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彩虹魚

夏清風的報告打上去沒多久,部門相關高層便發起了一場視頻會議。他師兄徐清泉問:“清風,這是怎麽回事?”

夏清風簡明扼要地将情況說了。

“意思是,這龍骨是通過我妖界之手流通到市場的?”一個烈焰紅色長卷發的美女吐着蛇信子在視頻另一端說道,“這可冤枉死了,我一點都不知道情況呢!”

“赤練長老也不用忙着推卸責任。”夏清風一邊轉着筆一邊笑眯眯道,“舍得茶館在人間也不是開了一年兩年了,私下裏經手過多少幹淨不幹淨的東西,誰又能知道呢?”

被稱為“赤練長老”的美女對夏清風抛了個媚眼,沒反駁。

另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一直表情冷冰冰地聽着,此時道:“既然如此,我們知道怎麽做了。”

幾人都看着他。他對他們點了點頭:“這件物品會由我方取回,請各位放心。”然後不含糊地挂斷了視頻。

另外幾界的負責人也陸續下了線,徐清泉私下打電話給夏清風:“你最近一直在忙着找這龍骨麽?過程可危險?怎麽都沒聽你說起過?”

夏清風一邊在衣櫃裏找衣服換,一邊回答徐清泉:“我也是才知道沒多久,況且一直有莫白的幫助。”

“清風。”徐清泉道,“你同師兄說實話,這龍骨是否關系到屠神劍中的龍靈?”

夏清風無奈地看着虛空中他師兄嚴肅的表情:“師兄,我真的不清楚。我也是怕萬一,所以才跟部門裏彙報了這件事情。”

“嗯。”徐清泉點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夏清風的話,表情松懈下來。“如果有什麽情況,你不要逞強,及時與我說。”

“我知道。”夏清風的眼神透露出幾分柔軟,笑道:“師兄放心吧,我會小心行事的。”

“對了,屠神劍還好嗎?”

“沒什麽事。”徐清泉說,“我讓火凰看着。”

“那就好。”夏清風收拾好了準備出門,“那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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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泉點頭,忍不住又囑咐道:“去茶館找那老狐貍,記得留個心,狐族生來狡猾,別着了他的道。”

“知道。挂了。”

挂斷了電話,夏清風臉上的笑容冷了一冷。随後他長籲了一口氣,走出大門準備上天界。

彼時的舍得茶館外——

莫白和溟汐看着半掩的木門以及上方挂着的木牌匾——“舍得”。店面很小,是用灰色土磚砌成的,蓋的也是最簡單的灰瓦。門口立了根木樁,上面還綁了一面酒旗,寫了個歪歪扭扭的“茶”字,顯得不倫不類的。從外面看屋裏,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說是茶館,分明就像是某個幹壞事的好去處。

兩人推門走進去。

老舊的木門發出了“吱呀”一聲,讓跟在後面跳進屋的貍貓妖吓了一跳,扒拉着溟汐的褲腳爬到了他的肩頭,驚恐地看着屋裏黑漆漆的擺設以及桌上正在燃着的香爐。

“有人嗎?”溟汐開口問道。

“咳咳咳……誰呀?”伴着咳嗽聲,一個佝偻的身影撩開簾子從後頭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一貓,他的眼睛眯起來,含笑道:“兩位面生哪。”

“路過貴地有些口幹,進來讨杯茶水喝。”溟汐回答道。

“呵呵呵……”老頭笑道,“那二位怕是找錯了,老朽這裏沒有茶水供應。”

溟汐看了一眼莫白,又道:“除了喝茶,有點東西想讓老先生鑒賞。”說着,他從袖中摸出了一顆雞蛋般大小的粉色珍珠。

老頭在看到珍珠時,半眯着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亮光。随後他笑起來,對着一旁的座位做了個請的動作:“二位想喝什麽茶?”

莫白和溟汐依次落座,黑貓也蜷着身子窩到了桌子一角。“綠茶,有勞。”

“好。”老頭背着手又走進了後屋,“那就兩杯碧螺春吧。”

看着老頭走進去,裝在貍貓妖脖子上的小瓶裏的人魚悄聲道:“就是他,之前那個人就是把東西賣給他了。”

溟汐看着莫白,低聲問道:“尊上,他是否會對我們不利?”

莫白指尖搓了一搓,淡淡道:“你我并未隐瞞身份,他是生意人,不會做此蠢事。”

“不過——”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莫白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還是小心些為好。”

沒一會兒,老頭就從後屋繞出來了。他後面還跟了一個少年,用托盤端着兩杯茶放到了莫白和溟汐跟前,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到了老頭身邊。

兩人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杯,都沒動。

“老先生怎麽稱呼?”

老頭抽了口旱煙,擺擺手:“叫我老丘就好啦。”

他用他精明的眼睛看着前面的兩個人,道:“二位既然找上門來,想必也知道老朽這裏是個什麽地兒,做的是什麽生意。”他吐了口煙圈兒,緩緩道:“老朽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看二位也不是凡人,想來用這顆珍珠不是為了換取錢財。那麽,是要換取什麽?”

既然對方開門見山了,溟汐看一眼莫白,得到他的同意後道:“想跟你打聽件事。”

“什麽事?”

“之前你這裏經手過的一支骨笛,龍骨笛。”

“哦……原來是為了這件事。”老丘抽了口煙,拿煙鬥指了指窩在一旁不聲不響的黑貓以及它脖子上的小瓶。“我當這兩個小朋友有些眼熟,原來是那時候來過的。”

一老一小兩雙狐貍眼都不善地盯着貍貓妖,把它吓得不輕,唰一下跳進了溟汐的懷裏。

老丘倒是沒揪着這件事情不放,道:“說來倒也是怪,你們之前也有人來問過這龍骨了。早知道是這樣,當初賣的時候該把價格再翻一翻的。”

“還有誰來問過龍骨?”

“這個嘛……”老丘眯着眼睛但笑不語。他用煙鬥指了指兩人面前的茶杯,“二位方才不是說口幹,怎麽不喝茶?”

“我們誠心而來,店家何必如此提防。”莫白一直默默坐在一邊,此時開口說道。他擡手在茶杯上“叮”地彈了一下,一陣綠色的霧氣從茶杯中漫開來。

“喵——!”貍貓妖見狀驚恐地叫了一聲,“有毒!”

溟汐也倏然冷了臉,猛地站了起來将莫白擋在身後,握拳看着坐在上首的老丘以及他身後已經戒備地現出了原形的少年。

“你們要做什麽?”

木門在這個時候“嘭”的一聲重重關上了,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老丘的煙鬥已經擱下了,臉上的褶子皺起來,透露出幾分兇狠。他盯着溟汐和被他護在身後的莫白:“你們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他早就認出了貍貓妖和瓶子裏的人魚。一個在他屋外來回徘徊過數次,一個又溜進了屋裏偷聽他的買賣。他做的生意不幹淨,但他也向來遵守規矩,不做出格的事情,不惹惹不起的麻煩。道上的人都明白他這兒的規矩,包括夏清風所在的那個【非自然調查研究部門】也給他幾分面子。但如今莫白和溟汐的做派,顯然犯了他的忌諱。

香爐裏的煙漸漸彌漫充斥了整間屋子,屋裏牆上顯出一張又一張狐貍的臉來。它們都龇着牙盯着莫白和溟汐,眼中閃着綠光,嘴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溟汐的手掌在身側一撐,背後的雙翅漸漸現出一個透明的輪廓。他低聲對莫白道:“尊上小心。”

莫白卻微微握了握溟汐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他的指尖點了一點桌面,擡眸看着老丘的眼睛:“交易。”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一陣白色熒光從他點在桌面上的指尖漫開去。壓迫的威儀自莫白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牆面上成百上千的狐貍臉驟然愣了一愣,下一刻便恐懼地尖叫着散去了。

老丘的表情也是一怔。他握緊了身下椅子的扶手,有些緊張地看着莫白:“你是何人?”

莫白沒正面回答老丘的提問。他将周身的威壓撤了去,淡淡道:“我們只需了解些情況。”

他将茶杯舉起,淺淺一抿,半阖着眼睫:“別無他意。”

溟汐斂下了他的防禦,坐回莫白身邊,将珍珠往前推了一推。

老丘的眼神在莫白和溟汐臉上來回掃了掃,随後跟身邊的少年示意了一眼,讓他把珍珠拿過去,又重新叼上了他的煙鬥。

只方才那短短一會兒工夫的對峙,他就明白了對面這個神色淺淡的人實力遠在自己之上。既然對方說了只為交易而來,那麽,就只談買賣。

老丘手裏轉着珍珠,眯着眼睛道:“這麽大個兒的血珍珠,的确罕見。老朽活了這把年紀了,也沒見到過幾顆。”他瞥了眼對面的兩人,“你們要問那龍骨,問什麽?”

“丘老先生的龍骨,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老丘将這四個字一頓一頓地念了一遍,“這個,你問瓶子裏的小朋友不就清楚了麽?”他看着瓶子裏惴惴不安的小人魚,“那日,你不是跟着一起過來的麽?”

小人魚面對着老狐貍的直視,心裏有些害怕。但一想着身邊還有兩尊大佛罩着呢,于是又大着膽子了。“那個人是偷挖的,在人界,這樣是犯法的!”

“哦呵呵呵呵……”老丘聞言笑起來,搖搖頭道,“老朽只管買賣,可管不了東西的來歷。買賣交易,有舍有得,童叟無欺。”

“可你之後不是仍舊将骨笛轉手賣給了人類麽?”溟汐道,“既然在人界做生意,自然便要按照人界的規矩來。人界禁止黑市倒賣文物,若是這樣說來,你這單生意是破壞了規矩的。”

“不過就是截骨頭罷了,說什麽破壞規矩。”

“那是龍骨!”溟汐冷道一聲。他看着老丘,道:“你在人界呆了多年,不會不知最近出土了一把斬龍劍,也怎會不知那劍中有龍靈?那把劍如今被各方勢力盯着,也因為那劍中的龍靈,已讓人界起了不少亂。你卻說,不過就是截骨頭罷了?”

老丘的神色有些異樣。他抽了口煙,緩緩道:“龍骨此時已不在老朽手裏。你們身上有它的氣息,想來已經知曉它的所在。那你們今日來找我,是還想知道些什麽?”

“盜取龍骨笛的那人,只是人類?”

“他呀,混風水行的小啰啰罷了,不專業的,也就騙騙不懂行的人。人類對這種人有個統一稱呼,叫……‘神棍’,對,就是個神棍。”

“既然是個小角色,怎能跟老先生有交情?”溟汐道,“若非有交情,老先生又怎會明知龍骨會是塊燙手山芋卻仍接下了?”

老丘被溟汐拆穿了倒也沒什麽表示。“他雖是個小角色,消息卻是靈通的。”

莫白睫毛一擡,對上老丘朝他望過來的視線。老丘這才接下去:“屠神劍的事情,就是那小子說起的。他雖說是個下九流的騙子,但對風水術法之事還是懂點皮毛的。屠神劍雖已被取走,但整個村子的運勢卻依舊沒變,尤其是那山上,氣息依然那般。再加上之後陸續有非人勢力去過那裏,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

“那小子認為,留在山上的東西應該是被施了法術鎮在下面的,于是來老朽這裏借去了幾張符。”老丘笑眯眯的搖了搖頭,“沒想到還真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多方勢力皆未發現異常,為何此人能找到骨笛?”溟汐有些難以置信。

“他呀,長了雙鬼眼。”老丘指了指自己的兩只眼睛,“也不知該說他運氣好還是差,他能直接看到一些陣法的輪廓。所以啊,坑蒙拐騙了這麽多年,他也還沒被人打死。”

“還有何人詢問龍骨?”

聽見莫白的問話,老丘連着抽了好幾口煙都沒說話。一直過了很久,他才說:“抱歉,我不能說。”

“為何?”

“人生在世,總有些不得已。神魔仙妖人,總有不得不承擔的責任,這是規矩。”

“可——”

“那便罷了。”莫白道。他阻止了溟汐的話頭,站起身,緩緩掃了老丘和他身邊的狐貍少年一眼,道:“告辭。”

“尊上!”

莫白已經大步走出了茶館,溟汐叫了他一聲,沒有得到回應。他也只能作罷,道了一句“打擾”後朝外走出去。只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老丘對他說了一句:“記住,當心身邊的人。”

溟汐轉身,只看到老丘被少年扶進後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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