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 勝
蘇老夫人被蘇沅兒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再一看蘇沅兒眼淚鼻涕的樣子,心中便更是不喜。
她今早給這些孫女做衣服,其實也是在敲打蘇沅兒。
因為蘇沅兒今日竟然穿了一襲白裙,像朵小白花似的,看上挺美的。
但是蘇老夫人,人了老了,是怕死、忌諱的很。
蘇沅兒這樣穿,此刻又這樣嚎,就真像在給她戴孝哭靈般。
這可把蘇老夫人膈應壞了,也裝不出慈愛的模樣了,氣急敗壞的對身邊丫鬟道:“還不趕快把六小姐扶起來!”
丫鬟、婆子忙上來扶蘇沅兒。
蘇沅兒卻不起來,雙手緊抱着蘇老夫人的腿,頭就往蘇老夫人懷裏紮。
蘇老夫人看着蘇沅兒鼻涕、眼淚的就要往她身上蹭,真是惡心壞了,忍不住擡腿就踹了蘇沅兒一下。
蘇老夫人上了年紀,又是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着,她腿上其實是沒有多少力道的。
可就這麽輕輕的一下,剛才丫鬟婆子都拉不起的蘇沅兒就像紙片似的,被踹翻在地。
蘇沅兒捂着被蘇老夫人踹的胸口,瞪着淚眼,不可置信大叫着:“祖母!”
蘇老夫人一看自己漏了痕跡,忙故作關心道:“這是怎麽了,快起來吧!”
旁邊的丫鬟婆子又來扶,蘇沅兒眼角餘光看到蘇蘅等人進屋了,便一骨碌爬起來,一頭紮進了蘇老夫人懷裏:“祖母啊,你可得給沅兒做主啊~”
蘇老夫人這一回不好再躲了,蘇沅兒滿臉的鼻涕、眼淚是蹭了她一身。
蘇老夫人也裝不下去了,是皺了眉、沉着臉問:“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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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蘅等人進屋,沒有看見前面的情形,就只見蘇沅兒緊緊的靠在蘇老夫人懷裏痛哭流涕,而蘇老夫人在黑着臉問話。
她們不知蘇老夫人是在嫌棄蘇沅兒,還以為蘇老夫人要替蘇沅兒做主呢。
這一下,這些人可就從心裏往外的嫉妒和不願意了,就連蘇蘅也維持不住表面上的淡定了。
蘇老夫人看蘇蘅等進了屋,都面帶憤憤之色,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了。
她雖然要裝作擡舉蘇沅兒,但是也不能因為蘇沅兒真的冷落了自己其他孫女的心。
這時今日跟着蘇沅兒身邊伺候的知書、知琴也進了屋,上來把蘇沅兒從蘇老夫人懷裏扶了起來。
蘇沅兒狀似柔弱無骨的靠在知書身上,也不說話,就是哭,哭得那個慘啊!
蘇老夫人見蘇沅兒這幅哭喪樣子,心裏氣得恨不得把她攆出去。
她也不願瞅蘇沅兒了,只向着蘇蘅不耐道:“這是怎麽了!”
蘇蘅是在蘇老夫人身邊長大了的,一聽就知道蘇老夫人是真生氣了,便忙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
蘇老夫人聽了,又看了還在那邊嘤嘤哭的蘇沅兒,實在是壓不住火了,把手中的茶盞往地下猛的一摔:“你們這哪裏還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真是白學了規矩,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個妹妹的!”
說着,不由得冷厲的看了蘇沅兒一眼,蘇沅兒只當沒看見,拿帕子捂着臉接着嚎。
蘇蘅等人見蘇老夫人發火了,忙都跪下嘴裏道:“祖母息怒,都是孫女們的錯!”
蘇老夫人見只有蘇沅兒一個人靠在丫鬟身上,也沒跪,還在那傻哭呢。
心中更是來氣,直接對宮裏的那兩個教養嬷嬷道:“王嬷嬷、李嬷嬷,皇後娘娘把你們派過來,是讓你們好生教養她們姐妹的,怎麽還出了這等事情!”
兩個嬷嬷心中暗恨蘇沅兒,真是個攪事精!
但也不得不上前給蘇老夫人行禮賠罪道:“老夫人息怒,都是我等的錯!”
這兩個嬷嬷都是宮裏的老人,也是女兒蘇皇後的心腹,蘇老夫人也不可能拿她們立威,只道:“二位嬷嬷,按照規矩,她們姊妹應該如何懲罰!”
這兩個嬷嬷都是老人精,一聽就明白蘇老夫人是用她們的手來處置蘇沅兒等人呢。
便忙道:“姊妹紛争,按規矩兩個人都要打十個手板的!其餘姊妹沒有勸誡,是要每人打五個手板的!”
“那就按規矩來!”蘇老夫人硬邦邦的的仍下一句話。
蘇蘅等人看蘇老夫人真的發怒,也不敢求饒。
蘇蘅還得顯示大姐風度來,違心道:“祖母,蘅兒是長姐,沒有管束好妹妹,理當多些懲罰!”
蘇老夫人看了蘇蘅,還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懂事、貼心,可這時候她也不能多說什麽,只點了點頭。
嬷嬷拿來戒尺,蘇蘅是長姐,第一個挨了手板,但是這兩位嬷嬷在宮裏都是歷練出來了,打人都是有手法的。
看着像高高舉起,但實際上落下的力度卻是不重的。
不過蘇蘅也是嬌養大的,十個手板下來,雙手雖是輪流挨打,那掌心也是紅腫起來。
其他人挨打後,手掌也都是紅腫了。
前五個人打完了,就輪到了蘇沅兒了。
蘇沅兒此時也沒跪下,還像沒眼力見似的靠在知書身上哭呢。
兩個嬷嬷上前,看着蘇沅兒冷測測道:“六小姐,伸手吧!”
蘇沅兒狀似哭得沒有了力氣,委委屈屈的伸出了手。
兩個嬷嬷恨她挑事,下手就不像對待蘇蘅她們,是高擡起戒尺,用上力氣真打了下去。
可戒尺剛剛落到蘇沅兒手心上,就聽蘇沅兒啊的一聲尖叫,兩眼一翻,從知書身上滑落在地,頭朝下,暈了過去。
兩個嬷嬷一看,心中冷笑,她們在宮裏什麽手段沒見過,這蘇沅兒和她們裝暈,想逃過懲罰,這哪裏行!
這兩個上來,就想揪起蘇沅兒,用指甲按她的人中。
可是知書和知琴昨晚早就和小姐反複排練過這一幕了,手腳是比兩個嬷嬷可快多了。
兩個人一下子撲到蘇沅兒身上,擋住了嬷嬷要碰蘇沅兒的手,也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知書大哭道:“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知琴趁機把袖口裏藏着的一小截裝着染指甲用的鳳仙花汁的豬腸衣塞進蘇沅兒嘴裏。
蘇沅兒用牙咬破腸衣,鮮紅的鳳仙花汁便從她嘴角流了下來。
“啊!小姐吐血了!”知琴跪着抱起蘇沅兒上半身驚叫道。
兩個嬷嬷見蘇沅兒兩眼緊閉倒在知琴懷裏,嘴角流出來的血,把下颚和胸前的衣襟都染紅了。
這兩個嬷嬷這一回是吓了一跳,這蘇沅兒是第一天與她們學規矩,她身體到底怎麽樣,這兩人是不知道的。
不過蘇沅兒真要出什麽事,她們可是擔不起責任的。
屋裏蘇蘅等看了也是大驚失色。
蘇老夫人還算鎮定,她也不知道蘇沅兒是真的,還是假的,忙吩咐人拿了蘇府的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來。
這要請太醫了,事情就算是鬧大了,三房的夫人們也都驚動了。
鐘氏進了屋,見了滿臉帶血的蘇沅兒腿都吓軟了,忙問:“這是怎麽了?”
知書哭着說了。
鐘氏一聽,心裏着急,女兒前些日子病剛好,又出了這麽一檔事,也不知道是傷到哪裏了。
蘇老夫人和兩個嬷嬷也仔細的觀察了鐘氏的模樣,見鐘氏臉色發白,身子發抖,倒不像是裝的。
蘇老夫人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好辦了,這蘇沅兒是在她屋子裏暈過去,吐血的,這事要傳出去好說不好聽,肯定會有人說她這做祖母的苛待孫女……
可是蘇沅兒吐了血,也沒人敢動她,只是知琴跪着抱着她。
等了一盞茶時間,太醫可算是到了。
太醫本身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聽傳話的人說病人病情很嚴重,醫者父母心,這時也就顧不上男女大防了。
只是蘇蘅等帶着姊妹們避到隔壁房間,太醫就直接進了蘇老夫人的正房。
太醫見了蘇沅兒雙眼緊閉,血乎乎的樣子也是吓了一跳。
忙蹲下身,知書給蘇沅兒手腕上搭了一塊帕子,太醫便給蘇沅兒號起脈來。
這一號上脈,太醫忍不住心裏罵了句娘,這哪裏是病得嚴重,這小姑娘脈象足着呢,這身體是啥事沒有,杠杠的!
難道是有什麽外傷,可是他一個男子也實在是無法去掰一個小姑娘的嘴看。
太醫又仔細瞧了瞧蘇沅兒身上的血,咦?怎麽這血的顏色有些不對呢?
抱着蘇沅兒的知琴正不錯眼的盯着太醫呢,見太醫露出疑惑的神情,便忙給旁邊的知書遞了個眼色。
知書嗷的一嗓子,上前伸手抓了太醫的胳膊,使勁搖着,哭道:“大人啊,我們家小姐是怎麽了,求求您了,您一定得把小姐救活了啊!”
太醫的耳膜都被知書這一聲給震得嗡嗡響,身子也被知書搖得差點沒坐地上。
太醫心裏這個來氣啊,還救你們家小姐?你們家小姐需要救嗎?就這身子骨,現今看活到一百歲都沒問題。
只太醫這麽大年齡了,常年給這些官家女眷看病,是見慣了內宅裏的腌漬事情的。
主要不是涉及到人命方面的,他就是明白怎麽回事,都是不會說的。
這一回也是一樣,只含糊道:“沒有傷到根本,是一時激動,血氣上翻所致!”
蘇沅兒聽了太醫的話,也知道不能再裝下去了,這時便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鐘氏氣息微弱的叫道:“娘!”
鐘氏看蘇沅兒醒了,是大喜:“沅兒,你感覺怎麽樣?”
“娘,我沒事!我要回自己的屋子!”蘇沅兒聲音就和剛出的小奶貓似的,可憐極了。
鐘氏忙問了太醫,是否可以移動。
太醫心裏道,還能否移動?這人就是上外面跑個千百米的都沒問題。
太醫點頭,不過還得做樣子,指點着鐘氏拿了春凳擡蘇沅兒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不過,太醫卻沒有走了,因為蘇老夫人也不舒服了。
太醫給看了,這蘇老夫人倒不是裝病,而真的是頭疾犯了。
太醫忙取了銀針,給蘇老夫人按穴針灸,又給開了凝神安息的藥。
既然給蘇老夫人開了藥,蘇沅兒這邊,太醫就算做樣子也給開了藥方。
但蘇沅兒啥病沒有,只能開些補氣補血的藥。
因蘇老夫人不舒服,做兒媳的就得在旁侍疾,鐘氏心裏惦記着蘇沅兒也不好離開蘇老夫人的正房。
蘇沅兒被擡回了自己的寝房,關上門,司棋在外面守着。
蘇沅兒見沒有旁人了,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沖知書兩個一豎大拇指:“演得不錯!”
知書手按着胸,嘆道:“小姐啊,奴婢的心如今還都吓得蹦蹦跳呢!”
知琴也連忙點頭:“奴婢的手腳都軟了!”
蘇沅兒嘻嘻笑着:“好姐姐,等會給你們發紅包壓壓驚!”
知書、知琴互相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她們怎麽跟了這麽一個潑皮主子。
大小姐雖然看着柔柔弱弱,但是從小就是頑皮淘氣的,為了達到目的是常常拉着她們幾個大丫鬟演各種戲碼的。
今天只是小姐回蘇宅頭一回顯露身手罷了。
那些人想欺負她家小姐,門都沒有。
晚上,蘇季遠回了家,知道了事情,也連忙到了蘇老夫人的正房去侍疾,直到蘇老夫人睡了,才和鐘氏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惦記自家女兒,夫妻兩個直接到了蘇沅兒的房間。
進了屋就見蘇沅兒躺在床上,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正在睡覺呢。
兩人問了知書,知道蘇沅兒已經吃過藥,沒什麽別的問題,心才放下些。
回了房,鐘氏煩悶道:“沅兒這是怎麽了,從小跟你做官四處走,身體也從未生過病,好得很,怎麽回了京城,先是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場,今日竟然還吐了血。”
蘇季遠安慰妻子:“太醫說并不是大病嘛,先養養看,你也不用太着急了,今日你侍疾也累了,明日還得去母親房中,還是早些休息吧!”
鐘氏還是忍不住埋怨:“母親剛準備好好的教養沅兒,沅兒就和姊妹們鬧了這麽一出,等她病好了,我定要好生說說她,這一回你可不許再袒護她了!”
蘇季遠知道鐘氏是一向要強,只敷衍的點了點頭:“好好,等沅兒好了再說!”
鐘氏知道丈夫是嬌寵女兒的,她的話丈夫也是當耳旁風罷了。
蘇季遠推說自己外書房有事,出了內房。
邊走想着,他一直在江南做官,沅兒從小在江南長大,回京水土不服病了,倒是可能。
但女兒身體從未有過大病,今天怎麽會吐血呢?
另外女兒雖然愛撒嬌,但性子卻是明媚嬌憨,明白事理的,又怎麽會剛回來就與姐妹們這樣吵架呢?
嗯!這孩子從小便淘氣,賴着她兩個哥哥,是什麽都敢幹,還曾女扮男裝,上過兩天私塾呢,說不定今天又是她再出什麽幺蛾子。
要不說知女莫若父呢,蘇季遠想着便又去了蘇沅兒房間。
守門的婆子見老爺又來了,剛要說話,就被蘇季遠制止了。
蘇季遠到了內房門口,見守在那裏的知書看見他臉都變色了,便輕哼了一聲。擡下巴示意知書開門。
知書不敢不聽老爺的,磨磨蹭蹭的開了門,叫了聲小姐。
蘇季遠往屋裏一看,就見蘇沅兒穿着寝袍坐在桌邊啃雞腿呢。
蘇沅兒正美滋滋吃的歡呢,聽知書叫她,擡頭便看見父親站在了門邊,吓得蘇沅兒手一抖,雞腿就掉到了桌子上。
蘇沅兒看着父親不虞的面孔,怯生生的站起來,可憐兮兮的叫了聲:“爹!”
蘇季遠背過身去,知書進去忙給小姐又整理了衣服,才請了蘇季遠進來。
蘇季遠看着女兒紅撲撲的小臉,分明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便沉着臉哼了一聲:“說吧,你這是要做什麽啊!”
蘇沅兒知道父親為官多年,心思缜密,自己如果說謊,是瞞不過父親的。
而且她此後要做的一些事情,也是要父親支持的,如果父親再能為她出謀劃策些,那就更好了。
想到這,蘇沅兒直接問道:“父親,你覺得祖母對我是真的好嗎?”
蘇季遠沒想到女兒竟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便是一愣……
作者有話要說:
另輕容紗的形容出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