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果然如何葉所料想的,何間以與姜不凡探讨西南菜系為由,把姜不凡帶回了家,聲稱姜不凡在務城找不到住處的時候,都可以現住在何家。

何田當天聽到姐姐能去聿懷樓當學則是樂開了花,說家裏一下就有四個廚子,他都不用學廚藝,只要負責吃就行了。

毫無疑問,何田說話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後腦勺的感受,又和何間的巴掌來了次親密接觸。

福姨自從知道了何葉要去聿懷樓工作,也是唠叨個不停,說何葉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出去抛頭露面。

何葉也知道福姨日常的唠叨是好心,但還是借着何田去找宋懷誠的間隙,一起溜出了家門。

本想着去市集上轉一圈的何葉,結果還是被弟弟拖到了宋懷誠家中。何間向宋懷誠在提問的時候,何葉就随意找了個板凳坐着。

想着這幾日在聿懷樓的工作,只能說何間當初所言不虛,聿懷樓的學徒比現代的打工可苦多了,簡直就是免費勞動力,但好歹包了一日三餐。

要洗碗,要洗鍋,還有洗菜,總而言之,就是有着做不完的活等着何葉。

而且學徒的學習生涯中,光是切菜這一項,就讓頭疼不已,為了練習刀工,往往都是一木桶的黃瓜一起切,切得砧板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黃瓜。切到後來,何葉都懷疑她的手是不是她身體上原裝的。

其中最痛苦的莫過于切洋蔥的時候,何葉總是一邊流淚一邊切。

還要被路過的何間批評兩句,路過的姜不凡也是看着何葉手上的刀工丢下一句繼續努力,就連小廉似乎也不用這些枯燥的工作,而是幫着何間調節火候,辨別輔料。

只有何葉還一個人在日複一日的做着苦工。

冷冷的月光灑在何葉的身上,耳邊晦澀難懂的文言文不斷傳進何葉的耳中,一天勞動的疲乏湧上了何葉的身上,她支着手撐着頭腦,昏昏欲睡。

宋懷誠看到何葉在一旁,頭一點一點地往下掉,驟然降低了音量。

何田看看他毫無芥蒂開始打瞌睡的姐姐,再看看宋懷誠認真講解的樣子,突然福至心靈,低聲問:“宋大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姐?”

宋懷誠皺了皺眉,對着何田說:“剛才跟你講的書怎麽都不聽,專心致志怎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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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吐了吐舌,想着其實是宋大哥先開小差的,以他對宋懷誠的了解,知道宋懷誠的學究氣又上來了,趕緊解釋:“沒有,剛才講得我都記着,就是說君子心懷天下,小人就一天到晚背地裏搞小動作。”

“大丈夫立于世,最重要的就是考取功名,沒有時間去考慮兒女情長的事情。”宋懷誠正色道。

“都說成家立業,要先成家才能立業。”何田輕聲說着他的歪理。

何田被宋懷誠輕拍了下後腦勺,聽到宋懷誠的告誡,“專心,繼續下面的內容。”這才堪堪回神,卻沒有注意到宋懷誠在小廉說出喜歡的時候,早已紅透的耳根。

何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何田給晃醒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倒在床上就進入了夢鄉,迷糊間似乎還被福姨拉起來洗了把臉,不多時又去回見了周公。

一個月的時間,何葉終于已經不用再每天和塊狀和絲狀的根莖類蔬果打交道,但還是學習不止,從作料、火候到上菜順序聿懷樓都有專門一套的規則。

何葉一邊洗碗,一邊嘴裏也念念有詞:“上菜之法,鹽者宜先,淡者宜後……”仿佛當初高考之前背書的時光。

姜不凡也因着何間的幫忙,在知巷找到一間屋子住了下來,正式和何家成為鄰居,對宋懷誠而言,他也多了個飯搭子。

只是宋懷誠長年居住在務城,從未接觸過西南菜系,以至于第一次吃到姜不凡的燒的毛血旺的時候鬧了個大烏龍。

那日,姜不凡喬遷的第一天,親自下廚,将何家衆人和宋懷誠都請到家裏吃飯,說是感謝大家的照顧,并讓大家感受一下正宗的家鄉菜。

何間一聽有新的菜式,硬是從地窖裏搬了一大壇的黃酒讓何田幫他搬到姜不凡家中去,說要與姜不凡徹夜長談。

宋懷誠則是除了書也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原本想着跟姜不凡家裏也補上一副春聯,只是過了春節,鋪子裏不再賣紅紙,這才作罷。只能硬着頭皮去書肆淘了本說是遺失很久的菜譜。

姜不凡将衆人帶來的禮物一一收下。

桌上的一桌菜也是紅彤彤的,麻婆豆腐、回鍋肉和毛血旺,看得何葉悄悄地在咽口水。

所有人都依序落座,吃飯無非是先說些恭賀喬遷之喜的吉利話,這個環節一結束,何葉立刻動了筷子,去撿一塊毛肚,沾滿辣油的毛肚,配着椒麻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

宋懷誠看着何葉一臉滿足的樣子,也不好意思開口問這道菜裏面都是什麽食材,只能硬着頭皮撿起一塊毛肚。

剛放到嘴裏,就開始猛烈地開始倒吸涼氣,“姜兄,我尋思平時我未曾得罪于你,你為何要如此招待客人。”

聽到宋懷誠的質問,姜不凡和何間都哈哈大笑,只有何葉乘着衆人還在打趣宋懷誠的時候筷子不停,品嘗着許久未吃到的味道。

“這是辣椒,小宋沒吃過吧。”何間笑着說。

“何叔,這真的能吃?”

“能吃,怎麽不能吃,我們家鄉可是從小吃這個長大的,”姜不凡一臉真誠,“而且這道毛血旺就是要這種邊角料,攤子上不要的毛肚、鴨腸這類的東西才好吃。”

“小宋,你多吃兩口就習慣了。你看何葉。”

何葉一心只顧着吃,只能敷衍地回答:“嗯嗯,可好吃了。”

宋懷誠看了看碗裏的毛肚,猶豫再三,還是再次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就沒有上次的刺激感,反而感受到了一股香味,但随即辣味還是沖擊着他的味蕾,只能拿着杯子瘋狂灌水。

姜不凡看宋懷誠實在是受不了辛辣的口感,這才動手給他炒了個蛋炒飯,這才讓宋懷誠的筷子才沒停下。

在姜不凡和何間推杯換盞的間隙,無暇顧及他們的時候,宋懷誠悄悄問:“何姑娘,你不覺得辣嗎?”

何葉搖搖頭:“你真的不再試試?”

“不了,知難而退也是一種美德。”

何葉內心還是為宋懷誠不能吃辣感到惋惜,畢竟從她的角度來看,不能吃辣就是錯過了人間美味。

事實再一次證明,只要一喝酒,何間就停不下來,這兩人喝上了頭,就要拉着宋懷誠一起喝,宋懷誠本人也一再拒絕,而何葉有了大年夜的前車之鑒,說什麽也要阻止何間讓宋懷誠喝酒。

不然她和何田兩個人也不見得能把何間扶回去。

這一次,姜不凡也喝了不少,由何田和福姨負責照顧姜不凡。

何間喝得比上次還多,連路都走不穩,簡直就像一攤泥一樣挂在宋懷誠肩上。宋懷誠長年坐在書桌前不運動,自然也架不住何間。

宋懷誠稍微拉開何間調整一下姿勢,對方就東倒西歪,站在巷子裏就要往牆上靠,何葉也只能硬拉着防止何間跌倒。

宋懷誠好不容易才将何間弄回房間裏,累得冬日裏額頭上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整個人十分羸弱。

何葉給何間洗了把臉,看到宋懷誠還在院子裏沒有走。

“宋大哥,喝杯茶再走吧。”

“好。”

宋懷誠捧着茶杯,看着何葉:“聽聞最近你在聿懷樓當學徒。”

“嗯,還挺好的,學到了很多東西。”

“可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覺得安靜在家裏學習女紅,準備嫁妝也很好嗎?”

何葉一聽,就知道來到古代遲早要遇到這種問題,“你相信有一個世界,是人人平等的嗎?女子也可以考科舉,做官,成為每行每業的人才。”

“聞所未聞,”宋懷誠認真地思考,“但似乎不太有可能,男子女子無論是在體格還是體力上都有一定差距,女子參加科舉多日關在狹小的房間可能多有不便。”

何葉知道要轉換宋懷誠這種陳舊的想法,或許一時半會也不太可能,“那這個朝代不是有江湖人士嗎,江湖女子不就是肆意灑脫。”

“非也,雖說江湖人士不拘小節,但卻早把‘禮’之一字抛到九霄雲外。”

話說到這裏,何葉知道她今天費再多的口舌,一時半會兒也是和宋懷誠講不清楚現代的觀念,畢竟宋懷誠長年都是讀着聖賢書長大的,腦子裏刻得就是三綱五常。

何葉決定還是送客,宋懷誠似乎看出了何葉的些許異樣,覺得他是不是說了什麽話惹了何葉不悅。

“不送了。”何葉似笑非笑,把宋懷誠關在了門外。

何葉其實和宋懷誠一樣,都是無父無母,一個人。

宋懷誠需要依靠科舉入世,何葉也需要一技之長傍身。

只不過何葉到了何家有了爹、弟弟和福姨,這才收獲了一點溫暖,她依舊希望能夠依靠她的努力,讓何間和何田過上好日子,也能夠賺點錢來貼補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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