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曾寫過: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而周敬年因為方争的關系,對麗城這座城市,确實有別于其他城市給他的記憶。

此時他站在這城市的一角,略帶茫然地看着眼前這說不上熟悉的城市,有一瞬間忽然生出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的感覺。

“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遠處一道厲吼,仿若雷聲一般炸在耳邊,恍惚之感悉數褪去,發着呆的周敬年驟然回神,擡頭找尋着那聲音的來源——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讓他思念了後半生的愛人,正嬉笑着向他飛奔而來。

車水馬龍的嘈雜在此時隐沒,周敬年站在原地,心劇烈的跳動,眼眶發熱。

他站直了身體,張開雙手想要擁抱對方,伸出的指尖眼看着就要觸摸到已經靠近的少年,卻被對方一手揮開。

“讓讓!”

錯愕的表情出現在臉上,周敬年看着少年加快速度飛奔着與他擦肩而過,視線慌張地追尋過去,卻對上少年回過頭看向他時詫異的眼神。

此時周敬年才想起方争現在還不認識他。他張了張嘴,想喊出方争的名字,喉嚨卻因為緊張而悶啞疼痛,只能任對方快速地消失在轉角處。

“方争!你個小王八蛋!”

那喝罵聲又在身後響起,周敬年冷了眸子,右腳往旁邊邁了出去。

身後追來的人沒想到會有這個變故,邁開的腿一下子撞在周敬年的右腳上,腳步踉跄着往前面撲去,最後摔在地上。

“卧槽!”

對方抱着胳膊罵了一聲,沖周敬年罵道:“你特麽會不會走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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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然,方争叔叔的兒子,上輩子沒少欺負方争。

周敬年冷聲道歉:“對不住,沒看見。”

方浩然躺在地上,視線由下而上地看過去——眼前這個人雙手揣進褲兜裏,雙腿筆直地站在那裏,低頭看着自己,雖然在道歉,但不管從對方居高臨下的俯視姿态或者臉上的面無表情,都在向他說明,他的道歉毫無誠意。

方浩然想再罵一聲,但看到對方眼裏的冰冷,滿腔的怒氣忽然就不敢發出來,只能認慫地冷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方浩然最後看了一眼對方身上雖不知是什麽牌子卻明顯不俗的穿着,這才不甘心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自然也不知道,上輩子的他好歹還因為陷害方争的原因過了一段不錯的日子,但是這輩子,他的好運大概也就止于此了。

周敬年轉身,往方争跑過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裏是麗城其中的一個“城中村”,剛才周敬年是站在其中一條小巷子裏頭,他轉過巷子,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街道,哪裏還有方争的身影。

其實雖然知道自己重生回來了,且事情軌跡在沿着上輩子走,但在沒見到方争之前,周敬年始終不能心安。

幸好,方争也在。

——

周敬年是今天中午到的麗城,他陪着外婆坐了會兒後就出去找方争了,再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黑了。

家裏外婆已經把飯菜煮好了,舅舅柳楓正在逗貓兒,見他回來,忙道:“你怎麽電話也不帶,老太太一直着急聯系不上你。”

周敬年摸摸身上,這才反應過來他當時走得匆忙,只裝了錢包在身上。

看着從廚房裏出來的外婆,周敬年道:“對不起外婆,手機忘帶了。”

老太太擺擺手,笑呵呵地叫他下次注意就行了。

飯後,柳楓洗碗去了。老太太抱着貓,問周敬年:“怎麽忽然想着要來這邊上學,和你爸吵架了?”

現在還在國慶期間,新學期才剛開學一個月,她這邊忽然就接到電話說外孫要來這邊上學,手續都辦好了,要說沒有什麽原因她是不信的。

當然不可能沒有原因,但這個原因在其他人看來大概挺可笑的。

周敬年母親早逝,在他八歲那年,他父親周建峰再婚,後媽帶來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兒子,跟了周姓,随他敬字輩,改名周敬炎。

原本兩父子一直跟着爺爺周雍住,他爸新成立了家庭就搬出去了。國慶期間,恰好是周敬炎的生日,和朋友出去玩的周敬年,就看到自己親爸帶着後媽帶着他的繼兄弟,歡歡樂樂地在商場游玩,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曾經的周敬年,覺得爺爺雖然重視他,但對他非常嚴厲,除了必要的對話平常爺孫倆其實很少交流,親情其實很淡薄。而本該是他的親爸,對繼子卻比他這個親兒子還要好,當時他滿心都是被家人疏忽得不到該有的重視的憤懑,委屈地想自己是不是完全多餘的,加上他當時一向很有好感的應城再次無視他的感受和別人瘋玩,他一氣之下就鬧着要轉學了。

對于轉學這件事,爺爺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很輕易便同意了,而對于他究竟在哪裏上學,他爸的态度更随意,說只要他高興就好。

卻不知他們這種無所謂的态度,讓當時的周敬年更加的憤怒,以至于轉學過來的他,很是作天作地了一段時間。

然而該經歷過的痛楚周敬年早已經歷了,現在的周敬年對這些早已不放在眼裏了,所以他只是淡淡道:“沒有。”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外孫,“你現在都不笑,也不愛說話了。”

周敬年沉默着,上輩子失去了方争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感覺自己活不下去了,但方争在離開前卻叫他活下去。所以他活了下去,卻失去了一切生活的動力,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已經習慣了沉默寡言。

此時柳楓從廚房裏出來了,他對周敬年道:“明天學校就開學了,你要是早來一天就好了,舅舅還能帶你四處逛一逛。”

老太太說:“你還沒去過新學校呢,可惜今天時間來不及去看看了,明天讓你舅舅送你去。”

“麻煩舅舅了。”周敬年說。

柳楓聽了,歪頭看着他,忽然對老太太說:“我終于知道年年像誰了,你看他這麽嚴肅,板着臉,小小年紀就像個小老頭似得,像不像你老伴兒?”

老太太忍不住捂嘴呵呵笑起來。

今天老太太本來是想帶周敬年去新學校看一看的,奈何下午不見他人影,只能明天早點起來。

晚上周敬年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上輩子失眠是他睡眠的常态,這種狀态并沒有被他帶回來,他腦海裏循環播放着白天見到方争的情形,很快就睡着了。

柳楓有公司要打理,一向起得早。老太太上了年紀,覺也少,但今天兩人發現,本該貪睡的小子卻是起得最早的,早餐都買回來了。

餐桌上,柳楓看着外甥同老太太嘀咕:“他對上學這件事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老太太拍了他胳膊一下,“你以為誰都像你小時候,去學校就跟上刑場似得。”

柳楓摸摸胳膊,不認同地說道:“我那樣才是正常狀态好吧。”就他們附近的住戶,誰家小朋友一聽說去幼兒園就咧咧叫,撕心裂肺,嚎得跟殺豬似得。

周敬年對兩人的竊竊私語不關心,他解決了早餐,提起了昨晚外婆就給他收拾好了的書包,“舅舅,我去車裏等你。”

柳楓咬着包子嗯嗯點頭。

新學校離周敬年外婆家開車十幾分鐘的路程,到的時候還很早,校門口沒幾個學生,周敬年站在曾經熟悉的校門口,心裏蔓延着莫名的情緒。

這學期他剛上高二,上輩子他在這所學校待了兩年,高考結束後離開的這裏。想到他離開之後發生在方争身上的種種,周敬年原本因為快要見到方争而雀躍的心情陰霾了一瞬。

柳楓把車子停好,招呼周敬年:“走吧,跟我去見見你未來兩年的班主任。”

周敬年将要就讀的班級是高二一班,班主任叫張芊芊,是柳楓曾經的高中同學。

辦公室裏,柳楓看着張芊芊道:“老張啊,我可把我外甥交給你了啊,你別讓人欺負他啊。”

張芊芊沒好氣地說:“快滾吧,什麽欺負不欺負的,其他學生又不是流氓。”

柳楓确實忙着去公司,塞了一把零用錢在周敬年兜裏:“這可是你舅舅我背着老太太藏的零用錢,全給你了。這學校二號食堂夥食不錯,記得去嘗嘗。”

柳楓離開後,張芊芊問了些周敬年在學習上的事情,把準備的課本都交給周敬年後,看了看時間,說:“早自習快開始了,你跟我過去吧。”

高二一班在其中一棟教學樓的第三層第一間教室,周敬年跟着張芊芊進了教室,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周敬年因為個子高的原因,坐了兩年最後一排,而方争的座位,也一直在他前面。他的目光在教室裏搜尋了一圈,一眼就看到嘴裏叼着包子正滿目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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