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記憶
在帝國的高層們都急匆匆的趕往帝都的路上,凱爾正站在暖和的大廳內焦急的等待着。
大廳內的某個屏幕上呈現出監護室的畫面,老皇帝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只有旁邊冰冷的機器聲提醒着他還有生命跡象。
凱爾看上去面容憔悴,像是嚴重的睡眠不足。他的好友軍部部長弗裏德裏希走過來,溫言勸慰了他幾句:“五人議會裏有一位是我的叔叔,另一位是我的老上司,他們絕不會将票投給帝國元帥的。”
凱爾聞言臉色總算緩和了幾分:“我相信您。”
他話語剛落,就看見萊斯利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施施然的走進大廳,凱爾厭惡的轉過頭不去看他,誰知萊斯利竟然主動迎了上來。
“我親愛的弟弟,您最近好嗎?”
那勝利者的姿态着實令人作嘔,凱爾冷冷的盯着他:“拜您所賜,還算過得去。”
“那就好那就好,”萊斯利笑得滿面紅光,“母親一直希望我們兩兄弟能和睦相處,我也一直秉承着這個理念。”
在他走開的那一刻,凱爾分明聽見了萊斯利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見的聲音補充了一句:“怎麽可能呢,你這個小雜種。”
“萊斯利·吉特·赫爾森德,您将為侮辱我而付出代價。”凱爾的身體先一步于他的思緒行動了,冰冷的光子槍已經架在萊斯利的太陽穴上。
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被這場好戲所吸引了。萊斯利一動不動,而他的幕僚和護衛的槍口一致對準着凱爾,只要他一聲令下,凱爾估計會直接在空氣中被分解掉,連一點灰塵都不留下。
萊斯利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種哀傷的情緒,語氣也是難以置信的:“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不得不承認,他的這種僞善舉動贏得了在場部分未曾和他有過深交的人們的好感,凱爾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鋪天蓋地向自己投來的譴責的目光。
凱爾的雙眼通紅,他感覺自己可能是瘋了才會這樣拿槍指着萊斯利,但無盡的憤怒驅使着他開槍。
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現過各種小時候的場景。母親病逝前囑咐自己小心為上不要和哥哥争奪家業,母親死後自己被流放到遙遠而偏僻的星球上度過了孤獨的童年,成年後回到帝都依然舉步維艱,直到遇見了蘇文軒他的生活才開始……
“凱爾,你怎麽能拿槍指着帝國元帥閣下,這是何等不敬的行為。”這個聲音是……蘇文軒,他終于來了,凱爾幾乎是喪失了力氣般的放下槍,冷汗不住的從額上流下。
蘇文軒微妙的扶住了他,對萊斯利行了軍禮:“閣下,凱爾部長最近精神不太好,您高貴的身份實在不用與一個卑微的人斤斤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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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的萊斯利非常滿意,再加上蘇文軒最近前線的赫赫戰功,萊斯利還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當下也是笑了笑便揭過了此事。
這場鬧劇因為蘇文軒的到來而落下了帷幕。
弗裏德裏希此時才擔心的湊過來問道:“您比我有勇氣,我多少次想一槍崩了那個死胖子的頭都沒有付諸實際。”
凱爾由蘇文軒攙扶着,臉色蒼白的看着好友:“我要是不怕,萊斯利不知道得死多少次了。”
蘇文軒一向不太喜歡弗裏德裏希,此刻更不會理會他:“你說你,要不是我剛好來了,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
凱爾想着也有點後怕,現在正是要緊的關口,自己要是如了萊斯利的願豈不是最大的諷刺?他定了定心神,看似漫不經心的掙脫了蘇文軒的手:“多虧你來了。”
弗裏德裏希心知蘇文軒對自己有偏見,也就找個借口離開了。
蘇文軒的聲音極低:“你放心,我已經拿到了證詞,萊斯利涉嫌謀害皇太子,這次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說什麽?”
凱爾的聲音使蘇文軒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幸虧我連夜把報告寫好了,否則這回是上帝也救不了你了。雖然證據還不算充分,但影響萊斯利在五人議會中的聲望綽綽有餘,只是我還是有些懷疑弗裏德裏希。”
凱爾不清楚蘇文軒對弗裏德裏希的惡感到底來源于何處,但他此刻已無暇顧及此事,只勉強擠出了個笑容:“無論是誰都好,我希望五人議會不要将帝國交給那頭蠢豬。”
蘇文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裏滿是自信:“相信我,會沒事的。”
傍晚的天空呈現出一種衰敗的色彩,黑夜即将籠罩大地。凱爾無意識的看向窗外夕陽的最後一絲餘輝,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身後蘇文軒的話語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傍晚。”
凱爾不知飄散到哪去的思緒總算被拉回了現在時刻,他淡淡的答道:“是嗎,虧你還記得清楚。”
蘇文軒并不太在意他的冷淡,因為他正嘗試着幫助凱爾恢複起精神來,于是他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記得我遇到你的時候,你是把咖啡灑在我了衣服上了。你那個時候……嗯就像一只渾身是刺的小刺猬,稍微一碰就會炸毛那種。”
凱爾想起兩人初見的場景,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嘴上偏還不肯服軟:“讓你喜歡上一只刺猬還真是對不起了。”
“不,小刺猬很可愛。”蘇文軒伸手揉了揉他金色的短發,聲音溫柔。
凱爾臉色有點紅:“後來你不肯放我走非要我賠償你那件衣服恐怕也是別有用心吧。”
蘇文軒笑道:“居然被你看出來了?其實我不妨告訴你,你剛開始在那家店當侍應生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守株待兔了一個星期你才送上門來,看來我個人魅力還是不夠。”
凱爾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做侍應生的時候才十六歲吧,啧啧,對這麽可愛的我都下得去手。”
蘇文軒差點沒把酒噴到地上,他忙把玻璃杯放在了桌上,止不住的大笑起來:“是是是,我是禽獸。”
凱爾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不對啊,我記得你好像很讨厭喝咖啡來着。還是老實交代你到底什麽時候認識我的。”
“額……”蘇文軒難得的窘迫起來,然後在凱爾目光的逼視下舉手投降:“好吧我承認是在赫爾森德元帥的生日宴上,我當時受邀參加你父親的生日會,本來想着偷溜回去的時候,在花園中遇到了你。”
凱爾皺着眉,努力回憶着他說的事情,那應該是同一年,自己剛從流放的遙遠星球歸來。然而在同父異母哥哥萊斯利的刻意刁難和父親不管不顧的漠視下,自己的處境依舊十分艱難,元帥的次子每日只能靠在咖啡館打工得來的稀薄金錢維持日常需求。
他很少去父親的大宅,這是不被允許的,而宅邸在父親去世後理所當然的被萊斯利繼承了。據說他已經将宅邸擴建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而這個行為甚至導致了他部分幕僚倒戈于自己。
然而父親的生日是個特例,凱爾依然清楚的記得自己從衣櫃中挑揀出最好的衣服去參加晚宴卻被父親攔下時他的那種嫌棄的眼神,因為沒有合适的衣服,仆人們不得不将萊斯利青少年時候的衣服挑揀出來給凱爾換上。
甚至連小小的侍女都能給自己甩臉色,畢竟是個趨炎附勢的地方呢。凱爾現在回憶起來,卻覺得這些事情分外遙遠,當時的那種憤恨、委屈和不甘早已消失無蹤。
時間總是會撫平一切傷痕的,凱爾這樣想着,擡頭對蘇文軒笑了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蘇文軒被凱爾的這個笑容恍得失了神,他已經很久沒有從凱爾臉上看到過這樣真誠而純粹的笑容了。自從被推上風口浪尖之後,凱爾連笑容都帶着疲憊和迷惑性,那是禮節而客套的笑容。
“我在不遠處看着花叢中的你把其中最漂亮的一朵月季摘了下來。我當時就在想啊,那麽漂亮的月季怎麽就毀在小孩子手裏了。”
凱爾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上來阻止我?我那個時候應該很生氣,想把那一片花田全毀了。”
“傻瓜,”蘇文軒伸手碰了碰他白皙的臉頰,“因為我之後看到你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朵折斷的月季試圖把它再接回去,然後你松開了手,月季啪嗒的掉在了泥土裏。”
“難道你從這個行為你看出了什麽深意嗎?”凱爾皺着眉,喃喃自語,“或許對比經濟部長來說我更适合去當一個花農?”
蘇文軒哭笑不得:“我沒想到你的冷笑話天賦還挺不錯。非要說出什麽深意的話恐怕又成了過度解讀了吧,凱爾,你最吸引我的還是這雙眼睛。”
蘇文軒的手從凱爾的眼皮上輕輕劃過,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睫毛的顫動,凱爾純粹如紫水晶的眼眸中充滿了戀慕,讓人沉醉其中。
他驀然想起不知從哪本遙遠的古書中曾讀過這樣的一句話:‘抵達過成功頂峰的人,通常喜歡心地幹淨而單純的人。’或許老皇帝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将二號繼承人的位置留給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