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陽迷案

“怎麽?怕我下毒?”

“下毒你倒是不會,只是會往裏面加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喝完後心堵。”現在已經是入冬時節,他覺得有點冷,便披上一件外衣,下床,“他呢?”

“在藥房裏熬藥。”

“……”他默不作聲,心裏有些感動。雖然對方手無縛雞之力,還一直提防着他,不過還是有點良心的。

“你在發什麽呆啊?說實話,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就是任務而已。去年我也是接收到同樣的任務,把你從宮廷裏帶出來。”他其實并不想作過多的解釋。一年前,他也通過岑妃拿到任務,而後在九重城闕裏将步輕塵帶出來。這兩個任務會不是同一個人發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究竟有什麽目的?還是只是單純地善良,想要借他的手拯救這些落魄的黨争犧牲品?

一切都不得而知,他只能私下查。

“這麽說,你們兩個只是雇主和保護的關系啊!鬧半天,我的淚是白感動了!”步輕塵自己喝了一口藥酒。

“不然呢?”他挪到窗口,見她喝了藥酒沒什麽事,便想要過來。

步輕塵一雙狐貍眼挑起:“昨天他還死活要去為你收屍。”

他喝了一口,感覺渾身發熱,臉色變紅:“這到底是什麽酒?你往裏面加了什麽東西?”

“沒毒。就是有點類似于五石散的作用。”她微笑着,“還要嗎?”

衆所周知,五石散是魏晉時期特別流行的一種“仙藥”。

“真不該吃你給的東西。為什麽你吃了沒事?”

“這是改進的,并非是五石散[1],對我這種經常服用的人自然是沒什麽作用。”

“師父,你過來一下。”若雪在藥園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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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沒有感覺好點?這藥有助于你康複,我先走了,之後會給你帶一點走的。”步輕塵邪魅一笑。

他趕緊關上窗戶,鎖好門,這藥确實厲害,剛才還感覺冷,現在只覺得發熱,如近火爐一般。

偏偏易朝這時候熬好了藥,來敲門:“你醒了嗎?我熬好藥了。”

他在屋子裏沒穿什麽衣服,不敢開門:“你……放外面。”

“你出什麽事了?開門。”

“我沒事!你放外面就可以了。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易朝将湯藥放下,“你記得趁熱喝,步大夫說涼了藥效會減弱。”

良久,外面沒什麽聲音了,他才敢大着膽子開門。

才開了一條縫隙,一只手抵住門,那只手骨節分明,還有幾條結痂的疤痕,應該是昨晚去找他時被路上的茅草割傷。

他卡在兩難的境地,對方的手卡在門縫上,他直接關的話會夾到對方的手,可要是不關上,自己這一副落魄樣太……難為情?不,是失了禮數:“你放手!”

“你到底怎麽了?”

“不用你管,你快離開。”

“你沒資格命令我。”他推門,雖然自己的力氣沒有裏面的大,但是仗着自己的手卡在門上,對方不敢用過大的力氣。眼看着門縫越來越小,他突然撤回力氣,門一下子夾在手上。他悶哼了一聲。

岑暮立即打開門,也顧不得什麽不體面的事情,抓過被門夾紅的四指:“你有病是嗎?你以為我不敢夾斷你手指是嗎?”

“你才有病,大冬天穿那麽少?”易朝抽回手,随手拿起旁邊一件衣服給他穿上。

他沒有拒絕。

“你為什麽那麽燙?是發燒了嗎?”易朝摸到他的額頭,眼中更多的是關心。

他趕緊将頭扭開:“我沒事,你快離開!這是步輕塵的藥酒後遺症,你快離開。”

“真的沒事,你要相信神醫。”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信了那女人的話,真的不能亂吃她給的東西。

“你先把藥喝了。”易朝将藥拿進屋裏。

他看着易朝,對眼前這個人産生些非分之想,他只希望對方能快點離開,趁他還沒有失控時。接過藥,他捏着鼻子一飲而盡,“好了,你快離開。求你了!易曉天。”他真的很難受,就像餓的要死的人看見一桌鮮美的菜卻不能碰。

易朝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抗拒和排斥,便也沒有說什麽,“我先走了。”

對方走後,他在屋子裏蜷縮成一團,誰也不想搭理。

從九天上摔下來,雖說有巨鷹在給他墊背,但五髒六腑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再厲害的神醫也只能通過藥物來激發身體的自愈能力,這一個過程是很痛苦的,即使好了以後,多少還是會有些後遺症。

喝了藥之後,他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夢見了很多的事情,淩亂的片段,過分真實的觸感,清晰的氣息,每個事件都颠三倒四,讓他的腦袋糊成一鍋粥……

“你記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嗎?”

“蝴蝶谷……走,一起去。”

“救命!救我!山今木,不要走……”

“不,我怕。我害怕……”

“你知道……同,生,蠱嗎?”

他在夢裏聽見很多對話,很淩亂。

一個瘋女人在唱到:“同生蠱,同生蠱,想同生,先共死。”

“不要,我不想種。”他在夢中喊道,“不要!我不要種……”

有一只冰涼的手覆在他額上,幫他擦去額頭的汗,動作還很輕,很用心。

他沒有睜開眼,伸手将手掌按住,不讓那人抽走。他很眷戀這冰涼的觸感。

來照顧他的是易朝,他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再拿走。看着眼前這個被噩夢纏身的少年,也許這是唯一能給他的安慰吧。

之後的幾天,他好得很快,不得說,步輕塵的藥只是用的時候難受,藥效過了之後便會好得快。跟她本人一樣不走尋常路子。

易朝沒事的時候就去院子後的藥園裏跟若雪一起讨論草藥,在閑聊之時,若雪問道:“岑暮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保護我而已。你對他很感興趣?”

“不是,只是有好奇師父為什麽會對他那麽尊敬?”

“你師父以前都不太愛搭理人是嗎?”

“當然,以前十個有九個來,師父都不會給他們任何好臉色看的。就算是王公貴族也不例外。”

“那可能是你師父的故人之類的,會不會是你師父的弟弟?”

“不會,我前幾天聽見師父叫他殿下……”若雪一不小心說起了自己偷聽到的部分內容,趕緊閉嘴。

“你還知道什麽?不用怕,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我……在你被打暈之後,他叫我傳話,說從南越來的,師父一聽是南越來的那個人,就立刻親自來迎接。”

“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沒有了,我就告訴了你一個。”

“嗯,那你以後不要再跟別人說,不然你師父可能會責罰。”

“知道了。”她在挖坑,種下一個小人參,再順手把土填上。

易朝将前後的事情捋了一遍,大約拼湊出對方的身份了,只是,一個南越殿下,為什麽會親自來長安?肯定不是為了見岑妃,難道……是在密謀造反?

不對,如果造反就不會淪落到被追殺的地步了,應該還有一點。那個錦囊,是他們傳遞消息的東西,如此看來,宮中應該有他們的內應。

可是一路走來,那少年的心性倒也不像是要造反的人。

他的推測陷入矛盾的境地,要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只能等到以後慢慢觀察。

岑暮的身體恢複後,步輕塵也做好了江陽城假瘟疫的解藥。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易朝問。

“我就不去了,這次的瘟疫是人為,涉及江湖恩怨,我是不能參與的。我只能幫到這一步了。”步輕塵叫徒弟将藥方和一些藥粉打包給兩人。

“我先替江陽城的百姓謝過您了。”

“易大人真是客氣。走吧,我就送到這兒,山下的路道阻且長,二位一路好走。”步輕塵轉身邁入院中,與世隔絕。

“走,下山。”

“步神醫都不打算跟你說什麽嗎?”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跟她不熟。”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扯着謊,卻不知自己早已被步輕塵的小徒弟賣得一幹二淨。

易朝:“……”看你還能裝多久。

他笑笑不說話。

岑暮看着這眼神,有點摸不着頭腦:難道他知道什麽了?

回到江陽縣,這裏已經是一座空城了。城中的健康者都呆在家裏,不敢露面;染上疫病的人都被官府集中安排在一處;死去的都被火葬了。

“看來許祝做得不錯。”易朝贊嘆道。

“先把人治好再說。”他在一旁潑冷水。

兩人将藥方交到許祝手裏,讓他派人去藥鋪抓藥分發給百姓。岑暮将藥粉倒入水井中,淨化水中的毒素。

派去抓藥的官差回來說有一味藥——紫蘇,在五天前都沒人買走了,現在城中沒有這一味藥。

“看來是真的有人故意在殺人。”易朝看着空手而歸的官吏道,“藥鋪的掌櫃可看清那人的相貌?”

“看清了,我叫畫師去描樣貌了。”一個捕快拿出畫像。

易朝接過來仔細端詳,得出一個結論:他不認識。

“以兄,現在不是抓人的時候,當務之急先救百姓。”許祝焦慮,他就怕現在的注意被這個故意買藥材的人轉移走了。

“當然,我知道輕重緩急。你派人去其他縣買藥。抓人的事情不急。”

“可是守城的人不讓出去。”捕快在一旁叫苦不疊。

“那就讓守城的代替我們出去買,省得麻煩。”許祝拍案而起。

于是,剩下的事情就沒什麽需要他們操心的了。

守城者也不是冷漠無情的,他們派了一支輕騎去附近的縣購買藥材,不到一天就湊齊了數量。城中百姓服了藥後,慢慢痊愈。

易朝他們也在着手排查下藥的人,單靠一張畫像就是大海撈針,尋無可尋。

小七痊愈後,四人又開始上路。一路南行,開始從渝州城渡過長江。渝州同樣也是一個有文化氣息的地方,李白曾在此地寫過:“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四人從落腳點出發時,還是一片晴朗,現在來到渝州城的渡口,竟然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公子,現在并非六月天,為何這邊的天氣會變化這麽快?”

“渝州城多山,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變化快也是正常。”還沒有上船,天上就下去了大雨,冷雨淋漓,天地都在一片沉寂中,只剩下雨聲,風聲,聲聲凄然。

“快走!快上船。”岑暮喊道。

四人一片狼藉,在雨中滿身泥水。

十幾個黑衣人從渡口附近的密林裏沖出來,不僅是要殺易朝,同時也對岑暮痛下殺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要你命的人。”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殿下,我們就是要你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五石散的作用還挺複雜的,大家可以去看魯迅的《魏晉風度及文章及與藥及酒之關系》,據說五石散吃了之後會發熱,皮膚變薄,容易受傷,所以魏晉時期的人都穿寬松衣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個會成為我寫小說的梗,太有毒了!)

天啊!我的專欄怎麽變成了***,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也沒有違法違規的操作,後臺也沒有短信提示,平臺又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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