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高考腳步的迫近。

校園裏,教室裏,宿舍裏,到處是行跡匆忙的人影。每一個人都掩去自己的面目,混跡于數千人的群體之中,自覺隐沒自己,不再具有辨識度。

晚上七點的《新聞聯播》成為最後被保留的“涉外”項目,仍舊是以高考之名,因為新聞時事熱點在近兩年的高考試卷中頻頻出現。

令人意外的是,下午大課間的校園廣播裏,阿杜的《堅持到底》居然雷打不動地成了每日金曲,全然不顧它是一首情歌的本質。在久光高中周正嚴明的校風之下,《堅持到底》能在校園裏從四月唱響到五月,而沒有被校方要求暫停,實在令人吊詭,完全不匹配久高的“氣質”。或許,不論所指為何,堅持的意念在此刻最需要被不斷傳遞。

宋清談獨自走在去“世界杯”的路上,每一步都踩着節拍,看到校園裏的樟樹葉子在陽光下顯得愈發青翠,她盯着它們看了一路,這是她獨自一人時的習慣。

“莫問收獲,但問耕耘。”她在心裏默默念之又念,這是她以前在一本書上讀到的,高三以來,在那些低落茫然,焦慮不安的情緒在心裏起伏時,常常被她用來寬慰自己。

進入高考倒計時的白熱化階段,徹底沒有時間和心境去胡思亂想了,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氣在等待高考到來。

宋清談想起昨晚的夢,從起床到現在,她在此刻才有機會細細思索那個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夢。

夢裏是在久高的教學樓,那是熟悉的高一九班位于六樓的教室走廊,宋清談趴在欄杆上出神,突然間欄杆斷裂,她整個人随着慣性要飛身掉下樓去,那種恐慌驚吓一度讓她的心瞬間驟停,大腦一片空白間,她被人從身後拉了回去。

在她安全退回的瞬間,也親眼目睹其他同學從六樓飛身而出摔下樓去,一時間,驚恐尖叫聲連成一片。她呆立着,與走廊最外的邊緣只有一腳距離,脫落的欄杆留下一排鐵質金屬的斷面,閃着寒光。

只是小心翼翼地朝一樓遠處的地面看上一眼,她就已經腿腳發軟,更加不敢直視剛才觸目驚心飛身而下的慘狀,宋清談連連後退。

心有餘悸間,她這才想起剛剛把自己從生死一線間救回的人,待她轉身,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從自己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初中同學江柏冬,他沒有說話,只是對着宋清談微笑,和他以往哇哩哇啦說話的樣子判若兩人。

宋清談想不明白,在久高的校園,高一九班的教室,江柏冬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到底不過是一個夢,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江柏冬,完全消失在自己生活中的一個人,将近三年都沒有聯系過,那個一直聲稱要上久光高中的男生,卻在她的夢裏出現在了久高的校園。

宋清談認為一定是近期學習壓力太大,她才會夢到自己要從六樓高處跌落,可那分明是高一時的教室,救她的人更是已經略顯久遠的同學,完全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對于江柏冬,宋清談腦海裏還是他初中時自由無羁、了無煩惱的少年模樣。從陳方灼和那些仍舊能夠遇見的初中同學來看,江柏冬也應早已不再是那個稚嫩小男生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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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是什麽樣子?變化大嗎?一切都還好嗎?與宋清談保持聯系的初中同學裏,沒有人知道。而她沒有再遇見他,也沒有任何消息。

而今,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裏,意料之外,也着實讓宋清談心生欣喜,當時男女生之間的交往也不像現在這般敏感微妙。仔細回憶起來,在懵懂無知的初中生涯裏,江柏冬留給她的記憶全是歡樂。

沒有顧忌,沒有束縛。這種簡單的男女同學友誼,幾乎是所有進入高中生涯的學生所不能夠再擁有的。

初中二年級時他們兩個人是同桌,關系很鐵,當時每學期調換座位并不像現在這般頻繁,不過論熟悉親近一度要追溯到初一下學期。

初中時的宋清談性格灑脫,人緣很好,不似高中時期這般拘謹,遇見活潑機敏的江柏冬,兩人十分聊得來。

初中階段的少年,相互走近完全不需要理由,不經意的一個小細節似乎就能成就一段友誼,收獲一個哥們。宋清談現在已經不記得,她當時怎麽就突然和江柏冬開始走近。

江柏冬總愛說他的目标是久光高中,他有個高他兩級的哥哥學習成績很好,在學校裏很出名,中考時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被久光高中錄取,成為父母激勵和壓迫他的撒手锏。

宋清談記得高一剛開學時,她還曾在久光高中的光榮榜上看到江柏冬的哥哥江柏格被香港高校錄取,并獲得獎學金的消息,那幾年港校成為學霸們選擇的熱門,是與清華、北大同等量級的比肩之選。

所以,江柏冬永遠站在哥哥的光芒之下無處立身,時常以“第一名的弟弟”自嘲,面對來自父母和老師的壓力,他永遠是那句嘻嘻哈哈的口頭禪“是的,我哥哥可是第一名。”第一名的弟弟怎麽能不強?

可他的确是不強,成績只能算中等,卻頑劣不羁,在衆多老師眼裏,他并不是不如哥哥聰明,只是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而已。

“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的用心就好了。”“同樣的父母和家庭環境,看看你哥哥,你就不能分析分析,好好找找原因。”每當有同學模仿各科老師怒其不争diss他的失望神色,他總滿不在乎的配合調侃。

“風水輪流轉,學霸不能總在咱們家,也得給別人留點活路。”他告訴宋清談,有一次他這樣回應父母的耳提面命,張媽媽氣得差點背過去,接連兩個月把他的生活費都削減了一半,用他的話,他的臉都餓綠了。

怪不得有一段時間,江柏冬總找她讨要零食。記得有一次,宋清談不在教室,他居然把她沖在水杯裏的益母草沖劑給喝掉了。宋清談發現之後追問他,他義正言辭地一再保證,他是倒進自己的水杯裏喝的,絕對沒有直接用她的杯子。

發覺她并不是在意這個之後,江柏冬開始一再追問,為什麽說這個他不能喝。她哪裏肯告訴他,這是自己緩解“大姨媽”疼痛用的,沖好後覺得燙嘴,就先放在桌上冷一下,沒想到卻被他給搶了先。

任憑他如何追問,宋清談都不肯告訴他喝掉的究竟是何物,只覺得可笑又無奈。即使他後來真真假假的說自己喝了之後肚子疼,又仔細對口味分析判斷了一番,她仍不肯松口。

直到如今回憶起來,宋清談依然忍不住想笑,她不知道後來他去了哪所高中,但一直調侃自己要上久光高中的他,是真的沒有來。他們互相寫過同學錄,都留有家裏的電話號碼,可仍然失去聯系,彼此沒有消息。

可那些回憶卻歡樂依舊。

她記得那個在自習課偷偷看武俠小說的少年,在投入自己的世界之前,總要先叮囑她“老班來了,別忘了給我暗示。”“我要是被逮到,你可得負責。”既讨好又不可置否的表情依然清晰。

她很想知道自己曾被給予特權看到的那些武俠小說草稿是否還有後續,也希望在将來的某一天他能實現自己真正的夢想,讓那些人物擁有生命。

宋清談從那個夢的延伸中緩過神來,那些記憶裏的人,總有一天還是會再遇見的吧,她心裏這樣想着,也就釋懷了。

第 52 章

沉悶下午的《堅持到底》,陽光下青翠的樹葉,一意孤行的閱覽室之行,金剛不敗之神關英英,成為宋清談日後對高三生活殘存的記憶。

高考來臨,落幕,又走遠。

高考給當時的宋清談帶來的是什麽?

是希望的破滅。

令宋清談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高考成績,不僅沒有突破,連平時水平都沒有達到,只能勉強上個末流本科。

知道成績後的一周,她都不怎麽說話。她知道,父母已經相繼接到親朋好友的電話問詢。面對幾乎所有人意見一致的複讀建議,她決絕反對。

她心裏很清楚,高三這一年,她有多麽努力,可最終連正常水平都沒有發揮。

“莫問收獲,但問耕耘。”在高考之前是一種鼓舞和鞭策,是調整狀态和安撫情緒的方法與策略。但事實上,她又怎會不問收獲?那個刺眼的分數,像一種諷刺和嘲笑,将她昔日的付出一舉泯滅。

高考裏暗藏着她的轉機與期待。而今這樣的結局,酸楚難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失去的究竟是什麽。那些誰都不知道的秘密裏面,高考的意義至關重要。而今看來,似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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