要撫平他的愁眉,祁放像是有了感知,身體并不舒展地動了動。
他的手挪出被子,放松地張着。
周越恒瞧了眼,将指尖遞過去,攥住的一剎那,祁放有了細微的反應,骨節緊了緊,兩人的手交握着,周越恒看準他潛意識的反射,陰霾了一整晚的心情終于有了好轉。
片刻,周越恒道:“算了。”
他握着祁放的手,紛雜的情緒鎮定下去。
“再有下次,”周越恒淡淡威脅,看着祁放,卻遲遲沒說出下一句。
他忍不住思索,再有下次他會怎樣做呢?
周越恒能精準地評估商業提案,卻對感情沒法預估。
祁放的出現打亂了他許多處事準則。
指腹擦過祁放的臉,他眼角的淚水早就幹透了,周越恒卻好像還能撫到祁放當時的張皇和無措。
撂大概率不會實現的狠話沒有絲毫意義,周越恒噤聲,索性不說了。
再有下次,他難道能不管不顧嗎?
周越恒認真想了想,應當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