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平新此刻就在監控室裏監視着教室裏的舉動,至少還沒有發現她們的“小動作”。
宋清談的同桌叫游逸,如果說游逸和宋清談同屬于沉默的人,那宋清談的沉默就不帶有攻擊性,是與旁人相安無事的沉默個性。而游逸給人的第一印象則屬于沉默卻不能招惹的人,如有針芒在身,讓人主動與其保持距離,不予靠近。
軍訓時她就對游逸印象深刻,當時,身為排長的宋清談帶着本排女生練習,游逸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異于其他女生,盡管當時她們位置離得很近,兩個人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想不通教官選排長的标準是什麽,通常像她的個性一般不會得到如此安排。班幹部或小團體負責人,既要能貫徹好老師或上方的意思,又要能照顧好大家的小情緒,這種勞心費力的事顯然不是宋清談喜歡和擅長的。
那宋清談怎麽會莫名其妙和游逸成了同桌?
軍訓結束,自由組合的座位終究要面臨重新洗牌。男女各排一列站在走廊,按照班主任點名的順序,等着進教室選座位,宋清談選定了位置坐下,并不關心誰會成為自己的同桌。
即使看到游逸從遠處走近,她也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方會在自己身邊坐下,且游逸那種随意自然的樣子反倒讓她自己顯得小家子氣了。
“不是吧?怎麽會是她?”宋清談只得在心裏暗自沮喪,和游逸這種不好相處的女生做同桌,又怎麽能輕松愉悅?單是想想,就夠讓人頭疼的。所以,除去日常必要的交集,她始終保持慣有的沉默,不關注,不探尋,不主動。
相互試探似的,一開始兩個人很少說話。後來對峙般的氣氛才漸漸開始出現松動,可游逸找自己說話時,宋清談還是不太敢看對方的眼睛,她有些不自然,并抗拒般地不想去看游逸眼裏的自己,好像游逸的光會灼傷她。
日後她才漸漸懂得和明白,那不過是善于保護自己的人,辨識同類的秘密。雖然無論外在還是內裏她們都決然不同,但這絕不影響她們成為同類。
此後宋清談也不止一次回憶過自己和游逸友情的開端起始,因為不明就裏的人不止一次地對她們的靠近表示困惑不解。
女生們相互之間總有一些共同知曉的暗語,比如她們會把衛生巾稱作“面包”,“借我個面包,江湖救急。”“有沒有面包?抗洪救災。”又比如她們會把衛生間稱為“世界杯”,“陪我去個世界杯。”“下課去不去世界杯?”
久高有一個讓人诟病的布局,教學樓內沒有設置衛生間,而是以一棟單獨的上下兩層小樓屹立于教學樓的東北方向,它不隸屬于任何部分,獨立而霸道地等待着教學樓裏的人流遠遠奔向它,因此課間十分鐘就顯得尤其短暫。
女生之間的微妙情誼雖讓人難以理解,卻又那麽真實存在着。游逸帶給宋清談的第一印象在日常相處中日漸褪去,随之而來的是一個日益清晰又真實生動的存在。
宋清談漸漸發現,此前當游逸問她“你要去世界杯嗎?”如果剛好要去,自己就與她同行,如果沒有需要,她就斷然拒絕。但每次自己這樣問游逸時,游逸總是一口答應,“好啊。”
宋清談不确定自己和游逸的靠近是否是從她心存愧意地注意到這個細節之後開始的,只是從此之後,她在內心築起城牆開始漸漸消失,她開始不再拒絕和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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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談,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和你一起嗎?”某一次回教室的路上,游逸突然這樣問她。宋清談願聞其詳的表情看着她。
游逸當時是怎麽說的呢?她說,因為宋清談沒有好奇心,她們同屬于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裏自給自足的人,而不像坐在她右邊的那個女生總想要窺探她在做什麽。
這也算得上難得?宋清談還真以為是什麽特別的原因呢。可這種不自知的特質也是游逸喜歡她的原因。
原來,你遇見什麽人,和誰成為朋友,并不完全因你而定,那些你原本并不看好的,甚至選擇保持距離的人反倒成了你的意想不到,是不是該驚喜。
一切未知都充滿各種可能。
第 3 章
沒有偏見和情緒的日子,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便到了十一月。
高一年級要重新分班的消息在校園裏盛傳了半個月之後,終于蓋棺定論。高一年級由原來的十個班被分成十四個班,宋清談被分到九班,游逸則仍在六班。
九班教室在教學樓頂層六樓,宋清談最喜歡晚自習,她會偷偷看自己喜歡的課外書,天馬星空地胡思亂想,又或者什麽都不想,不做,就只是安安靜靜地放空自己,即使這同樣也需要計算着時間。
六樓的天空,看起來唾手可得一般,夜明星朗的時候,天空像是一塊幽藍幕布橫亘在眼前,熠熠閃着星光,讓人的內心也不由地開闊明朗起來。但很多時候,有些東西卻也像眼前的星空一般,看起來唾手可得,卻總是難以企及。
正要開始熟悉的環境被分班徹底打亂,雖然新增加了四個班,新組成的班級裏還是有近九十人之多,可這一次大家似乎也不再着急去認識彼此了,反正來日方長。
宋清談更加無所謂,主動去和別人認識或寒暄對她來說有點困難。游逸偶爾上來找她,兩個人在教室門口走廊說幾句,又或者相約去“世界杯”,好像真的不需要再去刻意找新同學認識。
在這段時間裏,宋清談惬意地享受着游離于衆人之外的屬于她自己一個人的清幽時光。
那是和往常一樣的一個午後,教室裏的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靜谧安然。趴在課桌上午休的宋清談才剛睡醒,人還沒有完全緩過神,她正左右晃動着由不當睡姿而引起輕微不适的脖子。
“嘎吱”一聲,教室前門被推開,門外的陽光瞬間傾瀉而來,睡眼惺忪中,一個少年抱着籃球沖了進來,那個瘦高的身影在光影中漸漸清晰明朗。
步态自若,眉眼翩翩,滿滿的少年英氣撲面而來。剛運動完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袖口挽得很高,深色外套被随意鈎挂在胳膊上,他一邊走一邊換了只手把籃球托在掌心。
用偶像劇的煽情來形容這一時刻:只是一瞬間,仿佛周圍的一切突然靜止,她看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畫面,而那個人卻仿若童話故事中騎着白馬破光而來的王子,通身閃着光亮,馬蹄聲在她心裏不斷噠噠作響,那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響。
宋清談心間頓覺一陣慌亂,連她自己都被這突然而至的念頭吓了一大跳。你想什麽呢?她翻翻抽屜,看看黑板,卻又不禁開始出神,眼睛只盯着一處,卻不知是何物。
自此以後的幾天裏,她腦海中時常閃現當時的畫面,那天午後的陽光,透着瑰麗的光暈,細密而柔和。那個破光而至的人,從此也打開了她心裏的光。
那明明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後,此後卻變得那麽微妙,這究竟是怎麽了?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去刻意尋找那個身影,只一心和另外一個自己抗争。
周四下午體育課,體育老師組織九班和七班的男生進行籃球對抗賽,宋清談的眼睛不自覺地跟随着那個身影來回移動,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些少年争相争奪的籃球上面。
雖然正大光明,她仍舊掙紮了老半天,才裝作不經意地小聲問“那個5號是咱們班的?我好像沒怎麽在班裏見過他。”
“我倒是見過,可是叫什麽呢?”宋清談的同桌張翼看起來也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她邊說邊用力思考着,看她的表情仿佛答案馬上就能脫口而出了。
“咱班那個5號叫什麽來着?”哪知宋清談等來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同桌突然對旁人的發問。
“怎麽?難道你有什麽想法?哈哈哈,魏晉!張翼妹子看上你了,在這打聽你呢。”一個宋清談仍然叫不出名字的小個子男生突如其來地,給出問句卻又沒等對方回答,就興沖沖地朝着球場中央喊了一嗓子。
人群瞬間沸騰了,起哄聲連成一片。宋清談的臉卻突地紅了,她呆立着不知該作何反應。
“去你的,林蔭,看我不揍你。”張翼一邊說,一邊追着那小個子男生跑去,剩下故作鎮定的宋清談立在嬉笑調侃的人群裏不停微笑,除了微笑,她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麽。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融入周圍的人群,才是對這一突發風波的正常反應,才不會被旁人看出端倪,而聯想到被撞破心思的其實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