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渺雲洲裏魂落忘川水

放了幾輪暗箭,東越王揮手叫人進去看看情況,誰知道推開門之後竟是一片空空如也,他不由得怒火中燒:“可惡!實在可惡!我一定不會放過南越的。李将軍,清點一下我們的□□還剩多少,不夠再叫工匠補充,我要踏平南越。”

“是。”李将軍收到命令立即退下。

落水的兩人互相攙扶着從水裏走上來,他們到了距離泉州很遠的一個海岸,遠處有一座漁家小屋,外邊的窗戶上挂着漁網,門上還刻有一個名字:馬遂良。岑暮沒走幾步就陷在沙地裏,幸好有易朝在旁邊扶着。“你怎麽樣?”

“還好,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他的嘴唇變成了紫黑色,中毒有點深。

“你還能叫你的手下來嗎?”

“能。”他右手勾着易朝的脖子,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對方的肩上,左手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一只灰色鴿子從天上飛下來,“你寫。”

易朝從身上撕下布條,咬破手指寫到:中毒,速來救。“這裏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不用寫,鴿子會帶他們來的。”他強撐着眼皮,這會兒已經忍不住在打架了。

放走鴿子,他們走向漁家,敲門,沒有人應。于是易朝也不管那麽多,直接推開門進去。久無人居的屋子灰塵撲面而來,桌面上還有一截燒了過半的殘燭,左邊堆放着漁具,右邊有一張空床,他将人扶到空床上,放好。“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別跑太遠。”岑暮的聲音氣若游絲,對方還沒有聽見就離開了。

易朝在漁家的裏裏外外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便親自去海邊摸魚,抓螃蟹,撿貝殼……

“我做了點湯,你多少吃一點?”易朝把人扶起來讓對方靠在自己肩上。

海鮮大雜燴湯送入口中,岑暮眉頭皺了一下:“你以前是不是從來不下廚?”

“是,君子遠庖廚。我第一次做,很難吃嗎?”

“沒有,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吃多了。”岑暮不想讓對方失望,擰着眉頭喝下去,這湯什麽材料都沒有放,淡得不能再淡了,魚腥味、海草味、海水的鹹腥味都混雜在一起,實在是難以言喻。

“我看一下你的傷口。”他放好碗就想解對方的衣裳。岑暮抓住他的手,拒絕:“沒用的,你治不了,徒增煩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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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讓我心裏有個底。”他直接扒開背後的衣裳,傷口的血已經幹涸,沒有中毒的跡象,可是為什麽岑暮的面容卻又表現出中毒的樣子,“這是何毒?”

“東越的蝕骨,傷口不會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迷惑大夫延誤救治時間。”

“你還有多少時間?”

“三天。”

“我該做什麽?”

“等我的手下來,他們會帶解藥來的。”

易朝看着他蒼白的面容,雖帶着病,卻依然不服輸,堅定的雙眼讓人心安。“好,我信你。”

後來岑暮處于發燒狀态,意識迷糊,可張嘴閉嘴喊着的一直是他的名字,他在一旁守着,每喊一聲,都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而他卻束手無策。

第三天,甘啓來帶着所謂的解藥來了。“我可以看看是什麽藥嗎?”

甘啓來一臉喪氣:“易大人,這毒沒有解藥,以前有人中了蝕骨,不是死,就是殘,二殿下只能以毒攻毒。”

易朝愣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擡眼看去,床上游走在地獄邊緣的人,至死都還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可恨他什麽都做不了。

“殿下,屬下來遲了。”甘啓來坐在床邊,将一顆藥丸送入岑暮嘴裏,後者服下之後,蜷縮着身子,渾身抽搐,像是被人鞭打着,接着一口污血吐出來。他恢複了一絲意識,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易曉天呢?”

“易大人在門外,我沒有讓他進來。”

“那就好……回頭封你将軍,要不要?”

“殿下,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你能好好活着回去再說吧。”

“別告訴他我這毒好不了。”

甘啓來想給自己來一耳光:“殿下……這個……恐怕有點遲了。”

易朝推開門,逆光處大半張臉落在陰影裏,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你還想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甘啓來,你去備船,明天出發去崇明港。”岑暮找個理由支開屬下,甘啓來也趕緊灰溜溜地跑出去:這兩個人太複雜了,我還是能跑多遠跑多遠。

易朝站在門框處,只是靜靜地看着倚靠在床頭的人,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沒想過要騙你,只是……不希望你擔心。”岑暮最終還是打算服個軟。

“我不會擔心你的,二殿下,我只是怕你死了誰幫我去救那九百九十九個人?”他的身影在光影中勾勒出來,每一個細節都被陰影模糊。

岑暮勾起嘴角:“易大人能這樣想當然是最好的了。”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甘啓來在一旁看着他們,也同樣是默默做事,不敢勸。好在以毒攻毒還是有點效果的,也有可能是岑暮的身體好,沒過多長時間就自動痊愈了,連他自己都覺得神奇。病好了,可是兩人的關系還沒有回春,他還得想辦法把他的易大人哄回來。

東海崇明港,這一行人出海所乘坐的船名為海蛟,據說是當地最厲害的造船工匠打造,面對任何的風暴大浪都能穩如狗。巍山、狐貍、拉卡、薩斯、伊莎都在船上等着了,看到岑暮三人出現,立即下船迎接。“二殿下。”

岑暮在甘啓來的攙扶下走上船:“大家不必拘禮,都随意些。”他自己在外邊更多的是以一種江湖姿态與人相處,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平生快意恩仇,最受不得朝堂上的繁文缛節,可他偏偏是個南越二殿下,總有一天還是不得不披上這一套凡俗的束縛。

易朝跟在最後上了船,船上還有其他一同出海尋找渺雲洲的求仙者,其中一個身着黑色道袍的男子過來:“敢問閣下是去渺雲洲嗎?”

“是。想必大師也是吧。”

“對,鄙人清若,那邊五位是我的同門和弟子,此番出海尋訪仙人。海上兇險異常,不知閣下是為何而去?”清若道長将手中的拂塵收好,指指船尾的幾個身着道袍的人。

“救人。”

“可是前段時間屢屢失蹤的女子?”清若

“道長知道?”

“江湖游歷,有所耳聞。”

“那道長對渺雲洲了解多少?”

“不多,先師遺留的殘卷中記載有只言片語,故此來查證。”清若收斂了笑容,有些東西自然不會跟別人分享。易朝莞爾一笑,對此不抱深究。

“放開我!放開我!”一個女子聲音從底艙傳來,越來越近,衆人都好奇地跑出去看。甘啓來拎着一個南诏衣裳的女子走上甲板。女子還在大聲嚷嚷:“小屁孩,你給老娘放手,有本事咱們單獨打一場!可惡的小屁孩!”

甘啓來把姑娘丢到岑暮面前:“殿下,她在底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幹什麽。”

岑暮和易朝看着這個姑娘,這不就是那坡的妹妹那迦嗎?易朝問:“那迦姑娘,你跟來做什麽?”

“你……你不是啞巴?”她擡頭同時看見了岑暮,一副清冷的樣子,臉上分明寫着我心情不好,別惹我。“我就是聽說你們要去渺雲洲救人,我想自己去救我妹妹那瑪。”

船已經開了好一會兒了,這時候也不能把人丢到海裏去,于是她乞求道:“各位大哥,求求你們,讓我跟着去吧,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你會什麽?”甘啓來問道。

“會鞭子。”那迦從身後拿出一條細長鞭子,在船上當場演示一遍,“怎麽樣,我可以跟着去吧?”

岑暮捏捏鼻梁,擺擺手。甘啓來替他開口:“行行行,你哪涼快哪呆着去。”其他人也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迦看着三位将軍表情冷漠,知道自己哥哥幹的那些事,也不敢上前去打招呼。反而是一群年輕的小道士對她比較感興趣,她就加入了道士群體,跟他們說起自己的英雄事跡。

“殿下,您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先到處看看。”甘啓來上了船之後想去找巍山和狐貍敘敘舊,畢竟兩位是他的師兄。

“去吧。”他說完後覺得很累,加上海風吹得很輕柔,船在水上微微晃動,他有些困倦,在椅子上眯一會兒。

易朝一直站在他旁邊,自上船後,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這會兒見岑暮閉上眼,還以為對方又昏迷了,便伸出手,在他鼻子前探探鼻息。“我還沒死呢!”岑暮睜開眼,抓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放開。我是怕你死了都沒人知道。”易朝想要抽回手指,奈何對方攥得太緊,加上船上人多眼雜,拉拉扯扯容易引起誤會。

“我死了你會為我流淚嗎?”岑暮頗為深情地仰頭問道。

“會。哪怕死了一只螞蟻,我也會的。于我而言,你二殿下的命跟蝼蟻的命沒有多少區別。”

“易大人博愛衆生,佩服佩服。”岑暮表面是誇贊,但語氣卻不正經,“但是你口是心非的樣子,更讓我佩服。”這話明顯是在調戲他。

易朝陰沉着臉:“……”好了傷疤忘了疼!

忽然,船體劇烈晃動,站在船上的人都左搖右晃的,霎時間,天旋地轉。船上的東西在到處亂跑,從船頭滾到船尾。

易朝沒有站穩,向後倒去,岑暮将他拽向自己。在這個危急時刻也由不得他拒絕,他坐在岑暮的腿上,被某人從背後環抱,雙手圈在腹部前。椅子還随着船的晃動到處跑,眼看着要撞上船舷了,易朝別開頭,他可不想看着自己撞得面目全非。

岑暮在他背後笑了一聲,擡腿抵在船舷上:“放心,不會讓你撞上去的。”果然不一會兒,船又向另一邊傾斜,易朝從沒有經歷過這麽随波逐流的場面,心跳得有點快。一部分是因為船晃得厲害,另一部分是因為他正坐在某人的大腿上,隔着兩三層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他冷下臉:“你能安分點嗎?”

“易大人,這不能怪我啊!年輕人血氣方剛,不是情有可原嗎?”

易朝對此無話可說,他的臉愈發地紅,可轉瞬間又全然暴露在對方的眼中。岑暮原本想再多說幾句葷話調戲調戲,但是看着對方臉紅得能滴出血似的,便改口道:“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話說大人真的是清心寡欲嗎?”他環抱在對方腹部的手往下移,移到了小腹上,易朝趕緊抓住這兩只不安分的手:“你不是說不會亂來的嗎?”

“不是,是大人太勾魂了。”

“混蛋!”易朝人生中的第一句髒話送給了岑暮。

作者有話要說: 在桂林終于再次吃到了荔枝“妃子笑”,太懷念這個酸酸甜甜的味道了!疫情期間果子貴得要死,嗚嗚嗚,是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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