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促膝長談
“聽見了麽,”北雎低頭看了一眼依舊縮在自己懷裏的彥冽。
“當着一群将士們的面裝老弱病殘,你好意思麽?”
雖說這也不過就是調侃一句罷了,但對于現在的北雎而言,當着衆人的面迎接彥冽這麽不要臉的行為,她心中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好意思,阿雎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人,他們羨慕不來的!”
果不其然,這小孩跟将士們混的太熟就是不好,就連将士們的感受都不顧及了。
能把他們兩人之間這雜亂的關系說的這麽理所應當,還真是北雎人生中遇到的頭一個。
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适的說辭,北雎撇了撇嘴,将人放在地上之後便直接往城裏走去。
身邊的将士們看到北雎的動作,看向彥冽的眼神紛紛帶上了一副你活該的神色。
想到他們二人出去的目的,副将終于在插科打诨中自出一點思緒,上前詢問情況。
“兵器如何了?”
距離上一次與辛賊交戰已經過去了三五天,要說辛賊趁着這個時間修整,也該差不多了。
這兵器若是不到位,下一次他們交手的時候,恐怕不是那麽輕松。
“放心!”
彥冽斜觑一眼似乎有些擔憂的副将,伸手在他那一身墨綠色的官服上彈了彈,“這年頭,還有我這一身官服跟府裏的錢財辦不到的事情?”
這可是他們彥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東西,要是不好用,也不會有現在的他了。
明白彥冽的意思,副将的心裏也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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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經緩緩覆蓋在城中,想到北雎還沒有吃飯,而她方才前去的方向應該是城門的方向。
彥冽掃了一眼不遠處依舊還有些許炊煙升起的地方,給圍在身邊的将士們打了個招呼之後往那邊走去。
夜色漸濃,北雎一個人走在城中的羊腸小道,入目之處幾乎只有巡邏的士兵。
各家各戶早就已經緊鎖房門,但現如今還不到歇下的時刻,故而這街道上還能聽到旁邊人家傳出來的笑意。
在戰場上待的多了,這種平靜的生活倒是成了一種奢望。
北雎的腳步很慢,算得上是在享受身邊所感受到的一切。
及到她終于來到城樓上的時候,彥冽都不知道在這裏呆了多久了。
“阿雎你可算來了!”
看到出現在眼前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彥冽護着兩只碗的手也收了回去,趕忙上前迎到北雎面前。
“我從魏淩那裏要來的熱粥,想着過來找阿雎一起吃。誰想到阿雎竟然這麽長時間都沒出現,粥都涼了。阿雎要是再不上來,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明明方才在路上看到那些人家的煙火之時,不覺間便想到了在岑地時候的場景,心裏有些嘆惋。
只是現在看到彥冽的樣子,那一番嘆惋卻突然間從她心中消失了。
也是,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即便她現在再怎麽懷念岑地,也都只能在心裏想想罷了。
“沒必要,”北雎上前将彥冽手中的碗接過來,神色平靜,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不過就是去巷子裏走了走,看看這裏的百姓都是怎麽生活的。”
北雎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對于此時的彥冽而言,卻從她的語氣之中聽出了幾分低落之意。
或許,是因為好容易在戰場上奪回來的那種強勢的氣勢又消失了吧……
彥冽抿了一口碗裏的湯水,垂眸低聲道:“要是下次阿雎還想去的話,我陪你一起。”
似乎覺得他自己的語氣也有幾分低落,彥冽立馬綻放出來一個笑意,“畢竟我早就已經說了要帶着阿雎了解一下咱們宇地的風土人情,只是現在戰事當頭,一直都沒有機會。”
城邊的火把依舊盡職盡責地燃燒,北雎側頭看着彥冽臉上的笑意,驀的也跟着輕笑了一下。
最開始的時候應該是她自己說想要照顧彥冽不讓他受傷害,現在看來,倒是有那麽幾分反過來的意味了。
北雎伸手在彥冽的腦袋上摸了一下,弄得他緊跟着縮了一下脖子。
“行,宇地之大,倒還真是需要你帶着我好生看看!”
她轉身把碗放到城牆上,隔空望着不遠處辛賊營地之中的片片星火,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驀的笑了一下。
那一聲笑意聽到彥冽的耳中,似有一種自嘲之意。
碗中的湯水已經變為溫熱,彥冽晃了一下碗中依舊反射着光斑的湯水,仰頭便将其大口大口一口氣灌到了肚子裏。
哐的一聲,陶瓷碗被砸在了城牆上,倒是讓北雎挑了挑眉往碗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彥冽這一下把碗給搞碎了。
注意到北雎的眼神,彥冽臉上升起了幾分難堪的熱度,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
只不過,火把雖旺盛,卻并不足以讓北雎看到。
“就算現在不能跟阿雎一起去看看這宇地的風光,我也可以給阿雎講講我以前見過的風景!”
彥冽看向北雎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堅定,生怕錯過了這個機會,北雎就不會再想要了解宇地的這一切什物了。
雖說不知道彥冽這一番賭氣的感覺是怎麽出來的,但現如今二人站在這裏也算是無聊,倒不如趁着這個時間多了解一番接下來要呆的地方。
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好。”
北雎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辛賊營地的方向,她那淡薄的聲音在夜色中飄散,卻并沒有讓彥冽看到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
好容易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彥冽擡手指了一下北雎放在城牆上依舊沒有被動過的湯水,“阿雎你邊吃邊聽,都已經奔波一天了,肯定早就餓了。”
看到北雎真的已經将碗端了起來,彥冽這才笑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我小時候确實是有一個雙生弟弟,只是後來他身體太弱,就離開了。”
空中的繁星并沒有被火把的光芒遮住半點閃耀,“我母親将這件事兒隐瞞下來,除了軍中幾個親信,其他人都不知道。”
與北雎不同,彥冽擡頭看向了夜空中的繁星,“我父親在一次戰事中馬革裹屍,身為彥家的長子,我代替了父親的位置上陣殺敵,守護這一方百姓。”
他頓了一下,轉而看向北雎的方向。
“之後的事情,阿雎應該也都知道了,無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談的殺敵立功之類,說多了想來阿雎也不愛聽。”
許是提到了家裏人,彥冽的情緒竟然也被帶的有那麽幾分失落。
二人都不是拖沓之人,不過是彥冽幾句話的時間,北雎碗中的湯水也已經見底。
自己惹出來的問題,自然需要她自己解決。
透過那帶着些許光亮的眸子,北雎似乎看到了當初那個失去了親人卻不得不掩下哀傷披挂上陣的孩子。
微風拂過,她邁步往彥冽身邊湊近了些許,伸手将人攬到了懷裏。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保護你。”
想到她手上現在還沒有任何權利,北雎的眸子暗了幾許,攬住彥冽身體的力道更大了幾分。
這樣的懷抱讓彥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之意,一雙手在空中懸了良久,才堪堪順着力道放到了北雎的腰上。
或許,這份讓他在強撐着的堅強之中放松的源頭,也是他當時一眼就認定北雎的原因吧……
不遠處傳來了些許腳步聲,是巡邏的士兵過來了。
北雎的耳朵動了動,眸中暗下去的那一分光澤緊跟着恢複了最初的模樣,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将彥冽環在她腰上的手臂拿開,感受到施加在上面的阻力,北雎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彥冽那一張帶着不樂意和委屈的臉。
“以後機會多得是,何必急于一時?”北雎輕笑。
不論是什麽時候,阿雎總是這麽淡然,就好像沒什麽事情能撼動她的內心一樣……
彥冽垂下眼簾,掩去眸中那壓抑不住的失落。
路過的巡邏士兵沖着二人問候,也并沒有得到他的回複,反倒是讓北雎将人打發離開。
自從将人拉開之後,彥冽的情緒似乎再次低落下去。
把人攬進懷裏雖說是一個不錯的哄人法子,但難免會遇到方才的情況,倒是容易适得其反。
北雎盯着彥冽的頭頂想了一下,随後擡手胡亂摸了一把他的頭發,單手按着城牆邊緣翻身坐了上去。
“來,既然你都給我說你的事情了,那我也讓你了解了解我們岑地的東西!”
只見北雎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埙,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鋪天蓋地的樂音就像是一個柔軟的手掌一樣,撫摸在彥冽的心頭。
同時,也讓他眸中的那一抹哀默逐漸消散,緩緩擡頭往北雎的方向看去。
二人回來的倉促,并未來得及換衣物。
北雎的身上依舊是一身甲衣,即便是在這夜風之下也紋絲不動。
反倒是彥冽身上那已經幾乎要被暗夜包圍的官服,随着時強時弱的風應和着飄舞,在埙的樂音之中夾雜了些許不規律的傾訴。
見彥冽眸中的哀傷已經消退些許,北雎微微眯了眯眼睛沖着他笑了一下,轉而看向遠方的火光。
或許是那片火光與戰俘營地的火光太過于相似,竟讓北雎吹奏出來的樂音之中不覺間帶上了幾分幽幽的哀傷和慨嘆。
只是這一次,彥冽并沒有再被她的情緒牽引。
他的視線久久落在北雎看着遠處火光的背影上,垂在身邊的雙手不覺間握緊了些許。
阿雎,或許你永遠都不知道,當初父親馬革裹屍,支撐我走下去的,就是那時已經聲名遠揚的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如果完全參照春秋時候的設定的話,沒有馬镫會很麻煩,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都寫不了。
所以,我還是打算不糾結替代品了,直接把馬镫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