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煮的面

開會的這兩個多小時裏，趙霁羽大致了解了趙賢想促成他和俞雪彤訂婚的原因。

這個項目涉及的資金人脈以及領域足以決定公司今年的拓展速度，以趙鑫鴻和俞博幾十年的關系，合作一旦談成就不會有太大問題，趙賢之所以着急，應該是擔心自己那兩個兄弟會來分一杯羹。

本來趙賢在公司的地位一直很穩固，自從趙霁羽的母親程微岚與他離婚後，程微岚娘家的助力就撤走了，他的兄弟也在私底下開始有了動作。

這一切趙鑫鴻都看在眼中，但他搞出私生子的醜聞激怒了趙鑫鴻，漸漸的他在公司的話語權也越收越緊。去年他二弟又談成一筆跨國合作的項目，年底大擺慶功宴，他的壓力就更大了。

聽報告時趙霁羽很專注，等散會去吃飯的路上，趙鑫鴻私底下問他看法時，他又一臉沒有興趣的表情。

車裏只有趙鑫鴻用了多年的司機，趙霁羽說話就沒有顧慮：“爺爺，你要是讓我跟這個項目，就等于讓雪彤他們家看笑話。”

“你這孩子，”趙鑫鴻嘴上怪他，手卻伸過來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你和你爸關系是不好，但是讓你跟這個項目是要鍛煉你的，以後畢業了你也要去公司幫忙，怎麽就不能理解一下爺爺的苦心？”

“我真的不想去，”趙霁羽隐隐皺了皺眉，“二叔和堂弟也做得很好，你該多給他們機會。”

“可你是我的長孫，當初填志願答應我的話全忘了？”

趙鑫鴻的提醒令趙霁羽想起了高三畢業的時候，趙賢和程微岚都拿前途來逼迫他，一個要他念管理，一個要他出國留學，若不是趙鑫鴻發話他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念歷史系。

只是趙鑫鴻答應他也是有條件的，要他畢業以後進公司待三年，如果确實不适合或者不願意，那趙鑫鴻也不會再勉強他。

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建築群，趙霁羽轉過臉來，态度比剛才緩和許多：“爺爺，你也說了等我畢業，現在才讀了兩年就要我去公司學習，我爸還要逼我訂婚，你們考慮過我的壓力麽？”

趙鑫鴻問：“什麽訂婚？”

後仰着頭靠到椅背上，趙霁羽閉着眼睛道：“我爸剛才趁你不在，當着雪彤的面跟俞爺爺提了訂婚的事。”

面色一沉，趙鑫鴻呵斥道：“你爸這個人，他娶了韓巧心以後腦子就越來越不好使了！”

有關韓巧心的一切都是趙霁羽最不想談的，趙鑫鴻罵完又嘆了口氣，安撫他道：“這事我會處理，你也別有壓力了，實在不想去公司我就讓老唐把項目資料都發給你，看不懂的你随時問他。”

眼前的棘手事解決了，趙霁羽的神色輕松不少，吃飯時陪着俞博和趙鑫鴻喝了幾杯，飯後又去了游艇港，陪趙鑫鴻出海釣魚，一直到夜幕降臨才回到自己車裏。

下午老吳發來消息，說申燃中午要睡覺沒吃飯，還說晚飯也不吃了。他打給申燃沒人接，便想直接回去，開到半路被黃嵗栩一個電話叫去喝酒。

他想推掉，黃嵗栩卻說跟溫琳吵架了心情很差，一定要他出來。

他聽着黃嵗栩的聲音像是已經喝多了，只好先過去看看，到了包廂發現唐家逸也在。不過他一來唐家逸就要走了，說家裏有點急事，讓他好好看着黃嵗栩。

“等等，”他跟着唐家逸到門外，低聲道，“你是不是有個朋友開房産中介的？”

唐家逸看着他：“對，你又要買房？”

“不是，你幫我查個房東的信息，盡快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

“那你把地址發給我，先走了啊。”

唐家逸說完就匆匆離開了，趙霁羽回到包廂坐下，看着桌上已經空掉的兩瓶紅酒，問道：“為什麽吵架？”

黃嵗栩癱在沙發椅背裏，聽完就拍了一下身旁的坐墊：“老問題了啊，她媽要她留學。”

的确是老問題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趙霁羽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那有什麽好吵的？”

“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這次竟然覺得她媽說得有道理，還讓我考慮跟她一起去。”

黃嵗栩的白眼都要翻到天靈蓋上了，趙霁羽默默聽着，喝了一口酒便看到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自己身邊坐下，擡手勾住自己的肩膀。

“霁羽，”黃嵗栩盯着趙霁羽的側臉，手指一點一點地說，“你說說留學有什麽好的啊，怎麽你媽跟他媽都那麽執迷不悟，這年頭早就不流行出國鍍金了好吧！”

現在出國讀書的風氣确實不如以前盛行了，不過提起程微岚，趙霁羽也記起上周程微岚剛給他發過兩所大學資料的事。

當初他高中畢業，程微岚就希望他到外面念書，後來逼迫不成，又開始惦記他本科畢業後再出國讀研的事，隔三差五給他發來管理學和經濟類的書籍，還給他挑學校。

他自小就生活在程微岚的高壓下，為了達到程微岚的要求拼盡全力讀書，初中那三年正是壓力最大的時候，他甚至患上了中度的焦慮症，即便是這樣了程微岚依舊不滿意，覺得他還能做得更好，不讓他放松。

将杯子裏的紅酒一飲而盡，趙霁羽說：“那就跟她分手吧。”

本來黃歲栩還指望他能安慰自己幾句，沒想到他一張嘴就是這種不倫不類的話，頓時被嗆得不知該怎麽回答了。

趙霁羽瞥了黃嵗栩一眼：“舍不得就別躲在這裏借酒澆愁，要麽跟她一起去，要麽讓她別去。”

黃嵗栩想反駁，幾句話到嘴邊輪着轉了一圈都覺得不合适，最後幹脆靠到沙發椅背上瞪着他：“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家逸還會跟我說幾句好話。”

“你缺好話？”趙霁羽一點情面也不留，“溫琳是耳朵軟，但也确實很喜歡你，前段時間你媽不是還問起結婚的事？你幹脆把婚結了，這樣溫琳她媽也不好再催出國。”

黃嵗栩愣了半晌，忽然坐直道：“你說的有道理啊！”

在心裏無奈地嘆氣，趙霁羽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聽這個醉鬼在旁邊接着唠叨：“可我才20啊，現在結婚是不是太早了？”

趙霁羽嗤笑一聲：“那你是打算以後跟她分手再娶別人？”

“不可能，”黃嵗栩梗着喝紅了的脖子，“我15歲就喜歡她，我倆之間沒有第三者插足的餘地。”

“這不就得了？”趙霁羽被他喝多了還一臉對愛情堅貞不移的信念逗笑了，拿過他的酒杯碰了碰，“喜歡就趕緊結婚，沒幾個人能有你倆這麽好運氣的。”

黃嵗栩嘿嘿笑了兩聲，把酒喝下去後勾上趙霁羽的肩膀，語氣黏糊地說：“哎呀還得是你，家逸說得沒錯，就你最懂我，嘴巴臭得要命但架不住我喜歡。”

“走開。”

趙霁羽被惡心到了，也笑着撥開肩上的手，黃嵗栩趁醉又貼上來，摟着他的腰說：“小羽羽，你讓哥哥抱抱嘛，咱們好久都沒這麽抱過了。”

一巴掌堵住那張要湊過來的嘴，趙霁羽聽到這個小時候的昵稱就雞皮疙瘩抖滿地，掙開黃嵗栩的手臂說：“你別發神經啊，再鬧我走了。”

“行行，”黃嵗栩被他推回沙發椅背上也不生氣，隔空點了點桌上的酒瓶，“叫人來結賬，哥請你吃飯去。”

“不去了，我還有事。”趙霁羽起身道，申燃到現在也沒回微信，他想回去看看。

“你有什麽事啊，這幾天找你都不搭理我，還是不是哥們？”黃嵗栩喝多了，不像平時能好好說話，三兩句談不妥又纏了上來，扒拉着趙霁羽不讓走。

這段時間趙霁羽的心思都在申燃身上，不止一次推了黃嵗栩他們的邀約。心裏是有些愧疚的，現在黃嵗栩這樣，他也不能真把人丢在這，只好帶着這個醉鬼就近找了家私房菜館，吃到一半把溫琳叫來，人交給溫琳後立刻回去。

到家樓下時已經過九點了，他停好車上了樓，一打開家門就聞到了食物的味道。

他以為是老吳在做飯，走到廚房卻發現申燃穿着老吳那件棕色的皮圍裙，正在燃氣竈前煮東西。

看到他回來了，申燃笑着說：“我醒來餓了，就去樓下超市買了點東西，借你家爐子煮碗面啊。”

走到申燃身邊，趙霁羽看向熱氣騰騰的鍋裏。

清湯面上飄着一點青菜，還有只煎蛋，雖然看着很清淡，但是聞起來非常香，一下就把他的食欲勾出來了。

他問:“怎麽不多放點材料？”

“這樣就夠了。”

申燃從袋子裏拿出花椒油，拆開包裝倒了點進去，筷子一攪更香了，見趙霁羽目不轉睛地看着鍋裏，申燃遲疑着問：“你想吃嗎？”

趙霁羽說：“我晚上沒吃飽。”

鍋裏只有一人份的面，申燃說：“那這碗先給你，我再煮。”

“一起吃吧，”趙霁羽從旁邊的櫥櫃裏拿出裝面的大碗，遞給他道，“我一個人吃不完。”

在申燃盛面時，趙霁羽從冰箱裏端出幾個盤子：“中午老吳給你做的怎麽都沒吃？”

這幾道菜用保鮮膜包着，申燃看了一眼道：“我沒看冰箱。”

“他每天都會買新鮮的菜，以後想吃什麽直接和他說。”

“不用，你已經讓我借住了，吃的東西我自己能搞定。”

将煎蛋放到面條上，申燃端起碗出去了，趙霁羽走到牆角看他提上來的超市袋子，裏面裝着拆開包裝的挂面，還有兩只雞蛋半把青菜。

捏着那張小票單據，趙霁羽想起了不久前看到他在便利店吃的那份快餐。

申燃把碗放在餐桌上，回廚房看到趙霁羽蹲在牆角不動，便問道：“你看什麽？”

趙霁羽起身說：“中午這幾道菜用微波爐熱下一起吃了吧，不然倒掉太浪費了。”

他都這麽說了，申燃就沒有再堅持。

老吳中午做的都是家常菜，有荷葉蒸肉，扒釀海參，南乳豬手以及胡椒豬肚雞湯。其它幾樣還好，那道南乳豬手剛從微波爐端出來就鮮香四溢，豬手軟爛的外皮上淋着晶晶亮的鹵汁，無論是賣相還是香氣都令人食指大動。

申燃将它端上桌，還沒坐下就發現趙霁羽把那一整碗面都端走吃了，完全沒有分給他。

被他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趙霁羽一點心虛的感覺都沒有，還用下巴點了點桌上的幾道菜：“我吃膩這些了，你煮的面更好吃，這些都給你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