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逢

在他看來,決定一個人能走得多遠的,是她內心攜裹着的野心,以及為人處世的情商。就像成功的商人永遠不會和錢過不去,情商高的女人,也永遠不會和任何一個男人過不去。

何知南沒有留瞿一芃過夜。

兩人各懷鬼胎,草草吻別後就将瞿一芃送走。

高鵬是在第二天中午來找何知南的,兩人在何知南家叫了陝西駐京辦的外賣。何知南笑高鵬在香港待了那麽久,胃口還沒被造化洋氣。

高鵬說自己在英國這種美食地獄待了四年,最想念的就是西北面食與老北京鹵煮,香港雖然是美食天堂,但總體而言還是偏清淡甜膩,馴服不了他桀骜不遜的北方糙漢腸胃。

這麽說着,倆人把外賣擺在客廳的茶幾上,席地坐在地毯上準備看最新的綜藝。何知南說遙控器不見了啊,你去沙發上找找。

高鵬聞着飯菜香樂颠颠去了沙發上扒拉了。

之後,何知南就這麽感覺整個屋子的空氣一下子凝重下來,高鵬僵住的背影仿佛突然斷網的視頻頁面,一動不動。

“……怎麽了?”何知南問。

然後她看到高鵬緩緩轉過身來,一手拿着遙控器,另一手拿着小小的,一貫瞿一芃才會用的“岡本003”包裝。

何知南只聽腦袋“嗡”地一聲。高鵬敏銳捕捉到何知南第一個流露出來的表情是驚訝。

“哪來的?”高鵬冷冷問,一貫沒有棱角的臉此刻被湧上腦海的憤怒勒出了輪廓。

何知南從來不覺得高鵬是個帥哥,他175的身高,略微有些胖,給人柔軟的感覺。但此刻,何知南可以感覺到高鵬過去所有柔軟的部分通通變得僵硬了。他握緊了手,好像在發抖。連一貫尖細的鴨子般的聲音,此刻都變得粗嘎又痛苦。高鵬喜歡日本潮牌,可何知南卻一直覺得他的五官像是日本的喜劇演員,而此刻,這個喜劇演員,正飾演着一場巨大的悲劇。

“哪……來的?”何知南氣若游絲反問了一句。

“你他媽問我呢??沙發縫裏扒拉出來的!你他媽背着我和誰搞了?”高鵬紅着臉吼出來。

何知南見狀吓了一跳,往後縮了一下,眼淚嘩得就聚在眼眶裏了,半晌哆哆嗦嗦委委屈屈說了一句:“你吼我?”

高鵬從來沒這麽吼過何知南,看着何知南受驚小鹿般的表情一時愣怔。卻沒想到何知南借機來了靈感,“噌”地一下憤憤站起,對着高鵬伸出手:“你先給我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啦!”

高鵬瞪着何知南,将手中的小包裝袋重重甩了過去。

只見何知南用兩只手指捏着左右端詳,待發現是什麽了以後,一臉嫌棄地甩開大叫起來:“卧槽沙發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你不知道?”

何知南堅決否認,同時驚訝又恐懼地翻來覆去念叨:“家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不會進來人了吧……什麽玩意……”

高鵬冷冷瞪着她。卻見何知南念叨了半晌,一拍腦門,說了一句“卧槽!”

然後拿起手機迅速搜了了一段聊天記錄,遞給高鵬。“喏,今年清明我回家住了,本科同學和她男友來北京玩,我就讓他們住我這了。媽的……真髒!”

何知南罵罵咧咧起來,“沙發縫裏都有……兩個人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高鵬看了何知南遞來的聊天記錄,發現确有其事。緩了語氣,半信半疑問何知南:“真不是你的?”

“怎麽可能是我的!?我除了和你還能和誰啊!”何知南大聲反駁,而後撲在高鵬身上緊緊抱住他,帶着哭腔撒嬌道:“你怎麽會這樣懷疑我!我只有你的,老公~”

“你可千萬給我老實點,偷偷摸摸小動作別被小爺我抓到!”高鵬餘氣未消瞪着何知南警告。

抓到了怎麽樣?何知南笑起來,擠出兩顆梨渦,一臉調皮。

然而此刻高鵬前所未有的嚴肅,他斂了所有表情,對着何知南一字一頓:

“抓到了?我會殺了你。”

我會殺了你。這句威脅深入人心。

很久之後,何知南在一個買醉的夜晚和另一個閨蜜提起這句話,把它當成了一個男人瘋狂愛你的象征。而那時她的閨蜜早已不是孫涵涵,畢竟女人的友誼如果是在25歲之後才建立,其塑料的程度堪比義務賣的廉價耳環。

那時候的閨蜜與何知南一樣,是律所剛剛入職沉迷晉江文學的無腦小秘書,聽到高鵬的這句威脅,瞬間化了心,天哪。這是瓊瑤劇一般激烈的愛情。

只是何知南咽了酒苦笑,都市男女,人人自危,怎麽可能玉石俱焚?

瞿一芃在第二天上午接到了韓蘇的電話。韓蘇的聲音帶着幾絲虛弱,似乎一夜沒睡好的樣子。他忍不住有些心疼起來,但一想到她昨晚勢必又是熬夜加班了,又不禁惱火。

還沒開口,韓蘇就單刀直入說了:

“一芃,我們分手吧。”

"啊?”猶豫了一會兒,“……好。”

“呵?不問原因不挽留?”韓蘇冷笑。

“有什麽好問的。你本來也看不上我。”瞿一芃脫口而出,“你從來一心就想往上爬,韓蘇你不是池中之物,野心我一清二楚,我廟小,容不下大佛。若你還有點安安心心過日子的樣子,不會那麽拼命工作。你去香港不就是擺明了想和我分手了嗎?”

“……”

“怎麽了?沒話說了?”

韓蘇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無趣,無論是他的出軌,還是自己的野心,兩個人不同軌跡的人勢必背道而馳、漸行漸遠。她現在聽着瞿一芃一連串毫不心虛的指責,只想說這個世界上真不存在完美的受害人。

哪怕她現在怒斥就是因為你出軌了我才想和你分手的,瞿一芃一定也會在短暫驚愕後迅速反駁:如果你足夠完美、足夠關心我,我怎麽可能出軌?

于是她揉了揉太陽穴,恢複了一貫溫和的語氣,輕輕柔柔說:

“……就這樣吧。這個月我會回來取行李。”

“……好。” 瞿一芃也冷靜了。

韓蘇接着說:“一芃,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我們好聚好散。”

瞿一芃愣了一下,調整了情緒,回複:“好……回家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糖醋小排。”

韓蘇:“嗯…再見。”

鄰挂電話了,韓蘇又問了一句:“對了,一芃,我的手機號碼,你備注是什麽?”

“蘇蘇啊。怎麽了?”

“嗯…沒什麽。”韓蘇笑,岔開話題:“都分手了,要改備注嗎?”

瞿一芃溫柔說,“不改了。你一直是我心中的蘇蘇。”

“哈哈哈他真這麽說?那他可是真無恥。”香港的秋天來得晚,中環的露天酒吧依舊衣香鬓影,韓蘇穿着藍色吊帶連衣裙,和Alex坐在卡坐上,位置正好,能俯視整個維多利亞灣的夜景。

Alex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帶着些許的廣東口音,這幾年香港的金融行業離不開大陸客戶,精英階層越發開始以會說流利的普通話為标配。Alex英國留學後回到香港,進了知名券商,與韓蘇機緣巧合進了好幾次同項目,一來二去就相熟了。

這日項目事情少,見韓蘇郁郁不樂,約出來喝酒,才知道了這位佳人被分手的事實。

“都綠了你,還說你是心中永遠的蘇蘇。”Alex端着酒搖頭嫌棄。

“認識這麽多年的人,沒想到是這樣收梢。”韓蘇依然傷感。

Alex趕緊深情款款起來:“難怪你昨晚沒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韓蘇沒理會他,Alex又說:“不過你這麽冷靜分手的女人我倒是第一次見。怎麽不和他鬧一鬧?起碼撒撒氣。”

“沒必要,注定要分手了,不如好聚好散。做人最重要的是姿态好看。”

Alex豎起大拇指:“這個胸襟可以。”

Alex見過很多女人,也聽說過很多女人,在一定程度上,相貌和智商帶來的收益十分有限。而他看來,決定一個人能走得多遠的,是她內心攜裹着的野心,以及為人處世的情商。就像成功的商人永遠不會和錢過不去,情商高的女人,也永遠不會和任何一個男人過不去。

無論他們在感情上是否傷害過自己,只要能夠以最大的包容化解,将百煉鋼化成繞指柔,那麽終有一天,他欠你的都可以一一讨回來。

韓蘇對他莞爾一笑,順手捋了一下垂在額前的碎發。工作時的韓蘇總是穿着正裝裹身裙或西裝闊腿褲,頭發緊緊綁成馬尾或挽成髻,十分利落。而此刻,她将披肩的頭發松垮垮挽在腦後,絲綢連衣裙挂在身上,露出十分好看的雙肩與鎖骨,平時嚴謹的韓蘇似乎難得被酒精與晚風釋放了,雙腮微紅,變得妩媚又撩人。

Alex沒招架地住這個笑容,唏噓了一句:“我真不相信,什麽樣的女人能從你手中搶走男人。”

韓蘇樂了。

笑起來:“其實什麽樣的女人都可以,關鍵,得看那個是不是我想要的男人……”

"哈!那确實沒什麽好眷戀了。"Alex贊許,“不急,我有一個哥們也是北京的,這兩年才來香港,質量不錯,回頭介紹你認識。”

“質量?哪種質量?”

“當然是錢多人老實。不過這兩天回北京了,明天回來。”

“嘻嘻,你先說說名字,看我喜不喜歡?”

讀書多了的女生在擇偶上總有奇奇怪怪的小癖好,比如男生的名字,一定要好聽又文雅。Alex抿了一口酒,懶洋洋吐出了一個名字,散在中環酒店露天又潮濕的空氣裏:

“高鵬。”

不俗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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