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生意經

烏雲漸漸消散,灰蒙蒙一片的天空瞧着要舒服很多。

紀珩看了蘇爾一眼:“回去麽?”

蘇爾點頭,這次的副本勉強還算順利,只是他基本沒一個晚上睡過好覺,目前整個人的精神處于萎靡狀态。困倦之下,果斷按下胸牌上的凹陷處,離開游戲。

終于回到現實世界,蘇爾眼中的倦意掩藏不住,打了個呵欠。

紀珩不再耽誤他的休息時間,幫着叫了輛出租:“好好休息。”

蘇爾點頭,随意擺了兩下手:“再見。”

他向來警惕性十分強,哪怕現在很困,依舊強撐着,不敢直接在出租車上睡過去。

電臺裏播放的旋律很勾人,歌手音又唱的準,聽進心坎裏會生出一股癢意。

蘇爾睡意散去了大半,下意識坐直身體仔細側耳聆聽,這聲音越聽越是熟悉,下意識喃喃了一句:“曲清明?”

開車的司機是個年輕人,捕捉到他的自言自語頓時興致高漲:“你也知道她?”

蘇爾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有眼光!”正好遇上紅燈,出租車司機打開窗戶,胳膊搭在上面側過頭說:“我見過一回,本人是真的漂亮。聽說她最近開始涉足娛樂圈,未來一定能大火。”

蘇爾:“挺危險的。”

“啊?”

蘇爾:“你的手。”

出租車司機說了句沒事,不過還是把手收回來:“看過《陌路》沒?特漂亮的貨車司機就是曲清明客串的,她在裏面很喜歡做這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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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本來準備引一下話題,詳細問問,可惜出租車司機就是一個标準的迷弟,沉迷自問自答,根本不給別人開口的機會。

趙三兩說過有不少人在現實裏調查過失蹤的玩家,一味探究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他認為這句話有誇大其詞的成分,至少蘇爾敢肯定趙三兩和紀珩一直都在追查,只不過他們把握住了一個度。至于游戲的底線在哪裏,不到觸碰時,誰也不清楚。

想到這裏蘇爾重新向後一靠,恢複放松的姿勢,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曲清明。

聽出租車司機的意思,對方還是個名人。

網上的介紹很全,曲清明在模特界小有名氣,去年才慢慢涉及娛樂圈,目前知名度還不是很高。關于她的黑料不多,最常見的标題是‘從小美到大’。

蘇爾點進去幾張照片,承認确實很漂亮,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

把手機倒扣着放在腿上,蘇爾半阖着眼沉思,離開副本前紀珩最後問曲清明的那個問題,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從前好看麽?

——或許吧。

兩個人,不論提問者還是回答的一方都很奇怪。

紀珩那樣的性子究竟為什麽會把重點放在曲清明的相貌上?

蘇爾忍不住又看了幾眼照片,曲清明入行早,網上還有不少她從前走秀的視頻,一一點進去看完,沒發現異常。

蘇爾遺憾地嘆了口氣,虧得之前還腦補過一出曲清明和游戲進行過某種交易換來美貌的故事。

“到了。”司機出聲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謝謝。”蘇爾付完錢匆匆下車,快步朝空無一人的房子走去。

今年天氣很奇怪,格外愛下雨,而且是那種猝不及防的綿綿細雨。

一進家門蘇爾無視被淋濕的頭發,扯了件外衣蓋着,直接倒在沙發上補眠。

昏昏沉沉中,再有意識時竟然身處墓地,周圍全是荒冢,哭墳聲斷斷續續傳過來。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就差沒直接告訴你,這是夢,而且不是個好夢。蘇爾尋聲走過去,看到一張悲苦的臉,跟月季紳士給的郵票上如出一轍。

他站在那人身後,一動不動。

半晌沒聽見說話聲,因為啜泣顫抖的肩膀漸漸平複,哭墳人緩緩回過身,黑沉沉的眼睛直視蘇爾。

比耐心蘇爾就沒輸過,堅持一言不發,等着對方先開口。

哭墳人擦幹眼淚:“你的眼睛很值錢。”

蘇爾面色不變,直覺他指的是自己體內的那只眼睛。

哭墳人嘴角一勾,笑起來也跟哭一樣:“拿到我郵票的人,我可以免費幫他一次。”

蘇爾直截了當搖頭。

“先別急着拒絕,”哭墳人笑眯眯道:“認識一下,你可以稱呼我為守墓忠仆。”

蘇爾:“ nice to meet you。”

“……”守墓忠仆:“還是說正事吧。”

蘇爾目光一動:“你能聽懂?”

主持人懂外語,是不是意味着和現實世界有過交集?

“狡猾的小子,”守墓忠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別去探究二者間的聯系。”

蘇爾神情恢複冷淡:“不是要說正事?”

“……”

好想弄死他。

守墓忠仆情緒一激動,眼淚就容易飙出,用袖子擦幹眼角的淚花,沉聲道:“月季手上有一顆珠子,能照出人心底裏的秘密。”

蘇爾才在上個副本裏見識過。

“那玩意不過是個殘次品,還是仿你身體裏的這個。”

蘇爾向來擅長隐藏情緒,乍一聽聞手指卻不由彎曲了一下。

好像的确有相似的地方,說穿了都是映照出事物的本質。

守墓忠仆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像是一條引誘亞當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想不想讓它收放自如,甚至日常也能使用?”

蘇爾眯了眯眼:“我需要付出什麽?”

守墓忠仆:“眼淚。”

說着拿出一個小瓶子:“任何鬼怪或者妖物都行,收集他們的淚水,直到這個瓶子灌滿。”

見蘇爾有拒絕的意思,守墓忠仆又掏出合約,上面明确寫了瓶子不是無底洞,只要有一百滴眼淚就能灌滿,同時淚水進入瓶子也不會出現蒸發等狀況。

蘇爾認真浏覽了一遍,合約沒有明面上的貓膩。

“時效是一年。”守墓忠仆補充了一句。

交易近乎是天方夜譚,通常的情況都是鬼讓玩家哭。

“失敗了會如何?”

守墓忠仆虛情假意地流出兩行淚,指着四周荒冢:“就是這樣。”

遠處的情況看不見,但沒有被霧遮掩到的地方至少有一百多個墳頭,蘇爾暗自警惕……都是聰明人,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玩家願意做交易?

“獲取價值不同,要求也不同,”守墓忠仆好心解釋道:“他們中有的渴望道具,有的渴望功名利祿,多數只需要攢夠不到十滴的眼淚。”

蘇爾:“成功的有多少?”

守墓忠仆竟是說了實話:“百分之三。”

“不劃算,”蘇爾理智道:“現實裏有沒有鬼,這只眼睛就算能用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攢十滴眼淚都死了這麽多玩家,更何況一百滴。

“錯了,”守墓忠仆的淚失禁體質讓他的眼睛又充滿淚花:“這關系到你是否能獲得脫離游戲的資格。”

四目相對,蘇爾靜默不語。

守墓忠仆笑了:“任何玩家都不可能做到集齊二十四個成就點,有些承諾只是噱頭。”

沉默的間隙,蘇爾連續看了三遍條約,都快要有意向時忽然問:“這些眼淚是不是要從不同鬼怪身上收集?”

驟然被拆穿,守墓忠仆抿了下唇。

“難怪……”蘇爾冷笑一聲:“同一只鬼,恐怕流再多眼淚也只會被判斷成一滴。”

否則哪裏會死這麽多玩家。

稍微厲害點的玩家抓住一只若鬼不難,但想要威逼多只鬼,遲早在陰溝裏翻船。

眼看煮熟的鴨子就要飛走,守墓忠仆組織言語,試圖再次進行蠱惑。然而下一刻,蘇爾直接咬破手指,潦草地在合約上簽名。

檢查一遍,簽名沒有做手腳,守墓忠仆反而覺得哪裏不對勁。

蘇爾伸手:“瓶子。”

守墓忠仆扔給他。

蘇爾:“現在是不是該兌現你的承諾?”

白茫茫的霧氣散去一大半,守墓忠仆搖頭:“時間不夠了,明晚我會再來找你。”

蘇爾沒有強求,擡頭望着遠處蒼茫的天地,待到白霧徹底消散,面前的一切猛地同意識割裂開來。黑暗消失,他正躺在沙發上,皮質家具在夏天并不散熱,薄薄的一件T恤幾乎被汗液浸透。

還沒緩過神,剛翻了個身,就聽嘩啦一聲,瓶子掉在地上咕嚕嚕朝着沙發底下滾去。

蘇爾忙下地去撿拾,瓶子沾了不少夾縫裏的灰塵,勝在堅固異常,沒有任何破損。

不是夢。

他垂下眼,瓶子的存在就是一種真實的彰顯。

緩過神後蘇爾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手指,見沒有傷口才松了口氣,至少夢裏受傷不會給現實中的身體造成負擔。

此時已經接近天亮,蘇爾先去沖了個澡,難得興致來了,打開電視機系上圍裙,邊聽新聞邊準備做一頓豐富的早餐。

“據最新報道,近日一名經紀人向警方報案,稱旗下有藝人失蹤……”

蘇爾切菜的動作一滞,快步走到電視機旁。

一樁報道不過三言兩語,聽不出具體內容,打開手機一搜,全是鋪天蓋地的相關爆料。

——曲清明失蹤了。

她之前獲過模特大獎也沒被媒體怎麽宣傳,如今卻因為各種營銷號的揣測,一時間占據了各大頭條的位置。

根據一個還算靠譜的媒體介紹,前天曲清明缺席了一家雜志的拍攝,經紀人通過各種途徑都聯系不上她,情急之下才選擇報警。

由于在這之前曲清明處于休假狀态,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确定真正的失蹤日期。

蘇爾看完最新消息,沉默地站在原地……過于巧合了。

新聞偏偏在這個時候爆出來,哪怕再早一天自己尚未進入游戲,一旦傳出曲清明失蹤的風聲,副本就會簡單很多,至少他絕對會在一開始就懷疑曲清明是愛情殺手。

手機震動了幾下,是紀珩打來的。

“看新聞沒?”

蘇爾嗯了聲:“正在看。”

“別太過關注,過兩天我會去找你一趟。”

蘇爾:“好。”

對話匆匆結束,蘇爾盯着已經黑屏的手機怔神兩秒,重新走進廚房做早餐。

紀珩特意打電話提醒,或許他該在對曲清明的事情上更慎重一些,至少不能輕易明面上去調查這樁失蹤案。

心不在焉地做完一個豪華三明治,一看表發現居然已經過去半個小時,蘇爾連忙收拾東西準備帶去學校吃。

班級裏鬧哄哄的,大部分學生明顯還沒從模考的摧殘中走出,正發愁怎麽和父母說家長會的事情。蘇爾連開家長會的資格都沒有,放棄加入他們的讨論。

心事重重導致數學課聽得有些神游其外。

姚知平日裏為人嚴肅,知道蘇爾才從副本裏出來,難得寬容了幾分,下課後都沒拖堂。

待到放學鈴聲一響,蘇爾便以身體不适為由缺席了今天的晚自習,早早躺上床強迫自己入眠。

熟悉的哭墳聲傳來。

守墓忠仆假惺惺地對着那些被他害死的玩家墳墓哭泣,見到蘇爾,揉了揉哭紅的眼睛:“你來了。”

蘇爾點頭,剛見面就抛出一個問題:“月季紳士給了我一張郵票,是不是意味着……”

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直視對方的雙眼:“下次我一定會去往你主持的那個副本?”

守墓忠仆:“無聊的問題。”

蘇爾不在乎他的看法,耐心等着答案。

“不錯。”守墓忠仆慢悠悠說:“拿了郵票,就必須親自歸還。”

得到肯定回答,蘇爾緊接着說:“能不能借用一下紙筆?”

守墓忠仆看了他一眼,到底滿足了提出的條件。

似乎早就在腦海中打好草稿,蘇爾下筆如飛,片刻後連帶寫好的東西一并遞過去。

守墓忠仆開始只是随便掃了眼,神情很快變得古怪起來。

紙上的內容可謂不堪入目,标題一欄龍飛鳳舞寫着‘愛心陪伴計劃’,下方是詳細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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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請幫忙把宣傳單提前發放給你那個副本裏的鬼怪,”蘇爾認真道:“看它們有沒有需要,團體接單更優惠。”

一百顆眼淚不是個小數目,光靠殘害鬼肯定不可取,如果能通過做生意的渠道彌補,再好不過。

守墓忠仆在看到橡膠人時,總是似悲似喜的嘴角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望着他說:“你,遲早要被游戲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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