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泉州反了
魏妙沁正恍惚的時候, 卻是有個嬷嬷蹑手蹑腳地走近了院子,乍然見了她,頓時臉色慘白, 讷讷道:“郡主怎麽在這裏?”
魏妙沁都不知曉,原來自己能在轉瞬之間,便将面上的神色收斂得幹幹淨淨。她扶着從婉,啞聲道:“大嫂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大哥又整日不着家。我正想同父親說一說……”
嬷嬷悄悄松了口氣, 忙道:“今日怕是不大方便, 侯爺院子裏有兩個丫頭不懂事,辦了錯事, 現如今正教訓着呢。場面定是不大好看的, 只怕沖撞了郡主。”
魏妙沁點點頭, 轉身道:“那我便明日再過來。”
嬷嬷臉上這才見了點笑意。
等魏妙沁走得遠了,才隐約能聽見她嘀咕道:“尋常也不往這邊來,今兒怎麽來了……”
等回到了院子裏, 從婉才洩出了點慌亂的神情。
魏妙沁茫然環顧一圈兒, 突然出聲道:“關門。”
從婉想也不想就将門合上了。
魏妙沁抿了下唇,道:“便說我方才吹了風又頭疼, 叫院子裏旁的人莫要來打攪。”
從婉點着頭,跨出門去吩咐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院子裏光線昏暗,旁人也沒怎麽看清從婉的臉色,聽她說郡主不大舒坦,便都齊聲應了,誰也不敢去打攪。
随後從婉才又返回了屋中。
而魏妙沁已經坐在桌旁,拎起壺, 倒了杯涼掉的茶水灌進嘴裏。
從婉驚了一跳,連忙按住了魏妙沁的手:“姑娘這是做什麽?”
涼了的茶水順着喉道滑入腹中,魏妙沁倒是慢慢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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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厲害。
便是說,并非做夢。
“從婉,你也瞧見了是嗎?”
從婉哆哆嗦嗦,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臉,她點點頭,小聲道:“侯爺同夫人,怎會、怎會起争執?”
怪只怪昔日南安侯與孟氏在人前着實恩愛,沒見皇上賜下的那名侍妾,在誕下庶長子後,就再也沒能出過小院兒嗎?南安侯連看也沒多看人一眼。
“不止是起争執。”魏妙沁啞聲道。
母親與父親方才對話時的姿态,分明是形成已久。
從婉讷讷,不敢再出聲。
“我睡一覺便好了。”魏妙沁喃喃道。
從婉咽了心頭的難過,服侍着魏妙沁歇下。
之後幾日,魏妙沁仍舊閉門不出。
孟氏時而帶着補湯來瞧她,而她時不時在府上走一走,再也沒見到那天的情形,仿佛那天只是一場夢。只是魏成弘那日搭話的那個丫鬟,卻再也沒從府上瞧見。單這一點,便叫魏妙沁無法将之當做一場夢了。
她的的确确被騙了。
魏妙沁一起了疑心,再去觀察的時候,便會發現,她的父母并不恩愛。父親待她,并不如待魏成弘時的随意。父親待她的好,是小心翼翼,精心包裝過的好。因此在她記憶中,父親才是從未發過火,一直都待她極好的。
可正是完美至此,此時才顯得格外的不真實。
父親是怕母親的。
他在母親面前,那張英俊的面龐會染上幾分唯唯諾諾,還有幾分說不出的厭憎與壓抑。
魏妙沁發現得越多,就越覺得如鲠在喉。
又一日孟氏到了她的院子裏。
“快入秋了。”孟氏說着,叫身邊的丫鬟取了兩匹緞子來:“妙妙該做新衣裳了。”
孟氏說完,盯着魏妙沁瞧了瞧,皺眉道:“妙妙怎麽好像瘦了許多。”
不止魏妙沁,從婉和香彤也瘦了。她們想不明白南安侯府裏的變化,也只能将這些都憋在心裏,自然都跟着瘦了。
魏妙沁垂下眼眸,道:“想是苦夏吧。”
說罷,魏妙沁仿佛不經意地道:“前幾日我進宮一趟,去見了大公主一面。”
孟氏只知如今魏芳蕊不得寵了,卻并不知是為什麽緣故。聽魏妙沁乍然提起,便也認認真真聽着。
魏妙沁擰起眉,不快地道:“她竟然同我說您和父親的壞話,更言之鑿鑿,說父親在外養有許多外室,又言及您蛇蠍心腸……與父親不睦多年……”
孟氏聞言忙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妙妙不氣。大公主也是,好端端的,為何來污蔑咱們臨安侯府?”
魏妙沁擡起臉,盯着孟氏,眼圈微紅道:“若是父親真對不起母親了,母親一定要告知于我。我會護着母親的。”
孟氏驚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你父親哪裏會對不起我?”
魏妙沁便不再提這樣的話。
孟氏又與她說了旁的事,這麽聊了幾句話,然後才離開。
孟氏跨出了院子,臉色當即便沉了下來:“侯爺在外頭養了外室?”
嬷嬷擦了擦頭上的汗,道:“夫人,您還不知道嗎?這麽些年,侯爺哪裏養得了外室。就算侯爺想養,龍椅上那位也是不許的。”
孟氏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她微微笑道:“這幾日好好養着妙妙的身體,皇上已經做主将婚期提前了。”
嬷嬷連聲道:“恭喜夫人。”
孟氏抿唇一笑,但随即又沉下了臉:“去請侯爺過來。”
侯爺院子裏又發生了什麽,外頭不得而知。
但魏妙沁臉上的表情卻收了個幹幹淨淨。
從婉見她這般,反而害怕極了。
姑娘還不如好好哭一場呢。
半晌,魏妙沁才道:“母親為何要瞞着我?為何要特意扮作恩愛的模樣呢?”
從婉答不上來。
魏妙沁初一開始想的是,母親疼她,不願叫她傷心。
但現在,魏妙沁覺得自己如同被困在一團迷霧之中。先是驟然撕破柔和慈善嘴臉的魏芳蕊與皇後,再是特意接近的邢正安,還有如今剝開美麗外衣,露出難堪內裏的南安侯府……
魏妙沁緊緊咬了咬唇。
她會弄明白的。
到入秋的時候,雲州傳來消息說山匪已平,那支失蹤的軍隊也已尋到了屍首。原來是被當地山匪騙入了一片瘴林,這才死得悄無聲息。
同時卻也傳來了另一個消息——泉州的暴/民反了。
魏妙沁從小厮口中聽到消息的時候,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建康帝已經應下了她要提前婚期的要求,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南安侯府便也張燈結彩了起來。
幾個與魏妙沁關系親近的,如闫家妹妹之流,雖然驚訝婚事的草率倉促,但還是道:“邢家公子模樣生得不錯,性情又和軟,邢家又是出了名的大家……這樁婚事還是極好的。”
魏妙沁打從知曉邢正安的不.軌心思後,便連去瞧瞧邢正卿的念頭也沒了。
這人性子如何,長得如何,她都不感興趣了。
魏妙沁好似被抽走了那根情愛的筋,對将來成親後的生活,沒有絲毫的期許。
魏妙沁現下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發覺魏芳蕊就一道口子,這道口子開在了她的心上,于是從此她就變得敏感多疑了起來,再難純粹地沉溺到旁人對她的寵愛之中。
只是魏妙沁如今竟也懂得掩藏情緒了,因而沒有一人發現她有不對勁的地方。
魏妙沁如今最常問的便是今兒是什麽日子了。
“元檀?”闫焰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魏妙沁恍惚回神:“嗯?怎麽了?”
魏靜遠去了泉州,如今還未返京。
如今便也只有闫焰和闫妹妹陪在一處同她說話了。
闫焰難得冷了臉,他看着她,道:“你近來不大對勁。”
魏妙沁眨了下眼,燦然一笑:“何處不對勁了?”
闫焰盯着她的模樣,一時說不出來。
闫妹妹也在一旁不解道:“是呀,元檀姐姐何處不對勁了?元檀姐姐笑起來還是這樣美的。”
但卻不及過去笑起來時開懷了。
她過去笑便是笑,不高興便是不高興。
如今卻極少見到她不高興的樣子了。
恰巧此時丫鬟來報:“少爺,公主殿下來了。”
丫鬟口中的公主,指的自然是魏彤玉。
闫妹妹聞言,雙眼一亮,道:“公主來了?”說罷,她便推了推自家哥哥:“哥哥去陪公主說話罷,我在這裏陪元檀姐姐就好了。”
闫焰摸了摸鼻子,這才不大好意思地起身。
魏妙沁沖他促狹地眨了眨眼:“去吧。”
闫焰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去迎魏彤玉了。
誰知沒一會兒工夫,丫鬟又來了,氣喘籲籲地道:“郡主,姑娘,太子殿下也來了。”
魏妙沁皺了下眉。她如今避着魏明奕還來不及,生怕他誤會自己有意。
但闫妹妹卻是渾然不覺的,她雙眼又亮了亮,揪着魏妙沁的袖子,小聲道:“元檀姐姐,哥哥去陪公主了,難得有這樣的時候。不如便咱們去見太子殿下吧?”
魏妙沁本想讓闫家妹妹自個兒去,但想到他們到底關系不一樣。
她和魏明奕是堂兄妹。
闫家妹妹和魏明奕可是沒有絲毫關系的,便放任他們單獨在一塊兒,到底是不大好。
魏妙沁點了頭。
闫妹妹心下歡喜極了,拉拽着魏妙沁便疾步往前走。
魏明奕已經在花廳中等候了。
他背對着花廳的門口,正微微仰頭,欣賞廳中挂着的猛虎下山圖。
闫妹妹上前沖魏明奕行了禮,微圓的臉蛋上,浮現了一點紅雲。
魏妙沁慢吞吞地進了花廳,瞥見闫妹妹的模樣,便心知她這是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了。
魏明奕轉過身來,瞧見了魏妙沁,面上立即浮現了笑意,道:“妙妙。”
他話音才剛落下,還不等多說,一陣腳步聲便近了。
“太子哥哥怎麽緊挨着我到了将軍府?”魏彤玉面上浮現幾分喜色,但這幾分喜色在瞥見魏妙沁的時候,立刻消失了個幹淨,并且還轉而變得陰沉了起來。
魏妙沁早習慣了她陰晴不定的模樣。
她與魏彤玉不親近,本也不必慣着她,眼不見心不煩就是。
魏彤玉的目光在魏妙沁身上打了個轉兒,露出了一點笑:“原來是為這個。”
闫妹妹親切地便要去挽魏彤玉的手,她擡眸正瞥見魏彤玉眼底的一絲笑意。卻不知為何,透出了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闫妹妹心道,定是我看錯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一口氣,全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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