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排排整齊的實驗桌，金屬透亮的大小不一的刀具，講臺上正認真操作的男人戴着個醫用口罩，劃開最後一刀，他放下手中的刀，脫下了膠手套，擰開水龍頭洗手，并且讓出了足夠的位置給學生看實驗結果。
“齊醫生好厲害……”
“天，我覺得要是讓我來第一刀我就偏了。”
“待會考操作我會死吧……”
“班長，待會兒重點借我看一下啊！！！”
“齊醫生是怎麽做到解剖得這麽快準狠的啊……”
“讓我看看，我還沒看到結果呢！”
“別看了，只會讓你更加覺得這個實驗及不了格。”
解剖實驗，路漫仗着位置優勢看了一眼被解剖的青蛙，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醫學院的學生都這麽殘暴嗎……
害怕.jpg
齊修遠用手工皂洗了手，甩落的水珠在純白的大褂上暈染開水漬，他微微皺了皺眉:“後排的到前面來，輪流看，然後下去操作吧。”
路漫從學生堆裏擠出來，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齊醫生，我覺得我可能要辜負組織對我的信任了。”
他也是才知道，原來除了在醫院任職，齊修遠還經常被邀請回K醫大講課，不過是那種學校偶爾邀請，還得配合着他的時間有空才來講兩堂的那種。
不難想象齊修遠在學校的時候成績是有多優異。
以至于他一時興起上K醫查齊修遠的名字時看到一篇又一篇學術論文署名和各種獎項，他都覺得很理所當然果然如此見怪不怪了。
——他的修遠學長，一直都很優秀。
為了他新劇的試鏡，齊修遠抽空過來上課順便帶着他，嗯，明面上他是所謂的助手，其實是來觀摩學習的。
然鵝他現在覺得，搶救無效，齊醫生一對一指導他都不一定能拿下這個角色啊……
醫生真的是太偉大了。
每個學醫的孩子上輩子，哦不，包括這輩子，都一定是天使。
“帶你來感受一下而已。”齊修遠站到了窗邊，示意他過來，“你的角色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醫療事故而走下手術臺，在學校的這段日子，和同學的相處，每次帶完實驗後他站在窗邊看着學生在下面操作，犯錯，或是說鬧，他的心情，他這個習慣，你覺得，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
路漫習慣性的伸手抓頭發，才反應過來自己戴着帽子口罩，好像連多餘的表情都沒辦法表達。
他嘆了口氣:“齊醫生你看劇本比我看得還認真啊。”
K醫大的這間實驗樓在19樓，是整棟樓最高的樓層，從他們這側的窗戶望下去，可以看到大半的校園，路漫微怔，他似乎看到了醫院？
“齊醫生，那是不是你們醫院？”
K醫大其實和市醫院離得一點都不近，但是這個位置，竟然可以遙望到醫院的大樓，他有些驚詫。
齊修遠點了點頭:“住院部的樓。”
路漫偏頭看向回到各自操作臺的學生們，眼底明明滅滅各種情緒一掠而過，齊修遠沒有打擾他，只是安靜的陪他站着。
聽着教室裏同學們讨論開來的聲音，分辨着下刀輕重的程度，放水的聲音，工具碰撞的聲音，路漫擡手虛空握了握，那是拿手術刀的動作，停頓只有幾秒，他就握緊了手，然後把手收到了身後，負手而立，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也沒有任何人看到，他的失态，他的掙紮……
齊修遠贊許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待會帶你去禮堂看看。”
……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着追求，為祖國的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的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
“凡我所見所聞，無論有無業務關系，我認為應守秘密者，我願保守秘密。倘使我嚴守上述誓言時，請求神祇讓我生命與醫術能得無上光榮，我茍違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站在禮堂舞臺上的男人将掌心放在了胸口，念出來最後一句宣誓，臺下掌聲響起。
一個人的掌聲抵過千軍萬馬。
以心為誓，天地為證。
路漫長舒了口氣，望下臺去:“我好像懂了。”
……
試鏡路漫讓鄭浩提早一點來接他，為了符合人設要求，他特意穿了身簡單的灰色襯衣，還買了副圓框平光眼鏡，掩去了過分精致的長相，整個人都顯得成熟了許多。
他一路在車上反反複複對着鏡子揣摩表情，一直到試鏡棚候場區，都還拿着劇本研究着，在一幹或緊張或不屑或好奇或探究的人裏顯得格外突出。
“到你了小漫。”鄭浩把號碼牌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別緊張，好好發揮。”
路漫看了最後幾眼劇本，這才把文件夾合上，深吸了口氣，調出一抹笑來:“好。”
他一邊給自己做着心理放松，一邊推門進了試鏡室:“各位前輩老師們好，我是星光娛樂的，路漫。”
陳凡導演坐在最中間的位置，戴着副黑框眼鏡，大概是逆着光，所以五官都被打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看起來樣子很是嚴肅，他低頭又看了看試鏡表格上關于路漫的簡介，然後在人名前打了個勾：“開始吧。”
路漫把眼鏡取下，閉了閉眼調整了下情緒，原本閑散的站姿變得挺直，是有些用力過猛的筆直，這種驕傲的姿态，是少年時期的商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他開始背誦宣言。
——背誦宣言的片段在劇本裏出現過兩次。
一次是第一集 第一幕年少時躊躇滿志的商陸畢業時宣誓場景，一次，是他多年後站在臺上帶着學生們一起背誦宣誓的場景。
中間，間隔了七年。23歲畢業的商路，和30歲的商路，是變化天翻地覆的兩個人。
“第一幕？”副導皺了皺眉。
陳凡也微微皺起了眉頭，用這個片斷來試鏡，的确不是什麽好選擇。
路漫對評委的低聲議論恍若未聞，他臉上還是那副激昂陳詞的模樣，然而最後一個音落下，他慢吞吞的帶上了眼鏡，背微微佝偻了一下，整個人的氣質倏然一變，他狀似無意的看了在座的評委一眼，又把背慢慢的挺直，這一次，是恰到好處的端正，他的神色也變得平靜無波。
下一秒，他眼底迸發出了複雜而又欣慰的神采:“扶傷救世，敬德修業。今天，我謹代表我的K醫科大學，與你們一同宣誓。”
“……”
聽着路漫換了種語氣，站姿，神情，甚至還有掃視過學生時，眼底的驕傲，自己多年不變的熱忱，陳凡恍然，眼中閃過一抹贊賞:“他試的是回憶那一段。”
回憶那一段的劇本安排，是把兩幕安排在了一起，但是拍攝的時候，其實是可以分開拍攝後期剪輯的。
畢竟是7年，世事的變遷心境的轉變，把兩幕放在一起試鏡才是極大的考驗。
“卡！”
路漫放松了下來，上前對衆人鞠了一躬:“謝謝各位老師。”
陳凡對他笑了笑。
路漫的資料和曾經拍攝過的影像片段他都提前看過，沒想到試鏡的驚喜更大。他點了點頭，又分別和兩個副導演商量了一下，副導演又和其他幾個評委小聲的讨論了幾句，過程中路漫一直保持着目不斜視的站姿，不驕不躁，看得陳凡心下更滿意了幾分。
“嗯，這孩子挺好的。”坐在副導演身邊的人一開口，棚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路漫微怔的望了過去，說話的那人看起來年過半百，笑起來的樣子很是和藹，不過重點是——那最邊上站着的男人怎麽那麽眼熟？？？
……
齊修遠！！！
路漫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然後他看到齊修遠沖他微微勾了勾唇。
卧槽卧槽卧槽！剛才試鏡太投入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啊！！！
诶……不對啊？他想，齊修遠怎麽會在這裏？？？
“既然這樣。”陳凡起身朝他伸出了手，“那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路漫也顧不得想別的了，趕緊握上去，十分誠懇的道:“謝謝陳導給我這個機會。”
陳凡微微擡了擡手，做了個引見的動作：“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男主的原型，衛商陸衛院長。”
“衛院長好。”路漫趕緊又是一鞠躬。
衛商陸一聽樂了:“我知道你。”
“那個渾身都疼的小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