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不是姓鐘?”
許書銘從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與鐘聞天相見。他穿着深灰色的筆挺西裝,系着一條銀灰的領帶,白襯衫,看起來卓爾不群、風度翩翩。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許書銘才從怔愣中回神,不是想象中的任何一次相見,如此突然,又聽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又和從前無二,許書銘這才覺得這果真是鐘聞天。
兩年時間,并未給鐘聞天的臉上增加歲月的痕跡,仍然高大挺拔,一身氣度。
許是生意越做越大,再細看一眼,氣質比以往更加沉穩而內斂,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一股不可接近的威勢感。
反觀自己,許書銘才覺得自己着實狼狽,今早走得匆忙,從頭到腳,胡亂撿了一身就穿,毫無搭配可言。
頭發也沒洗,一定很油膩。臉色也別提,好似兩年內就老了十歲。剛剛被人好一番羞辱,不知道頭發上有沒有沾上灰塵。
許書銘的臉慢慢熱起來,這下連擡頭都不想擡。
他并不想在鐘聞天面前賣慘。
然而現實又讓他無地自容。
剛剛那名暴發戶就算了,即使種種羞辱,也都不及鐘聞天這驚訝的一眼。
他驚訝什麽?
許書銘只想立刻離開。
“書銘!書銘!”
聲音就在鐘聞天的身後,許書銘擡頭一看,是李副總在走廊那頭叫他,旁邊還有一名許書銘叫不上名字的同事一道,像是剛剛從衛生間回來。
李副總見他看過來,連忙揮手示意。
許書銘從未像現在這般感激過李副總,哪怕是李副總一手把他推到如此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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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聞天也聽到有人喊他,順着聲音看過去,轉頭對他一笑,溫和道:
“公司聚餐?”
語氣随意,好像他與許書銘只是老友敘舊。
許書銘的脊背挺得筆直,他知道自己在緊張,所以不願意露怯。
他終于把眼睛和鐘聞天對上,對他匆匆點頭,笑了一下:
“有同事找我,以後有機會再聊。”
“也好。”鐘聞天并沒有為難他,只是目光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似有話要說,許書銘卻覺得鋒芒在背,并不想多說什麽。
許書銘直直朝前走,毫不猶豫地越過他,連頭都不想回,一路迎上李副總。
李副總卻沒看他,目光一直在看許書銘的身後,等許書銘走到身旁,李副總仿佛才回過神,一邊朝包廂走,一邊對着許書銘道:
“書銘,剛剛那位是?”
許書銘不妨李副總問起鐘聞天,他将目光落在李副總的臉上,沒有立刻作聲。
李副總還是笑眯眯的樣子,但是兩只小眼睛這時齊齊睜開,緊緊盯着自己,竟是認真地在自己的回答。
許書銘心裏一陣膩歪,什麽事都要管,他心想,嘴上道:“是鐘聞天,鐘先生,以前見過幾次。”
“果然是鐘總!”李副總恍然,他一只手拉住許書銘的胳膊,說:“書銘,你認識鐘總,怎麽不早說?”
這有什麽好說的,許書銘覺得有些異樣,他的手臂掙脫了一下李副總的手,但是李副總卻抓得很緊,不讓他走。
“我沒有認識鐘先生,只是見過幾面。”許書銘擡起眼,看着他冷冷道。
李副總被他這麽冷眼一看,才驚覺自己失态,連忙松開手,語無倫次地解釋道:“不是、不是,書銘,我剛剛……對不起,沒弄疼你吧?”
許書銘搖頭,只想立刻走出這個走廊,不想再多停留一步。
李副總看出他的臉色不對,也不再多言,快步一起進了包廂。
包廂內還是離開時熱鬧的樣子,許書銘這會兒的心情卻已經跟來時完全不同,這時,王組長說“書銘,和小趙喝一杯,人都舉杯等你很久了”,許書銘立時就舉起面前的酒杯,小趙也罷,李副總也罷,他們才是自己以後需要打交道的人。
許書銘回來之後的态度大變,在座的同事都能感受到,又看李副總和許書銘一道回來,此時目光頻頻地在許書銘上打轉,都覺得可能是李副總剛剛在包廂外勸解過了許書銘,大家也都上道,再也不提不愉快的事。
等他們一行人吃完,李副總才去結賬,門外候着的服務員一聽他們買單,忙笑着道:
“不用了,剛剛有人幫你們結賬過了,喏,這是賬單,您可以核對一下。”
李副總拿着賬單一怔,擡起頭看着服務員問道:“是誰幫忙買的單,有留下聯系方式嗎?”
服務員搖頭,“來的人沒說。”
李副總卻像是想到什麽,回頭去看座位上已經喝醉,趴在桌面上的許書銘。
“是不是姓鐘?”
服務員聽他這麽說,便道:“先生,要不您等一下,我去問問經理。”
李副總點頭,回到位子上坐下,目光癡癡地看着許書銘枕着手臂,露在外面的半張精雕細琢的臉。
多好的機會。
明明已經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許書銘已經被逼到極致,只差臨門一腳。
怎麽突然撞出一個鐘聞天?
別人認不得鐘聞天,但是他是認識的。
他甚至也想認識認識鐘聞天,那對他的事業來說,是何等的助力。
但是,鐘聞天可不是他想認識就能認識。
許書銘又怎麽會認得?
單單見過幾面,就能替他們這一桌買單?
況且,許書銘也太不會撒謊,鐘聞天是他這個毫無背景的小人物,想見幾面就能幾面的?
一次偶然碰見就算了,幾次,呵。
果然,那服務員回來,與他說,确實是一位姓鐘的客人結賬的。
李副總聽到答案,怔怔地坐在位子上。這時包廂內許多人已經離開,只剩下幾個住的比較近的同事,還有仍趴在桌子上的許書銘。他今晚是喝得真多,把一桌人喝得服氣了。
然而,現在喝得多了有什麽用?
李副總低下頭,再不敢看許書銘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