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朵純白如蓮的白月光8
因為孟琰白尚且年輕，所以挑選繼承人這件事不宜過早，否則不是好事。
是以當由這件事所引發的風波随着時間漸漸平息以後，孟琰白和柏斂桦這兩個身處旋渦中心的人并沒有再做什麽舉動，只是靜待以後。
反倒是柏氏族人，從這一刻開始就心熱起來，對此後降生的每一個孩子都嚴加教育，就希望他将來在同輩中能夠出類拔萃。
于是柏斂桦發現這其實也有好處……把皇位歸屬擺在臺面上，大部分柏家人就瞬間有了明确的目标，暫且停歇對孟琰白無謂的憤懑，而是卯足了勁想要去進行争取。
——孟琰白所限定的範圍實在寬泛，只說是柏家血脈……這讓很多在前朝時根本無緣皇位的旁支宗室也滋生出了奢望。
當然，也有少部分柏家人比較有骨氣，覺得孟琰白此番舉動就像施舍，這樣的皇位就算拿到手也沒意思，還是名正言順推翻他才是正統。
可奈何雖然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實際附和者寥寥，大部分柏家人都不吭聲。
想謀反那是有風險的，成與不成根本沒有定數……何況孟琰白本就是以武奪位，牢牢手握兵權，他們一群失勢的前朝皇族，哪有那個實力和孟琰白抗衡。想要強行複辟？做夢呢，不暗中花費百年積蓄力量想都別想，還不如這樣和緩的拿回皇位。
尤其孟琰白都明旨公布給天下人了，連朝堂最群情激奮的時候都沒有絲毫動搖，不怕他以後反悔，除非他不要天子顏面，寧願威嚴掃地。
于是提出這個想法的人，眼看着大家實際上該怎麽教育孩子就怎麽教育孩子，也不由心生挫敗，不再出聲。
不然他這邊堅持策劃謀反，回頭肯定會被子嗣最出色的那幾家視為拖後腿的。而且幾十年後，萬一族裏誰家孩子真的成功上位，那他是繼續反還是不反？到時候也失了大義的名頭。
就連少數心懷舊主，曾經與他私下聯絡的朝臣也态度動搖，覺得與其進行結果未知的謀反，還不如等上個幾十年，依然是柏姓人坐皇位，還更穩妥。
于是雖然柏氏一族人心浮動，但私底下的小動作卻少了。
觀察十餘年以後，柏斂桦找到孟琰白，言明自己挑中了柏斂儀與湯家表妹的長子柏承光，覺得他未來可堪大任。
這不僅僅是因為常常相處所帶來的親近感情。
柏承光并不強壯勇武、擅長武藝，也并不出口成章、精明善謀，可以說在一群作為候選的孩子裏，他哪方面都不算最出衆，但是他眼神清澈，性情端方，有容人之量，并且知道該讓什麽人做什麽事。
皇帝并不需要什麽都會，不然要臣子有何用。知人善任，這才是一個皇帝最大的優點。
這個結果讓一群拼命想表現自己才華的少年無比失望。
孟琰白同樣非常滿意這個人選，畢竟早在最初他就動過這個心思，只是拿不準未來沒有說出口，如今柏承光沒有長歪，那自然最好不過。
而且與其他柏姓少年相比，他是與柏斂桦血緣關系最近的，從母親那邊算，他該喊柏斂桦一聲表舅，而從父親那邊算，他又該喊柏斂桦一聲堂伯。
因為湯氏女的關系，這孩子和柏斂桦的關系也好，是真心把他視作師長。
但看着酸溜溜，說不知柏承光究竟有哪裏好的其他柏家人，孟琰白不由露出笑意。
“這麽多年過去，你看人的眼光還是這麽奇特……比如曾經的我，又比如現在的柏承光。”
都為人所诟病。
柏斂桦卻笑答：“我相信我的眼光，你是，柏承光也是。”
——柏承光是個好孩子。柏斂桦不知他未來能不能做聖明之君留下偉業，但相信他至少會是一個勤勉愛民的守成之君。
……
當年為了盡快積攢功勳上位，孟琰白年輕時征戰四方不顧自身安危，受了不少暗傷，有損身體根基，以至于後來他不足五十歲，就有種種隐疾爆發，被太醫進言一定要好生将養。
于是孟琰白和柏斂桦商量，決定退位做太上皇。
柏斂桦聞言驚訝不已。
孟琰白竟然如此放心柏承光嗎？不，倒不是說他們相處的不好，孟琰白确實一直是把柏承光當做繼承人在培養，但是以孟琰白多疑的性格，他至少該猶豫一下，又做好萬全防備再提此事。
孟琰白對此一笑：“你說過，你相信你的眼光。同樣，我也相信你的眼光。”
何況柏斂桦身上有一種特質，會讓與他常常相處的人也變得良善起來。
果不其然，柏承光上位以後，并不敢對他們有任何不敬。他十分尊重孟琰白與柏斂桦，執政初期，遇到為難的事還經常主動來尋求建議，反倒是孟琰白不耐煩的拒絕他下次再來。
“你是齊王與朕手把手教出來的太子，如今登基為皇卻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你竟不覺得羞愧嗎？不到千難萬難的時候，不要指望我們再出手幫你。”
柏承光神情一肅：“是兒臣無能……兒臣必不敢再負太傅與父皇期望。”
對此，柏斂桦一臉茫然：“？？？”
不，我說什麽了嗎？年輕人，我沒有對你失望。
……
臨終前，孟琰白看着柏斂桦開口：“雖然當初你剛回來時，我說過，對你身份一概不問……但那是假話。”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精怪，還是仙人？回來又是為了什麽……畢竟你死而複生，總該有個目的或者執念才對。”
“可這麽多年下來，我卻沒有看懂。”
“我想問，卻一直不敢問。”
柏斂桦反問他：“那你希望我是什麽呢？”
孟琰白回道：“我希望的話……不管是鬼還是精怪都很好，若是仙人，那就更好了。”
柏斂桦奇怪：“為什麽這麽說？”明明按常理，應該最希望他就是正常人類吧？
“因為這樣的話，你的壽命就會很長、很長。我能感受到，我快要死了……但是我不想你死。”
柏斂桦愣住了，感覺嘴裏又澀又苦。
許久後他搖頭回答：“其實我也說不好我現在是個什麽狀态，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告訴你，我回來是為你……我這一生都是為你而來。”
“一生？”孟琰白喃喃，他已經有些打不起精神了，“包括最開始嗎，從頭到尾都是為我？”
說完，孟琰白就覺得他果然是要死了，竟然已經開始神志不清說起了胡話……太貪心了，真的是太貪心了，竟然連柏斂桦與他相識之前的時間都妄想占據……明明不可能的。
——盡管對他來說，當初和柏斂桦的遇見确實就是一場命中注定。
然而柏斂桦卻溫柔又肯定的應聲：“是的，從最開始我們相遇……從頭到尾都是為你。”
“就算當年我們沒有在孟家相遇，換一個時間地點，你終究還是會認識我。”
“我也會如當年一樣，主動向你伸出手。”
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孟琰白頓時笑容燦爛，像是只要柏斂桦這樣說，他就真的相信。
“真好啊，這輩子，能夠遇上你……真是了無遺憾。”
他笑着看着柏斂桦，慢慢合上了眼睛。
……
後世史書記載，孟琰白一生宮中沒有後妃，也沒有後人，最後将皇位還位于上任王朝血脈。他與身為前朝皇子，史上最具有争議性的名臣柏斂桦，君臣相得、開創盛世，最終于同年同月同日同時逝世。
有關他們的秘聞實在是太多。
比如作為頭一個終身未婚的皇帝，孟琰白和同樣身為頭一個終身未婚名臣的柏斂桦是什麽關系，他們年少時有過怎樣的愛恨情仇，如果是朋友，緣何孟琰白要推翻柏家王朝，甚至親手殺死柏家數位皇子，而如果是仇敵，孟琰白又為何終生只信任柏斂桦一人，甚至連太子人選都交由柏斂桦敲定。
再比如繼任皇帝柏承光與孟琰白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卻與柏斂桦血緣親近。柏承光親生父親為柏斂桦堂弟，他親生母親為柏斂桦表妹，無論從父母雙方哪邊梳理關系，他們之間的關系都極為親厚。
更有雜史傳聞，柏承光的母親——那位湯家小姐、柏斂桦的表妹，當年一度差點嫁給孟琰白，又一度差點嫁給柏斂桦，幾經輾轉，最後如願嫁給心中真愛，生下柏承光。
看看與她扯上關系的都是什麽人，一位傳奇帝王，一位傳奇名臣，還有一位承上啓下、持盈守成的明君身為她親子，後來更是被奉為太後，享盡人生榮華，最後活了近百歲才駕鶴西去，堪稱人生贏家。
湯太後也因此被後世好事者稱為上天的親生女兒，根據她的事跡，撰寫了無數小說，拍攝了無數電影、電視劇……
至于這些傳聞是真是假，那就無人知了。
——哦不，種種傳言中有一點倒是可以公認，那就是柏斂桦容貌不俗。
當年孟琰白的貼身大太監惠吉福年老出宮後，因為繼任皇帝看重又徒子徒孫衆多，是以日子過得十分快活。他交友廣泛，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拉着別人追憶往昔，雖然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說，但每每談及舊主，都會情不自禁的感嘆：“我們王爺啊，簡直仙人一般，說出現就出現了！”
他這後半句無人能懂具體含義，由此衍生出了諸多猜想，但前半句還是很好理解的，仙人嘛，不儀容出衆，氣度高華，怎麽能被形容為仙人呢？
這一點被當時多位文人當做趣聞明确記載下來，并且流傳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