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漸深,花炮響聲震耳欲聾。

天上突然下起星星點點的雪粒子,幾顆飄在秦婳裸露在外的脖頸上,涼的她瑟縮了下。

方才她看的高興,倒也未曾留意到傅時珣正瞧着她,此下被這突如其來的雪粒子将思緒拉出那宛若夢境的上空,才察覺到身旁有一道視線,認認真真,還帶着些炙熱。

秦婳皺皺鼻子攏住衣領,偏過腦袋對上傅時珣的眼。

男人眸色沉沉,秦婳張嘴喚他,卻發現這人仍舊出着神,索性又伸手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傅時珣猝然回神,抿着唇角收回眼。

“王爺,您這是怎麽了?”秦婳往他身邊挪了兩步,朗聲問。

雪下的密起來,傅時珣久久未曾出聲,他輕擰着眉,側臉看起來極其不悅。秦婳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趕緊往後退了半步,低頭看了一眼他方才被自己扯過的衣袖,捏捏指尖沒敢說話。

傅時珣吐出口氣,正色道:“回府吧。”

“好。”秦婳點頭。

得到回應,傅時珣莫名緊了緊眉頭,轉身快步原路折回。秦婳跟在他後頭幾步,倒也沒瞧出傅時珣向來穩重的腳步中,突然橫生出的雜亂。

寒風刮過,秦婳擡手掩面,卻不小心拂過系着面紗的帶子,風有些大,揚起秦婳頭發的同時也帶着面紗一道吹走。

秦婳輕呼一聲,趕緊回頭去尋。

誰料剛轉身,便撞進了一雙帶着水光的震驚眸子,秦婳眨眨眼,視線下移看見那男子手中捏着的面紗。

秦婳快步上前去站在那男子身前,輕聲道:“公子可否将面紗還與小女?”

片刻後,秦婳始終不見這人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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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度擡眼,才發現這人依然是方才那副神情,呆呆地,清俊的面上痛苦又恍惚。

秦婳一時莫名,下意識回頭去瞧,但還沒偏過腦袋,就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腕子,而後她整個人朝前撲去,側臉貼上一個寬厚溫熱的胸膛。

渾身僵了瞬,手忙腳亂的就要去推這陌生男子。

周遭一陣冷風襲來,等秦婳再直起身子,就已然被傅時珣一把拽着護在了身後。

傅時珣臉色冷淡,從男子手中一把奪來面紗,反手遞還給秦婳,冷聲道:“沈世子這般,怕是不大合規矩。”

來人正是沈澈。

他的目光越過傅時珣的肩頭,定定看着秦婳,聲音輕顫:“她是何人?”

“本王府上婢女。”

秦婳聽見他傅時珣寡淡的語氣,下意識擡眸去看他。

沈澈忽而笑了一聲,撚起方才攥過秦婳手腕的那兩根手指,神情慢慢恢複往常溫和模樣:“甚好。”

甚好?

這是什麽意思?

秦婳低着頭細細思索着,還沒等想出個結果,她就聽見傅時珣的聲音随着風飄來:“可以走了嗎?”

“可以的。”秦婳小聲接話。

這回她終于快步追上傅時珣,只是走到一半,秦婳仍舊能察覺到身後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随着她的動作移動而移動。

一直到馬車邊,秦婳到底還是沒忍住,避開傅時珣悄悄回頭。

沈澈仍舊站在原地,見秦婳回頭,他彎起唇角對她點頭。

“看夠了嗎?”傅時珣涼涼開口。

秦婳趕緊收回視線,小心翼翼的擡眸去看他,傅時珣神情略顯不耐,彎腰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方才的水橋下漸漸走出一個女子。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等沈澈離開後,她才轉身沒了蹤影。

兩人坐上馬車,傅時珣盯着怔怔出神的秦婳,凝眸道:“你可曾見過他?”

“未曾。”秦婳連連搖頭,急急解釋道:“方才那風太大,将奴婢的面紗吹走,幸好被那位公子撿到。”

傅時珣神情依舊冷淡,別開眼沒有回應。

倒是秦婳,她回想起方才沈澈瞧見自己時,那副震驚恍惚的模樣有些奇怪。這麽想着,嘴上便也問出口:“王爺,那位沈世子是何人?”

傅時珣眸色沉沉的看她一眼,隐忍着情緒道:“沈國公家嫡長子,他姑母是當今沈太後。”不知怎的,說到這句後,傅時珣頓了頓又補充:“兩年前已逝的正妻,是秦大将軍嫡女。”

“真可惜。”秦婳輕聲喃喃。

聞言,傅時珣面色倏地冷下:“可惜什麽?”

這人渾身氣勢莫名的一下變得危險,秦婳自是察覺到了,她偏過腦袋看了眼傅時珣,低聲補充:“奴婢的意思是,那位沈世子真是可惜,竟年紀輕輕變成了鳏夫。”

秦婳嘴角動了動,那句“風度翩翩”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傅時珣面色稍霁,身子朝後仰了仰,拇指往上輕抵一下。

他心情明朗,話也多了些。

“有何可惜,當年秦姑娘本有心慕之人,沈澈将人強娶進門,最後難産而亡,對她也算是個解脫。”

秦婳乖巧的坐在一旁不吭聲,心裏卻是算起了賬。

這位攝政王殿下今年剛及弱冠,又是新帝面前的紅人,權勢滔天,那為何不娶妻?瞧着他為那位秦姑娘如此打抱不平,莫不是當初那秦姑娘與傅時珣兩情相悅,最後被沈澈摻和了一腳?

以至時至今日,都未有王妃。

大抵便是因為這個,傅時珣對沈澈才有如此大的敵意?

秦婳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場京城三人感情角逐大戲,于是傅時珣的話音剛落,就看見秦婳擡起頭,眼神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被這眼神看的莫名,傅時珣正要開口,秦婳忽而道:“王爺可是心悅那秦姑娘?”

“?”傅時珣一頭霧水,“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秦婳眼角有點酸,眨眨眼睛強裝鎮定:“那您一反常态的抱不平又是為何?”

傅時珣果然抿起嘴角,看了一陣秦婳後,沒什麽反應的閉上眼。

見他這般,秦婳嘴角慢慢向下耷去。

也是,她這般将傅時珣的感情宣之于口,若是被旁人聽到,豈不是落下話頭,叫地下的那位秦姑娘名節不保。

她們都姓秦,可惜卻不是一樣的命。

秦婳偏過腦袋朝外看去,她笑了笑,到底是自己癡心妄想。

禦花園內。

睦禾長公主從壽康宮中出來,輕聲嘆息。

貼身婢女扶着她的手,見她這般出言詢問:“公主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睦禾長公主伸手按了按眼窩,聲音悠悠的,“自本宮那兩位兄長薨逝後,母後就越發疼愛澈表哥,本宮如何能瞧不出來,母後那是将表哥當親生兒子般看待呢。”

婢女柔柔一笑:“那是自然,世子相貌堂堂,人中龍鳳,太後娘娘每每見到都十分歡喜。”

“可是你瞧表哥,自從表嫂離世,他那般讓人瞧着着實心酸。”睦禾長公主适時地停下腳,單手掩面,神情郁郁。

婢女左右張望幾眼,忽地咬咬牙,低聲湊過去道:“公主,女婢昨兒夜裏去城南的鋪子給您買頭油,您猜奴婢瞧見什麽?”

“能是什麽,總不能是瞧見表哥了?”

“可不是。”婢女擰着眉,連聲道:“奴婢瞧見世子爺摟着一女子的腰,那姑娘……背影與世子妃實在相似的緊。”

睦禾長公主瞳孔微張,手指緊緊攥着婢女的腕子:“你可知那人是誰?”

婢女又來回看了幾眼,才敢開口:“聽攝政王說,那是王府上的婢女。”

“既然是婢女,咱們不如去求一求攝政王殿下,讓他将那婢女送去世子爺身邊。哪怕是個替代品,也好過如今這般失魂落魄啊。”

睦禾長公主松開她的手,嘆息:“本宮知曉你說的是何人,那姑娘怕是上回與王爺一桌用飯的人。”

“公主,咱們要去試試?”

睦禾長公主望着光禿禿的樹幹,久久未曾開口。

假山後的樹丫子動了下,睦禾長公主餘光掃過那處,慢慢彎起了嘴角。

“當真?”傅皇後撐着宮女的手坐起身,擰着眉頭問。

嬷嬷點頭:“千真萬确,那小太監聽的真真兒的,長公主婢女說的姑娘便是上回娘娘問起王爺的那位。”

傅皇後面色上頗為震驚,她急急追問:“阿珣帶着那姑娘去城南做什麽?怎的還遇上沈世子了?”

“昨兒個夜裏可是花炮盛宴,王爺向來守禮,定是那位央着要去看花炮的,又正巧遇見了世子爺。”嬷嬷往她身側移動兩步,“娘娘,奴婢說句僭越的話,難不成您還真想看着王妃還未進門,就讓王爺納個受寵的小妾進府?”

傅皇後太陽穴急促跳動,她抿着唇角道:“嬷嬷這話是何意,本宮向來都是希望只要阿珣喜歡就好。”

“可是王爺都說了,不喜歡。”

傅皇後回頭,遲疑道:“他何曾說過?”

“娘娘糊塗,若是當真喜歡,又怎會不收入房裏,況且您不知道……”嬷嬷彎腰,附在傅皇後耳畔道:“那姑娘先前是紅樓裏的。”

傅皇後擰眉:“什麽?”

“王爺出宮後,奴婢叫人去打聽,找了個王府看門的小厮,還沒喝的有兩壺酒,便什麽話都套出來了。那姑娘先前是紅樓裏的,紅樓被封,也不知怎的就攀上王爺了。”

“這……這簡直是荒唐!”

傅皇後臉色鐵青,咬牙道:“等過幾日阿珣上朝,你去把那姑娘帶進宮,就說本宮要見見她。”

嬷嬷有些猶豫:“娘娘可別因為她,同王爺生了嫌隙。”

“且先瞧瞧再說吧。”

傅皇後放下茶盞,稍緩幾分後面色冷淡:“她若識趣,本宮自然不會與阿珣生嫌隙,若是不識趣,非要學那一套狐媚子本事,就立刻找個由頭把人捆了發賣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傅爺:的确是心悅秦姑娘(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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