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然心髒跳得很快,但他分不清是因為羅青山在和別人接吻,還是自己眼皮上殘留的熾熱溫度。

“想怎麽辦?”嚴準把他拉到牆邊,也是羅青山他們的視野盲區,問。

微暗燈光下,裴然的臉蛋紅得厲害,他皮膚白,一熱或者緊張就會有明顯變化。

裴然怔怔道:“什麽?”

“捉奸,”嚴準說,“還是走?”

裴然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跟“捉奸”這兩字扯上關系。

他終于回過神來,僵硬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算了……我們走吧。”

今天是羅青山生日,又有這麽多朋友在場,裴然不想鬧得太難看。

嚴準一頓:“好。”

回到包廂門口,裴然低着頭剛想進去,嚴準忽然回過頭來:“你在這等我,我進去跟林康說一聲。”

裴然茫然地看他。

嚴準非常自然地問:“不是要走嗎?”

于是裴然在門外靜靜地等了一會,他甚至思考了下如果迎面撞上了羅青山和蘇念,自己該說什麽。

但直到嚴準從包廂出來,羅青山都沒回來。

嚴準走出來,手裏拿着他的大衣:“走吧。”

走出KTV,被深夜的冷風一吹,裴然才徹徹底底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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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然垂下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長籲一口氣。

嚴準餘光掃過他的表情,嘴唇抿了好幾遍,才問:“你想哭嗎?”

裴然說:“不想。”

“你看起來要哭了。”

裴然沒想哭,但他心裏的确有些亂。

他說:“我沒事,謝謝你陪我出來,我請你喝杯奶茶吧。”

他們身邊剛好有一家奶茶店,裴然想的是買完奶茶,他們就可以各自離開了。今晚的事給他的沖擊不小,他得花上一點時間消化。

嚴準說:“太甜,不喝。”

裴然點點頭:“那我就先……”

“換成咖啡吧,”嚴準說,“對街那家,手磨現做。”

……

嚴準和咖啡店的老板似乎是朋友,兩人已經在吧臺聊了許久了。

裴然獨自一人坐在位置上,眼神漫無目的地飄向窗外。

杯子碰觸桌面發出的輕響拽回他的注意。

“沒讓他做太甜。”嚴準坐下來。

“謝謝。”裴然說完,發現自己這段時間似乎一直在跟嚴準說謝謝,“你和老板認識?”

“嗯,朋友,大我們幾屆。”嚴準說,“打游戲認識的。”

裴然也不知道有沒有仔細聽,只是點了點頭。

他嘗了一口咖啡,苦中帶甜,的确比那些甜膩的奶茶要好喝許多。

片刻,他放下杯子:“你知道這事很久了?”

嚴準攪動着咖啡:“沒,我和他們不熟。”

不熟卻來參加生日會?

裴然只當是兄弟之間的掩飾,他扯了下嘴角:“嗯。”

裴然瞥見手邊的紙巾,是嚴準剛剛拿來的,随着咖啡一起推向他。

裴然忍不住開口道:“我真的沒有要哭。”

“嗯。”嚴準問,“咖啡苦不苦?”

話題轉太快,裴然頓了一下才應:“有點,不過很好喝。”

嚴準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放到裴然面前。

大白兔奶糖,裴然最喜歡吃的奶糖,他電腦旁都得備着幾顆。

“你的口袋怎麽什麽都能變出來。”裴然剝開糖放進嘴裏,沒再說謝謝,奶糖接觸味蕾的那一刻,裴然的心情都跟着舒緩了許多。

可惜他還沒放松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是羅青山打來的。

裴然低眼看了幾秒,然後挂斷。但羅青山并沒放棄,接着又打了兩個,裴然仍是沒有接,終于,在第五通電話被掐掉後,羅青山沒再打過來。

裴然剛想松口氣,手機又亮了,這次是林康打來的。

裴然猶豫一會,還是接了起來。

“裴然,你在哪?”林康那邊人聲嘈雜,應該是還在包廂裏,“喂!先把音樂關了啊,我在跟裴然打電話呢!”

裴然沒答反問:“有事嗎?”

林康愣了一下:“啊,有……羅青山喝醉了,一直在找你呢。”

另一頭,羅青山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猛地一激靈挺直背脊,撲到林康身上:“裴然?我寶貝兒?裴然在哪?裴然……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林康笑着罵了句髒話:“這呢,這呢,電話給你,你自己說。”

裴然猝不及防跟羅青山通起了電話。

“寶貝兒?寶貝兒?”羅青山叫了兩聲,然後擡起手機眯着眼看,确定是通話中,“裴然,你理理我。”

羅青山酒量向來不好,聽他這語氣,似乎醉得不輕。

跟醉鬼沒什麽好談的,裴然很輕地嘆了聲氣:“你喝醉了。”

“我知道……”羅青山含糊不清地說,“我知道,我喝醉了,你不高興,我下次不喝了……寶貝兒,你來帶我回去。”

背景音裏,裴然聽見羅青山身邊的人在起哄,林康還嚷嚷着要把羅青山這副醉态錄下來。

裴然耐着性子:“我不回去了,你讓林康聽電話。”

“為什麽?”羅青山醉話連篇,“不行,你不回來,我就要死了。”

背景音越來越喧鬧,聽得裴然頭疼。

他不想再讓其他人看笑話,只能放軟語氣:“你聽不聽話?”

嚴準雙手放在兜裏,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羅青山想了一會:“聽。”

“那你把電話給林康。”裴然說,“乖。”

終于,林康拿回了電話,裴然跟他說明自己今晚不會回去,希望林康能幫忙把他帶回寝室。

挂電話時,他還聽見羅青山在喊他的名字。

“乖?”嚴準譏諷地挑了下嘴角,“你在哄小孩?”

裴然說:“醉鬼跟小孩子沒什麽區別。”

“差別很大,”嚴準涼涼地說,“小孩子不會出軌。”

裴然很輕地皺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自己打完一通電話後,嚴準的語氣就變了。

雖然嚴準說得沒錯,但此時說這種話,無異是在撕扯裴然的傷口。

裴然扯扯嘴角:“也是。”

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振了一下,是羅青山發來的語音。

裴然點開語音,因為來不及放到耳邊,大半的話都公放出來,都是些毫無邏輯的胡言亂語。

關鍵是羅青山的聲音背後,還隐隐摻雜着蘇念的聲音,一句句“哥”叫得親密又黏膩,聽起來兩人靠得很近。

“現在又是什麽?”嚴準說,“找不到玩具的孩子?”

許多被出軌的人都喜歡找身邊的朋友傾訴自己的經歷,并渴望聽見朋友吐槽以及幫自己鳴不平。

但裴然不是,他不喜歡把自己的傷口擺給其他人看,他習慣了一個人消化纾解。

而且在嚴準的比喻裏,他是一個玩具。雖然可能是嚴準一時嘴快,放在平時也不是什麽大事情,但在這種情況下,裴然還是有些抗拒。

他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和嚴準并不熟,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或許吧。”裴然收起手機,起身,“很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後聊,謝謝你今晚幫我。”

裴然去前臺付了賬,老板把發票遞給他,裴然随手塞進了口袋。

他推開咖啡廳的門,才走了兩步,就聽見咖啡廳門上的風鈴又響了,緊跟着,他的手臂被人拽住。

嚴準的手掌心很熱,裴然被他拽得一愣。

“對不起。”嚴準依舊冷着臉,說的卻是認錯的話,“我說錯話了。”

裴然眨了眨眼,被他這一下弄得有些茫然:“沒事,不用道歉……”

嚴準從口袋裏抓出所有的大白兔奶糖,全部放進了裴然的掌心裏。

“這些都給你,”他說,“你別生氣。”

裴然回到宿舍,把口袋裏的奶糖全部倒在了電腦旁邊。

舍友聽見聲響,回頭一看,笑了:“大白兔堕落了,都賣起散裝了?”

“不是,別人送的。”

舍友長長地“哦”了一聲:“羅青山怎麽這麽摳,就給你買了幾顆。”

裴然不熱衷于秀恩愛,平時舍友提到羅青山,擔心話題無限延伸,他都會嗯嗯啊啊的敷衍過去。

他拿着睡衣走向浴室,解釋:“不是他,是另一個朋友給的。”

“這樣,對了,我今晚要出去過夜。”舍友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今天羅青山生日,我還以為你也不回來了呢。”

裴然笑了笑,沒說話。

洗好澡出來,舍友已經離開了,裴然躺到床上,才發現手機被消息刷了屏。

羅青山給他發了無數條語音,有長有短,還有好幾個表情包。

羅青山喝醉後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是倒頭就睡,他反而越來越精神。

裴然随意劃了一下屏幕,一條語音都不想點開。

不想聽羅青山的聲音,也不想聽蘇念的聲音,他今晚還想心平氣和地睡個覺。

裴然退出聊天框,剛想把微信關了,就見好友圖标那有個大大的“1”。

【準了請求添加你為好友,附加消息:嚴準】

周圍都是互相認識的朋友,裴然沒有深究他哪來的微信號,直接點了通過驗證,順手把他的備注改了。

【嚴準:[語音]】

手機光亮下,裴然抿了抿唇,點開這段兩秒的語音。

“別生氣,早點睡。”

嚴準聲音又低又沉,還摻雜着一些水聲,應該是在洗澡。

裴然突然覺得好笑,明明是羅青山出的軌,怎麽是嚴準一直在認錯。

再說……嚴準其實也沒做錯什麽。

【裴然:我沒生氣,你也早點睡。】

另一邊。嚴準站在淋浴頭下,把這條信息反複看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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