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受到驚吓的左謹趴在她的懷裏, 胸腔裏的心髒砰砰直跳, 緩上一緩, 才不發一言地将人推開,自己默默地扶着路欄往下走。
剛剛是真的被吓着, 卻也沒有出言說她一字。
跟在後頭的溫墨, 後知後覺地曉得自己錯了,小聲地喚一聲:“左謹!”
沒有得到回應,看來是生氣了!
“對不起!我剛剛吓着你!”
也有脾氣的左謹不接受,視線盯着腳下,小心地踏着鋼階往下走。
左謹真正生氣的點, 不是她吓着自己, 而是她對自己太過随意,這種感覺,隐隐地在心間盤旋,有些許不舒服。
接下來的一天,溫墨都被當做透明人, 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不由喪氣地耷拉着腦袋, 坐在院子裏的一棵合歡樹下乘涼,百無寂寥地盯着地面稀疏小草間、一排螞蟻緩緩地爬過。
此刻,整個院子裏裏外外就她一人, 像是沒人要的“留守兒童”,其她幾人都各自出去逛。左謹應該是去了隔壁100米左右距離的院子,估摸是去幫忙。
“小細腰的螞蟻啊,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欠收拾呢?”無聊的溫墨, 低頭跟黑黝黝的螞蟻說話,“我做了深刻反思,覺得左女士生氣是對的,不理我也是對的,可我還是有些難受,突然就覺得世界沒色彩了!”
“我那樣的行為,是不是讓她覺得我不尊重她?”
“你們不說話,我就當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喽!”
“我當時腦子裏頭,應該是進水嘩啦啦,我怎麽會舍得吓她呢?”
“她現在一天都沒理我,感覺自己...還沒有王小姐會讨她喜歡。”
嘀嘀咕咕地念叨着,瞧見一只螞蟻扛着比它身體大幾倍的食物,行走着“翻車”了,卻又舍不得将食物放下,傻傻地兀自在那兒掙紮,便伸伸手,用一旁細長的草葉幫它托一下。
直腰擡頭,仰躺在木椅裏,視線穿過粉白色的合歡花、穿過翠綠的枝葉,看向太陽偏西的天空,那裏白雲聚散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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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有觸碰她之前,我不會這樣的!”聲音裏也不知怎地,含着一絲淺淺的委屈,但,更多的是歉意。
一陣山風從西河的峽谷吹來,拂落一陣明媚的花雨,粉白的合歡花飄飄揚揚,緩緩落滿院子,輕輕貼在已然阖眼睡着的人身上。
落日未盡時,彎月已懸空,随着萬丈霞光收盡,幽藍的天空只剩彎月高挂。銀色的月光傾瀉在睡夢中人的身上,那微蹙的潤白眉心,萦繞着淡淡的情愁。
踏着月光回來的幾人,推竹門而入,就瞧見斑駁碎影裏的睡美人。有一朵粉白的合歡花正飄落,剛巧就點在額頭正中,不知是亂了誰的呼吸,驚豔了誰的眼眸。
王童童看美人的眼光向來毒辣。雖然現在的她,在追求左視後,可不妨礙欣賞美人,相機連續抓拍,定格那些會驚豔歲月的光影。
左謹立在原地,愣怔地瞧着她眉心點花,披上銀色月光的肌膚,更為白皙潤澤,醉人的冷感,赤.裸裸地展現在世人眼前。
好似空氣變成透明的、冷幽幽的泉水,而眼前的她,便是冰封在水裏的美人。
左謹的視線,膠着在仙姿玉色之上,瞳孔微微地放大着。
直到幾只家雞“咯咯”地從一旁跑過,左謹才從癡迷中清醒,面上已是暈開輕潮,頗有幾分羞惱地将飄揚的發絲別至耳後。
心中暗暗怪她美而不自知,非要呆在什麽合歡樹下,來亂別人的眼。
這份無根由的怪意,在側首瞧着三人同樣驚豔的神情時,又濃幾分。
欲擡腳前去,猶豫之下緩緩收回。
而她身旁的王童童,卻沒有什麽顧慮,賊眼放光地貓着腰上前,舉着相機和“睡美人”合影,各種搞怪的姿勢都來一張。
直到,想要偷親時,還在躊躇着的左謹,終于是忍不住,邁着自認為不疾不徐地步伐上前。其實在助理月月的眼裏,那完全就是火急火燎。
被一只素手拉開的王童童,滿臉可惜,剛剛就差那麽一點點。這麽好的機會,就這樣錯過,比捐了一千萬,還要讓她心痛。
左謹不想打擾睡熟中的人,請助理月月去拿自帶的被罩,輕輕地覆蓋在這人身上。微微觸碰着的肌膚,溫涼溫涼的,特別舒服。
指腹沒控制住地細膩的肌膚上滑了一下,燒得神經末梢都滾燙起來,無數電流在身體裏叫嚣,黑眸像是欲要下雨前的天空,裏頭烏雲壓陣、電閃雷鳴。
在這愣神的功夫,一旁的王童童趁機偷摸一把玉感的鎖骨,下手沒輕沒重,直接将睡夢中的人給驚醒。
倏然睜開的雙眼,像是這個夏日的夜空,蒼茫寂靜。在瞧到眼前立着的左謹時,茶色的眸子蕩起圈圈漣漪,一下子有了溫度。
“你們回來了啊!”溫墨視線掃過幾人,柔中偏冷的聲音在空中飄着,低頭看看身上覆蓋的素雅被罩,朝左謹笑着:“多謝!”
“嗯!”左謹淡淡地應一聲,朝亂動手的王童童看一眼,才腳步微移,轉身往弱弱燈光的屋裏走去。
将那朵從眉心滑落的合歡花,借着夜色悄悄藏于手心,最後夾在厚厚的日記本裏。
深夜裏,同住一屋、一木床的兩人,雙雙失眠沒睡。
各自平躺着,雙雙阖着眼,誰也沒說話,誰也沒亂動。
過了一會兒,卻響起饑腸辘辘的聲音,一陣陣地,跟有水在肚子裏竄動一樣。
聞聲的左謹,側頭看向身旁的人,正好與她窘迫的目光相交。
“我...我肚子唱曲兒了!”溫墨一天都恹恹的,自從中午吃了飯,人就一直沒再進食,“是不是吵醒你?”
“沒有!”左謹摸黑起身,拉一下門邊的細細燈繩,屋子裏便亮起光。
只見她從背包裏取一條夾心草莓餅幹,捏着封口輕輕一扯,遞到溫墨的手邊,下巴輕擡,示意先墊墊肚子。
溫墨乖巧地坐在床邊,吃上幾塊後,嗓子就黏黏的,茶色的眸子濕漉漉地扮可憐:“水———”
被使喚的左謹長睫輕顫,便披着外套去外頭壓半瓢水進來,示意她自己接過去喝。
溫墨假裝沒看懂,脖子伸了伸,就着她的手慢慢地飲。清清涼涼帶着絲絲甘甜,比瓶裝的礦泉水不知要好喝多少倍,不由喝了許多。
“水涼,小心鬧肚子。”左謹見半瓢水要去一半,不得不出聲提醒着,将葫蘆瓢往外撤了撤。
還想要喝的溫墨,脖子順着葫蘆瓢就伸去,落在左謹眼裏,頓生幾分可愛。上午生的氣,到現在也煙消雲散。
“我去給你弄點夜宵。”吃過這人做的飯菜,此時,也想親自下廚給她做一頓。
“不用麻煩,我吃完這包餅幹就飽了。”溫墨可舍不得,讓她大半夜地去忙活。
“......好!”淡淡應一聲,心想着,難道我做的飯菜,還沒有這包工廠出的餅幹好嗎?
這般想着,見她慢悠悠地享受夾心餅幹,好像吃的很開心。連那粉色草莓奶油沾到唇角,也被舌尖輕掃而過,悉數卷入腹中。
“你真的不吃夜宵?”
“不吃。”溫墨說得肯定,還怕她不信地搖搖頭,舉着餅幹晃了晃,“有它就可以飽腹,左女士還是快些上.床歇息。”
深感自己不被需要的左謹,壓下這股莫名升起的情緒,将葫蘆瓢遞到她手裏,人就從床尾回到木床,靜靜地躺着。
待耳畔傳來溫墨出去放葫蘆瓢的動靜,才幽幽地睜開黑眸,盯着半開的房門;随着折返的腳步聲接近,收回視線翻個身,從平躺改成側躺。
背對着她!
回房間的溫墨,拉了細細的燈繩,陡然而來的黑暗讓眼前一片漆黑,伸着手摸回木床上去。
想着左謹主動給自己吃的、喝的,就代表她已經原諒自己上午的粗魯,便唇角上揚着朝她挪挪,小聲地呢喃着:
“左女士,謝謝你的餅幹,現在我一點兒都不餓了。”
沒有回應,屋子裏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就只有屋外牆角傳來的呱呱聲。
“謝謝你原諒我!”
側躺着的左謹:“???”
“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的!”溫墨又挪了挪,虛虛挨着她,誠懇地說着話。
原本側躺着的左謹,是不打算繼續搭理她,奈何身後的人越挨越近,只好轉過身,雙手抵在她的肩頭往後推,“你別挨着我。”
溫墨嗓音低低的:“為什麽?”
昨夜不就是抱在一起睡的嗎?
“......請溫女士,自己到一邊,慢慢想。”想抱就抱、想親就親,我不是沒有知覺的人形抱枕。
“你是不是對我膩了,不想要我了?”受一天冷落的溫墨,是急需親密無間的抱抱來撫慰。白皙的手指,撩着左謹胸前的一縷發絲,在指尖纏纏綿綿繞着。
回答“是”或是“不是”,似乎都不對。
左謹幹脆轉移話題,問着在心裏憋了半天的話,“聽小女孩說,你去神樹許願?”
白天吃過午飯,去小女孩家幫忙時,被拉着說悄悄話。
“你去看了嗎?”想着自己寫的一行字,會被她看見,心裏泛起甜蜜的喜悅。
“沒有!”左謹原本是想要去的,可又有些怯意。聽小女孩說,是圓圓和圈圈,永遠在一起。
這人連跟自己表白都沒有,哪裏會跑到神樹去許願,約莫着是寫她和暗戀對象,永遠在一起。
想到這裏,拉拉被罩裹緊,“想聽溫女士繼續講故事。”
“嗯?”微微一愣,反應過來的溫墨,搖搖頭:“我困了,好想睡覺!”
左謹也不吱聲,黑眸就定定地瞧着她假寐,用無聲語言傳遞着:若溫女士不講,我就這樣一直盯着你
也有訴說欲望的溫墨,輕輕揪着她的睡衣一角,開始娓娓道來。
情窦初開的暗戀:
我喜歡她,是越來越喜歡,一見鐘情後,是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日日思念。
不知是不是那個年紀特有的懵懂心動,我像是一個吸色上瘾的瘾君子,每天睜眼的第一念頭,就是期待着見到她。
在學校裏,我最期待的是眼保健操、體育課。
因為,在做眼保健操的時候,我可以偷偷睜眼、透過指縫,偶爾會瞧到她帶着學生會的人來檢查。
上體育課的時候,我會偷偷地溜到她的班級旁的樓道口,等下課鈴聲響起後,假裝逆流找人,與她擦肩而過,匆匆一瞥,就足以讓我興奮許多天。
我追逐她的身影,像是向日葵追逐陽光,每一眼,都是歡喜、明媚。
我在無人的時候,懷着不可說的秘密,踩着她走過的路,好像是能與她同行。
有一天我從爸爸的房間裏,找到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不過很可惜,照片上的不是媽媽和我。我便悄悄地揣進校服的衣兜,準備按照片上的背景去找人,摸清具體情況。
我在【海城】大大小小的街巷轉了一天,都沒有找到對應的地方。
準備回家的時候,在街轉角遇到她,但她沒有注意到我,而是目不斜視地從身旁走過。
當時的我,失落極了!賭氣地想着,我不要喜歡她了,可腳步又控制不住地跟上去。
尾随着進入一條昏暗的馬路,兩側高大的樹木嘩啦啦地響,瞧起來有幾分陰森。正想要加快腳步接近她時,有一道人影突然從路旁樹後蹿出,快速地捂着她的口鼻,還來不及過多掙紮,人就陷入昏迷。
當時我很害怕,沒敢沖上去。
手腳哆嗦地在路旁撬一塊板磚,全身幾乎是在哆嗦地跟到小路上,趁他脫衣時的不備,從後砸一板磚。
但是跟電影裏的不一樣,沒一下将人砸暈,差點被反撲,又朝着他的腦門來幾下。
血是流了一臉,人也在地上蠕動,一副要咽氣的模樣,吓得我背着她就跑。将人送到別處後,我又偷摸摸回到事發地,看看人到底死沒死。
到的時候,發現人不見蹤影,地上只有一灘黏糊糊的血。
當溫墨講到這裏的時候,房外傳來低低的聲音,是助理月月的。
“謹姐,劇組那邊來信息,讓我們準時回組裏。陸老師和您的粉絲,已經和劇組聯系好,敲定6月20號去探班。”
“好,知道了月月。”左謹朝外回着。
助理月月說了聲“晚安”,便輕手輕腳地回房休息,給劇組回複的信息,還在打着圈圈,不知能不能發送成功。
被打斷的溫墨,瞧着左謹面無異樣,就放心地摟着她的腰肢蹭蹭,唇角彎彎地在她側臉落下晚安吻,摟着人舒舒服服地睡去。
聽完滿含情意的故事,左謹更沒有一絲睡意。
待抱着她的人發出綿長的呼吸,才一點點地将這人的手挪開。在木床上平躺、側躺,兀自輾轉不得眠,頗有些氣惱地盯着睡得香甜的溫墨。
控制不住地用手戳戳她的臉頰,又捏捏她的鼻子。
喜歡別人,卻一個勁地挨着自己,這人直接改名叫溫渣算了!
整理散亂的睡裙起身,取出自己的日記本,提筆:
2019年6月17日,夜。
今天去落難小男孩家幫忙,被小女孩悄悄告知,溫女士去神樹許願。
原本我是想去看看,可到底是控制住自己,沒有去探別人的隐私。
晚上的時候,我讓溫女士講暗戀別人的故事。回憶中的語氣、神情、每一個音,都浸透着剝不開的情愫。
心裏有些輕微的失落!
也确定,那許願的彩帶上,是別人的名字。
果然,溫女士只是饞身子。
從此刻開始,除拍戲的需要外,不想再搭理她!
配圖:睡得正香的、呆頭呆腦的Q版豬頭
配字:溫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