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京

正是夜色漸深,天上綴着兩三顆明晃晃的星子,它們一閃一閃的。在西北部的天狼星尤其明亮,像是一顆巨大的燈,挂在西北方,指引着什麽不歸路。

官道上,一輛馬車徐徐駛來,車輪壓在泥土上,碾壓出了兩道車輪的凹痕。車子由一匹棕褐色的馬在前邊拉着,走得很慢。駕車的是個十七八左右的小夥子,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眼皮有些沉重,重重地垂在眼珠子上,時不時打幾個呵欠。

他手裏拿着一條脫了毛的馬鞭,看見馬走的太偏了,才揮動手裏的鞭子抽一下,拉回正道上。

他頭上挂着兩盞燈籠,随着車子行進而左右前後的晃動着,燈籠下的流蘇像一個個調皮的小孩兒在蕩秋千一樣。

車裏坐着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男子,眉眼清秀,神情卻有些憂郁,左手拿着一卷翻刻書,看時眉頭一直緊鎖着。燈光并不是很明亮,燭火時不時的随車馬行進搖動一下。

在光影中,他的五官特別立體精致,穿着一身整齊的白色閑居服,身旁放着一身整齊官服和帽子。

正看得有些疲倦,忽然,車頂上傳來了一陣奇怪的響聲,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車頂上。他擡起頭,側着耳朵聽了一會兒,并沒有什麽異常,便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鼻梁以緩解看書的疲勞。

這時,他聽見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說道:“別動!”

他稍稍睜開眼,便看見一把铮亮的匕首架在自己的頸上,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他面前說道:“救我。”

聽了黑衣人沒什麽誠意,反而帶有幾分威脅的求救,他放下右手緩緩問道:“說這話的人應該是我吧。”

“少廢話,一會兒又官兵來了,你要配合。”神秘少年用威脅的語氣道。

“要是我說不呢?”易朝試探着。

“那你就完了!你一定會先比我走一步。”說着黑衣人将匕首貼易朝的頸上。

易朝感覺到了匕首的冰涼,眼皮跳了一下,嘆了一口氣,竭力的保持鎮定時問到:“怎麽幫?”

這時,車夫在外面喊了一聲:“大人,怎麽了?”

“沒事!我沒事,趕你的車。”他盯着黑衣人朝外面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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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繼續行進着,“送我出城。”

“好。現在就是在出皇城的路上。小七,出城!”

“大人,這麽晚了,确定要出城麽?”

“是。我去祭奠一下我娘,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大人別難過,像您這麽好的官以後準會東山再起的。”小七調轉馬車駛上了另一條官道。

“停車,我們要搜查。”一對官兵攔住馬車的去路,領頭的男子手持令牌要求搜查。

小七與他周旋說到:“這可是易朝大人的車,你确定要搜?”

“易大人的那也得搜,我們是奉皇上的命令,今夜捉拿刺客,違者斬!”說着粗暴的推開小七,大步流星的朝車馬走來。

馬車裏,兩人四目相對,岑暮四處看看,馬車裏面竟然沒什麽地方可以藏身!他蹙眉:“你乖乖配合我,如果我被抓了,你就是第一個死的。”

易朝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木然的點點頭,左手還拿着書,正好翻到《孟子》那一頁:“吾善養吾浩然之氣……”

但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已經案上還放着一本書——《孟子》,至于看不看得進倒是另一回事兒了!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哎,易朝大人,屬下奉命搜查刺客,請您行個方便。”

易朝看了一眼少年,伸手往右邊按了個機關,馬車底部打開了一個暗門:“這是逃生的裝置,你可暫時先躲躲。”

岑暮點頭,躲到了車底。

外面的人沒聽到回答,不得不提高嗓音再次喊道:“易朝大人,屬下奉命搜查您的馬車,請您行個方便。”

還是沒有人回答。

他等得有點不耐煩,直接伸手想打開車簾。

小七趕緊過來阻止說道:“您不能打擾我家大人,他正在休息。”

“有何不可?走開!”

“不行!”

“小七,讓他們搜。”裏面的易朝終于開口了。

嚴明跡打開車門,裏面只有易朝一個人,還在看着書。他擡起慵懶地眼眸,“嚴校尉搜完了嗎?本官車裏可沒有藏什麽吧?”

“沒……沒什麽,易大人打擾了。”說完,放下車簾,準備放行。

“嚴大人,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那不然還能怎麽樣?”嚴明跡反問。

“這可是出城的路,易大人這時候出城不是有點奇怪嗎?”

“放心,他出不去的。全城戒嚴,怎麽可能随随便便讓一個谏議大夫出城呢?”嚴明跡大手一揮帶着人去別處巡邏了。

馬車裏,岑暮從車底下爬上來,這一來一去的倒是消耗他不少的力氣。爬上來之後,他只能虛弱地蜷縮在角落裏。雖然易朝救了他的命,但是他還是不敢放松警惕。

“好了,他放我們出城了。”易朝看了他一眼,小七在外頭驅車的聲音傳進來。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來日有機會一定回報。”岑暮舔着自己的嘴唇,除了腥甜的血液以外,他還聞到了一種獨特的香。這種味道很熟悉,他以前似乎在哪裏聞到過。“大人車裏的熏香是哪種?”

“熏香?我這車裏從來不用這些的。”易朝也謹慎起來,他的習慣小七也是知道的,不會随便把什麽東西放到他的住處。“你聞到的是一種什麽樣的香味?”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太獨特的東西其實就算以前遇到的時候不會有意識地去注意,也會在自己的記憶裏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很淡,這種香味我只在朱雀街曾經聞到過一次,是在一個死人身上……”說到這兒,他陡然話鋒一轉,“大人在朝堂上恐怕過得不太好!”

“難道這香有毒?”易朝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少量沒什麽,但是日積月累之後,恐怕就有問題了。”他的傷口在隐隐作疼,但是他又不能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眼前這個官員到底是真心幫自己還是只是在威脅下虛與委蛇的,他都不知道。為今之計,就是小心提防!

易朝在車裏摸索,找找有沒有異常的物品。車裏除了幾根蠟燭,一個裝書的箱子,一張案桌外,就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了。難道是在暗格裏?易朝納悶道。

岑暮看對方找不着香味的來源,便發覺自己嗅覺好一點還是有用的,他擡手指着案桌。

“在這兒?”易朝走過去,伸出食指敲敲案桌,發出了跟一般桌子不一樣的聲音,裏面竟然是空心的!他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岑暮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文文弱弱的谏議大夫還随身帶刀。

“防身用的,我在朝中樹敵太多。”易朝下意識地解釋道。他揮刀直接刺穿桌子,在破碎的木片下是一個指甲大小的黑色鱗片。

“這是何物?”易朝用一塊布将鱗片拿起來,放到燈下仔細觀察,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鱗片,像魚鱗,卻又散發着詭異的香。

岑暮心頭一驚,他當然認得這個鱗片,那是傳說中的黑色鲛人的鱗片,其香雖好聞,卻能在無形中使人精神混亂,将人毒殺。可是這種東西怎麽會被人用在一個普通的谏議大夫身上?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易朝見岑暮不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鱗片:“你可知道?”

“不知道。”他搖搖頭。

易朝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對方不想說,便沒有再逼問下去。兩人在車裏沉默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城中的街道上到處是巡邏兵,除了大街小巷以外,還有一些角落處能藏人的也被掀了個底朝天。

嚴明跡的隊伍巡邏到城西,助手邢恩叫住他:“校尉校尉,前面那家燒餅店是我爹娘開的,一會兒路過我可不可以去拿幾個烙餅!巡邏了一夜了,我肚子餓得慌!”

嚴明跡看了一眼他手下的兵,都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他從身上摸出一袋銀子,抛給他:“好!你去吧!對了,再拿些錢去給他們一人買一個。”

“好勒!校尉。”邢恩拿着錢去邢記燒餅鋪敲開了自己的門,還沒有見到自己的爹娘便喊道,“爹!娘!我回來了!”

此時他爹娘正在鋪子裏做燒餅,聽到兒子的聲音立即扔下鍋鏟火爐出來迎接:“兒啊!你終于回來了!”

“娘聽說有刺客,可擔心你了!記住啊,有刺客千萬別去跟人搏命,我可就你一個兒子!”邢大娘抹着老淚叮囑道。

旁邊的邢老爹可不同意了:“嘿!老婆子,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兒子是做大事的人,怎麽能臨陣退縮呢!兒啊,別擔心,有事情就迎頭趕上去,別讓人家笑話咱們老邢家出了孬種!”

“爹娘,我是巡邏路過來跟你們買幾個燒餅的,校尉還在外邊等着呢!”

“那快請他們進來坐啊!”邢大娘說道。

“娘,不用那麽麻煩了,您給我拿六十個燒餅就好了!”

“好!老爹這就給你拿去!老婆子快過來搭把手!”邢老爹幹勁兒十足,将新出鍋的五十個燒餅全都裝進囊中,紮好,随後兩夫婦又做了十五六個,一并塞給兒子。

邢俊買到燒餅,與爹娘告別後,就立刻趕回巡邏隊中。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下錯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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