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朵純白如蓮的白月光7
旨意頒下後,湯家雖一頭霧水,但果然安靜下來,不敢再對身負縣主名號的自家姑娘亂點鴛鴦譜。
遵照禮節,湯家表妹接旨後,本應進後宮向皇後請安謝恩,可誰讓孟琰白後宮空無一人,是以直接省去了這一步。倒是柏斂桦私下裏以兄長身份隔着屏風見了湯家表妹一面,想問問她對自己未來夫君到底有何期許。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萬一他和孟琰白瞎指婚的話,那不是把人家姑娘送進了另外一個火坑。
對此,惠吉福主動提出請求,願意伺候柏斂桦出來走這一趟。
按理說,這種事情當然犯不着用他這個大總管親自出馬,但他擔心啊,這跟着出宮伺候的萬一不會來事,又沒有眼色嘴笨口拙,等回到宮內答陛下問話時,如果說了對王爺不利的話那可怎麽辦,湯家小姐的身份本就特殊敏感……唉,還是他親自走一趟才來的放心。
——說來還真巧,陛下正好也覺得其他人伺候王爺都沒有他來的盡職盡責,他剛提出請求,陛下就準了。
惠吉福特別有敬業精神的站在柏斂桦身後,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想着假如一會兒自己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比如兩人互訴衷腸什麽的,要怎麽幫王爺圓回去。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柏斂桦和湯家表妹之間的見面別提多麽正直了。
八年不見,當初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也已經變成了大家閨秀。剛剛見到柏斂桦的時候,雖然隔着屏風,但湯家表妹依然十分緊張,連聲音都有些微顫抖,但很快,言語間她就發現,柏斂桦其實一直沒變,還是曾經她心中溫柔可靠的兄長。
她對湯府打的小算盤并不是一無所知,并為此感覺十分難過。父親與叔叔們眼中只有名利,為此讓她嫁什麽人都可以。
現如今,陛下賜她縣主封號,又說讓她婚嫁自由……無緣無故的,陛下怎麽會如此好心?對于柏斂桦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感激到無以為報。
讓柏斂桦沒想到的是,說起自己終身大事時,湯家表妹雖然羞澀不已,可她還是鼓足了勇氣,表明自己其實有心儀之人。
——她心中明白,若這時候還堅守女兒家的矜持,怕是真的會和自己想要與之度過一生的人就此錯過。
更讓柏斂桦詫異的是,對方也姓柏,竟然算是他的堂弟,是前朝臨王之子,名為柏斂儀。
單拎柏斂儀本人來說确實不錯,他長相好,性格好,學識也是有的,但是,柏斂儀雖然頂着王府嫡子的名頭,可長到五六歲他母妃便去世了,臨王再娶新妃後又有了新的嫡出子女,他身為嫡長子在府中地位尴尬又不受重視,不僅遲遲不被請封世子,連親事都無人挂懷。
曾經不少人都私下猜測,這個臨王之位最後肯定是落不到柏斂儀頭上的,要便宜了他同父異母的嫡出弟弟。
說來他和湯家表妹結緣還是因為俗套的英雄救美,但俗套不要緊,這确實是搭紅線的好路子。
不僅湯家表妹心儀柏斂儀,柏斂儀對湯家表妹也十分有好感,但因為身份問題,他知道湯家人再想攀關系,也不會選他這種無權無勢的宗室子弟,等到柏氏皇朝被推翻以後,他就更不敢肖想了。
雖然暫時性命無憂,新皇也沒有要斬殺他們這些前朝皇族立威的意思,但可想而知因為柏這個姓,他們這些前朝宗室這輩子最好也不過繼續維持如此狀态……他就更沒有資格去求娶湯家嫡女了。
柏斂桦:“……”
得,那還說什麽,郎有情妾有意,彼此間都是一片真心,允嫁呗。
柏斂桦不由對系統感嘆:“沒想到我竟然還有做媒人的潛質。”要是沒有他,想也知道這一對肯定成不了,種種心思只能壓在心底,成為一輩子的遺憾。
系統對此笑而不語。媒人是吧?嘿嘿,誰還不是個媒人呀。
只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不然宿主一定又會炸毛噠。
……
等柏斂儀與湯家表妹大婚時,柏斂桦以齊王身份還出席了他們的喜宴,并送出賀禮,給他們撐足了臉面。
畢竟只要有他在,湯家人就絕對不敢暗中怠慢柏斂儀這個新女婿,讓湯家表妹丢臉。并且自然會有識趣的臣子也跟着來赴宴,再不濟,也要言語客氣的送來賀禮,讓整個流程走下來熱熱鬧鬧。
——但是敢對他陰陽怪氣的人,也不是沒有。
這畢竟是柏斂儀的喜宴,自然少不了柏氏族人在場。
但與前朝時不同的是,所有大臣都對除了柏斂桦和柏斂儀以外的柏家人敬而遠之,生怕與他們扯上關系,甚至連就座時兩邊也泾渭分明。
曾經高高在上的皇族哪裏能忍受這種冷待,年紀輕的還好,盡管心中不忿,但還能看清形勢壓下心頭怒火,但老一輩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被酒水一激,就難忍遷怒了。
現如今風光無限的柏斂桦就是個最拉仇恨的靶子。
于是便有柏家長輩無視身旁人的阻攔,仗着年齡對柏斂桦話中帶刺。
柏斂桦聽得明白,無非是隐射他冷心冷肺,不孝不悌,對皇室大變無動于衷,明明孟琰白與他有殺兄之仇,他卻竟然還和孟琰白這個謀反之人狼狽為奸,并依靠谄媚過的滋潤,現在怎麽還有臉面來插手柏氏族人的事。
怎麽說呢,雖然我人設是心平氣和小白蓮,能動口就絕不動手,但這不意味着我就沒有殺傷力啊,柏斂桦輕輕松松一句“你醉了”,底下就有人及時把他攆出去,讓他不能再壞氣氛。
放心,沒打也沒罵,絕對符合關愛老人家的小白蓮準則,但光是被攆出去這件事,估計就足夠讓這位長輩再狠狠傷一次自尊了。
柏斂桦本人對當場發生的這個小插曲不以為意,因為前朝皇子的身份,他立場确實不好弄,說句心大的話,柏家人看他不順眼也是正常的。
但孟琰白知道後,卻怒極反笑。
他本就是看在柏斂桦的面子上才留着這些人,并應允只要柏斂桦不再離開,就榮養他們一生……結果現在倒好,這群人反倒蹬鼻子上臉。
說柏斂桦谄媚?很好,不若接下來看看,到底是誰讨好誰?
孟琰白不言不語,靜坐了一夜,第二天上朝時頒布了一條引起軒然大波的旨意。
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總結成一句話,那就是:下任帝位會由柏氏血脈繼承,齊王出身柏氏有識人之能,朕信任他的眼光,将來齊王看重誰,覺得誰品德、才能出衆堪為大任,朕就立誰為太子。
舉世嘩然。
雖然不敢明言,但所有人都認為孟琰白怕是得了失心瘋。
之前孟琰白拒絕立後納妃就已經夠讓人私下裏诟病,現在更絕,他這是明言自己不打算留下後嗣?
這是看重香火傳承的臣子們根本不能理解的,明明新皇看起來身體康健并無問題……如若不能傳位給子孫後代,那他奪位的意義究竟何在?
而且選誰不好,非要從前朝皇族中選人,還讓齊王把持決定權……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進谏,一定要進谏!禦史們簡直恨不得撞暈在大殿上。
可孟琰白所決定的事情,自然不是他們上奏便能夠動搖的。
孟琰白做這件事之前并沒有和柏斂桦商量,是以柏斂桦在朝上也同樣呼吸一窒,不明白孟琰白這是為何……他甚至也是反對的一員。
現如今柏氏一族身份特殊,稍有不慎就會喚起他們複辟的心,重新造成動亂。
或許百十年後可以稍微放開限制,但在如今新朝初立的情況下,只能緊不能松。是以就連柏斂儀成為縣主夫君,也只是授以散官,并無任何實權。
現在有孟琰白鬧這一出……柏氏一族怕是徹底靜不下心來了。
下朝後,當柏斂桦單獨找到孟琰白的時候,孟琰白安撫他:“我就知道你必然要提出反對。”
“但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這一生不會有子嗣,那麽皇位歸屬就是一個問題。按常理,或許我該給孟家,但事實上我與孟家沒有什麽感情,也不甘心讓他們躺在我的功勞簿上肆意享受。”
“我幼時他們如何待我,我至今難忘。現在仍能讓他們享用榮華富貴,已經是看重情面了。”
這倒是實話,雖然孟琰白做了新皇,但是孟家卻泯然民間,與家世稍好的普通大家族無異,并不敢出頭。
孟琰白繼續開口:“既然如此,這皇位不如傳給讨你喜歡的後輩。”
“一來總歸與你有血緣關系。”
“二來……我從不擔心你面對別人會受委屈,只有柏氏,我知道你心中顧慮太多。但也恰恰就是他們,膽大妄為敢于利用昔日情分對你不敬。”
“你心軟,念及血脈相連,狠不下心處置他們,我卻不能忍受他們一邊受你恩惠,一邊對你輕慢。”
“世人逐利,他們更是無比看重皇位,恐怕做夢都想從我手中奪回……如今你已經握有甄選未來太子的權利,我倒要看看,這下還有何人敢在你面前失禮。”
柏斂桦不由苦笑,還失禮呢?怕是從此柏氏人看他就跟看金饽饽一樣了。哪怕心中不滿,也絕不會再露出分毫。
“未來時間還早,柏家人口不算太多,但也不少,等下一代降生,你從小觀察他們品行,挑揀一下有沒有值得你看中的孩子。”
——其實關于人選這一點,孟琰白覺得自己心中倒是有了一個想法,但是具體能否成真,還是要看以後,便先不與柏斂桦細說。
“與其說我喜歡這份權力,不如說我喜歡這種手握權力後,不再對任何事無可奈何的感覺。你當初若是沒死,我人生中必然不會有謀反這個目标。”
“繼位者到底是何人,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論對天下的看重程度,我遠不如你……來日,你會親手教出一個比我賢德得多的君主。”
“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