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徐蕙,周敬年記得上輩子最後見到她是方争的忌日那天。

徐蕙喜歡方争,這是毋庸置疑的,也是上輩子周敬年就知道了的事。周敬年知道徐蕙一直很厭惡他,然而他對徐蕙的感覺也差不多,試問誰能和情敵友好相處呢。上輩子他高考之後就回了四九城也和方争分開了,再見方争的時候,方争有了個兒子方豆豆,而徐蕙是豆豆的幹媽。

前世周敬年不止一次追問方争,豆豆是他和哪個女人的兒子,方争不肯說,徐蕙也拒絕告訴他。

那時候他和方争雖然在一起,但關系其實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方争不夠信任他,而他對方争與他的感情也患得患失,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不過前世徐蕙幫助方争良多,周敬年再不喜歡她也不會去為難她。

徐蕙笑着跟周敬年說了句你好。

周敬年不動聲色地回以問候,對對方自以為不着痕跡的探究仿若未覺。

休息時間到了,方争要繼續工作,周敬年攔住他準備帶頭套的手,說:“我替你一會兒,你繼續休息吧。”

方争堅定地拒絕了,周敬年人很好,但作為朋友,也不能理所當然的一直接受對方的好意。

方争走了,徐蕙笑了一下也戴上頭套繼續工作了,留下周敬年一個人坐在花臺邊,看着遠處的方争。

手裏握着方争剛才沒有喝完的水,周敬年擰開瓶蓋看了一下,琢磨了一會兒哪邊是方争碰過的地方,然後對上瓶口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喝完忍不住低笑一聲,他覺得這會兒的自己挺像個變态的。

想是這麽想,周敬年卻管不住此刻自己心底那點隐秘的小心思,又繼續喝了幾口。

剩下的兩個多小時,方争又休息了兩次,不過每次徐蕙也都恰好休息,也會過來。不過因為是不同學校,而且方争和她是因為在這裏兼職才認識的,兩人其他時候其實沒有任何交集,話題自然少,說得最多的居然是關于學習。不像他和周敬年,除了學習,他們還有其他事情可以讨論。

周敬年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要不提學習的事,就能直接将徐蕙排除在他們兩人的圈子之外。

于是說着說着,方争就覺得有點奇怪,周敬年今天是遇到什麽令他高興的事情了嗎?今天的話好像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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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結束後,方争跟徐蕙告別,坐上周敬年的自行車就走了。

還停在原地的徐蕙終于露出困惑的表情,她對人的情緒是非常敏感的,雖然一下午加起來不過半小時的接觸,但她總覺得周敬年對她有股莫名的敵意,這是為什麽?他們這才是第一次見呢。

周日晚上總算提前了一點時間下班,晚上分開的時候,方争提醒周敬年明天周一有升旗儀式,不要忘了穿校服。

他們中學九月中旬就把秋季校服發下來了,冬季校服一起下來的。周敬年作為轉學生,周四才拿到合适他穿的校服。

現在的校服不像後世那麽洋氣,什麽小西裝短裙子,現在統一是毫無款式的寬外套大腿褲,用色要麽紅白相間,要麽藍白,或者極其酷炫的紅白黑,總之就是醜,是學生們最不喜歡穿的一種衣服。

不過,當早上的方争看見周敬年穿着校服的模樣時,雙眼明顯地亮了一下。人都說人靠衣裝,但即便普遍比常服要醜的藍白校服穿在周敬年身上卻也有種不輸常服的時尚感。

去學校一路要經過幾個紅綠燈,早上公交車裏除了上班黨,基本都是學生了。兩個穿着校服的小帥哥在公車旁邊等綠燈,那是非常養眼的,無疑吸引了所有注意到他們的人的視線。到了學校,去往班級的一路上那些路過的學生也總是忍不住回頭看。

升旗儀式後,一個晴天霹靂直接劈到了周敬年頭上——班級裏座位是要每周輪換的,依次像右遞減一排。

周敬年都忘記這一茬了,雖說他現在是一個人坐兩個座位,但依然得按規矩調。他現在是最後一排,這周直接就跑前面第一排吃粉筆灰去了,而倒數第二排的方争就變成了最後一排。

一個在最前頭,一個在最後頭。

周敬年非常不願意離方争那麽遠,但是這是規矩。在全班都動起來了後,他再不情願,也只能把兩張桌子搬到前面去。

在這一周時間裏,周敬年再也沒法一擡頭就能看到方争的後背了。等到很不适應地熬過一節課後,周敬年看到他身後一名不熟悉的男同學在照小鏡子,心裏一動,立即跑去學校小賣部買了個小鏡子,将其卡在桌上兩摞書本中間,調整了下位置,然後方争就出現在鏡子裏了。雖然說看起來離得太遠,中間還隔了很多人只能看到方争一點影子,卻也好歹安慰了下周敬年。

之前一周多的時間裏,周敬年上課的時候時不時要用筆戳方争一下,兩人偶爾還會悄悄交流幾句,所以對于周敬年搬到前面去,方争也是不适合應的,甚至是失落的。

大課間休息的時候,陳桉去走廊玩了,周敬年就跑到後面他位置上挨着方争坐下了。

周敬年覺得哪怕坐在一個教室,但只要看不到方争他都覺得間隔太遠,他的思緒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想方争。但這話不能跟方争說,只能拉着方争讨論題目,聽方争多跟他說說話。

周敬年情緒不對,方争感覺得出來,他收起自己失落的心情,關心地問他:“怎麽不高興了?”

周敬年低着頭做題,“我不想去前面。”

方争理解般的點頭道:“第一排呢,就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什麽小動作都不敢做。”

他沒聽出周敬年的話外音,周敬年只得明确地說了句:“不想和你分開,如果我們是同桌就好了。”

他聲音悶悶的,帶了點抱怨的情緒,沒了往日的冷靜沉穩,看起來非常孩子氣,然而卻聽得方争心軟還有點高興,不自覺地就放柔了聲音:“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可以下課後你來找我,或者我到前面去找你啊。”

周敬年點頭,還是提不起精神,顯然要和方争分開一周的事情對他打擊真的挺大的。

方争知道周敬年不想和他分開,雖莫名的高興,但他心裏還是認為是因為周敬年和其他同學不熟,對他有依賴的關系。

這一周裏,陳桉并不是每節課都離開座位玩兒的,剛開始是方争跑到前面去周敬年身邊那個空位子坐着,不過沒坐幾次,周敬年總是先一步來找他,如果遇上陳桉留在座位上,周敬年就要和方争擠着一張椅子坐。

對于這點,周敬年是非常滿意的。

陳桉看着就膩歪死了,有次就說道:“你倆是連體人啊,一下課就黏着,跟劉莉莉和唐啓似得。”

劉莉莉和唐啓,班上一對瞞着老師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方争一聽,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周敬年只坐了半邊椅子,方争突然離開他差點往旁邊掉地上去。陳桉的話他也聽到了,他沒想到方争的反應這麽大,卻也在他的意料之內,畢竟上輩子,方争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是處于一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态度。

方争跳起來之後,才感覺到自己反應過度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聽到陳桉那話心底忽然就慌張起來。他一低頭,看着陳桉和周敬年正因為他這個動作而同時愣在那裏。

特別是周敬年,對方看着他時眼中那種深沉。

“我……”方争想說點什麽,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開口便覺艱澀。不過,他話剛開了個頭,一把就被周敬年拉了過去,直接坐在了對方身上。

周敬年摟着還沒回過神的方争,幾乎和他臉貼臉。他看着陳桉道:“你看我們長這樣,絕對的天生一對,是不是比起普通小情侶,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

陳桉愣了愣,而後爆笑,指着周敬年和方争,問他倆:“那你們倆誰是小媳婦兒啊?”

“我啊。”周敬年說道,然後小鳥依人的将腦袋擱在方争的肩膀上。

陳桉的笑聲又大了幾分,平時一本正經的同學突然搞怪真的覺得非常搞笑。他的笑聲引得其他同學都看了過來。對于周敬年和方争摟在一起的姿勢,沒人覺得不對。在他們眼裏,男生開玩笑胡鬧起來,比這過分的多得多。

這個年頭,遠不像後世網絡上基友、攪基嘴上随便挂,他們對同性的了解幾乎沒有,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男人與女人配對,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也是可以的。

同性戀,很多人都還沒接觸過相關概念。

原本輕微掙紮的方争忽然安靜了下來,看着笑個不停的陳桉,再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和周敬年輕緩的呼吸,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後背的冷汗。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周敬年放開方争,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麽也沒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課時,周敬年通過小鏡子對方争的觀察,明顯地看出方争的神思不屬。

中午,兩人和往常一樣去食堂吃飯。

周敬年仿佛沒發覺方争的不對勁一般,奇怪地問方争:“上午的時候你怎麽了?你突然跳起來,害我差點摔下去。”

方争勉強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當時腿有點抽筋。”

周敬年還是不解的皺皺眉,随後好像信了他這敷衍的話語,若無其事地催促他吃飯。

方争吃飯的速度和平常沒什麽變化,但是眼底是濃濃的疑慮困惑,偶爾擡眼,眼神若有所思地飛快從周敬年臉上滑過。

周敬年只當不知,心底卻萬分愉悅。

方争他,終于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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