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亡

蘇文軒陣亡的消息如同狂風過境般籠罩在了每一個帝國軍人的心頭,萊斯利作為代理人在接到消息的當天立刻發表了沉痛的悼詞,其親妹妹蘇文夜更是多次哭暈在哥哥靈柩前,實在是讓旁人感慨不已。

尤金在那天早上起來看見新聞時,更是說不出是怎樣的心情。要瞞着凱爾嗎,不,這不可能。他的心中完全沒有滋生任何慶幸之感,而是擔心着凱爾可能崩潰的情緒。

這日天氣很好,溫暖的海風從凱爾白皙的臉龐上拂過,空氣中似乎都飄散着春天來臨的氣息。這一天本來和往常的另一天沒有任何不同,除了尤金慘白的臉色。

凱爾的感冒症狀已經減輕了很多,但咳嗽依舊時好時壞。這場小感冒幾乎延續了快兩個月,這讓他的內心隐約有些疑惑。

他習慣性的把衣服挽起來以便尤金将藥劑注入他的體內:“醫生您今日看起來格外的不對勁。”

尤金低垂着眼簾,眼神有些閃躲。

凱爾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他皺着眉,正色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良久,尤金才擡起頭來看着他,嘴唇開合幾次才終于把話說完整:“蘇……蘇文軒将軍在塔德羅戰役中為帝國英勇獻身,希望……希望您不要太過傷心。”

蘇文軒死了?那個在不開心的時候安慰自己,開心的時候和自己分享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沒了?凱爾感覺到一陣接一陣的眩暈襲來,他右手勉強撐着桌子,對尤金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沒事。”

尤金忙扶着他坐下,內心半是焦躁半是擔心:“您這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真的沒事,”凱爾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他感覺自己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過,“醫生,我想單獨待一會。”

尤金看他精神狀況不太好,實在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待着,卻又抵不過他再三推辭,只好選擇離開。

凱爾呆呆的坐着,他感覺這樣的狀态很不尋常,通常人在傷心的時候不該大哭一場嗎。他哭不出來,他試圖回憶起和蘇文軒的點點滴滴,只是那些褪色的記憶已經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小的時候也如現在一般被流放至某個偏遠星系,但那裏熱情的人們和肥沃的土地都給凱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從他早年的畫作中可以看出來。

蜿蜒的山脈,清澈的溪流,繁盛的樹木和歡聲笑語的人們,這些都存在于凱爾的珍貴回憶中。

很多年以後,他和蘇文軒又回去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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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村落一如既往,只是過去孤獨寂寥的少年身邊已經有了可以長伴一生的戀人,凱爾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他們躺在草地上仰望漫天星辰。

他們當時離得那麽近,凱爾能清晰得聞到蘇文軒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水味,這些氣味能夠被身體記住,然後傳遞至腦海中帶來奇異的安全感。

即使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但凱爾相信着他們在那天晚上是合二為一的。那種心靈上的觸碰令人分外着迷,他們相擁而眠,如同後來的每一個夜晚。

凱爾的思緒飄散到了遠處,他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越發糟糕起來,但是那些身體上的記憶仍然格外鮮明,凱爾把那些白紙鋪整齊,開始一遍一遍的重複書寫着蘇文軒的名字。

尤金還是在晚餐時分敲開了凱爾的門,而對方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有什麽事情嗎,醫生?”

尤金艱難的開口:“您的鄰居賀先生邀請您去他家一同進餐。”

“好的。”凱爾欣然點頭,動作優雅得像王子,“我稍後就到。”

那些精致的食物到凱爾口中都成了寡淡無味的東西,饑餓感也已經不複存在。他看上去和往常一般無二,賀修捷敏感的察覺到飯桌上凝重的氣氛,試圖通過和尤金醫生大聲聊天來活躍一二。

凱爾仍是安靜的聽着,偶爾說上那麽一兩句。他無法離開希佩爾星,連見蘇文軒最後一面都只是虛無缥缈的妄想。

而在距希佩爾星兩萬光年的帝國首都茨恩,空氣中隐約飄散出了陰謀的味道。

從上個星期舉行蘇文軒将軍國葬之後,萊斯利已經完全放松了警惕,正逐步清算着蘇文軒的同僚們。就在這幾日內,恐怕他們馬上會憑空捏造一個子虛烏有的證據來脅迫自己辭職。

弗裏德裏希微微笑着,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中的文件。那其中是足以讓十個萊斯利都粉身碎骨的罪證,通敵叛國,謀殺皇太子,毒害皇帝等若幹項罪名已經在文件中列式得一清二楚。

而相應的,弗裏德裏希的人也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滲透進了隸屬于萊斯利名下的私人軍隊中,現在帝都的各大要塞已盡在自己掌握之中,萊斯利此時不過是只尚不知自己深陷泥沼的麻雀而已。

“奧利弗。”弗裏德裏希突然開口叫他名字這讓奧利弗十分詫異,要知道自己的這位戀人即使在非常私人的時刻都異常沉默寡言。

“您有什麽事情嗎?”奧利弗答道。

弗裏德裏希漫不經心的看向道路兩側樹木中新生的嫩芽:“到杜鵑花開放的時節了。”

奧利弗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頗為不解他為何在此時提起那種他平日裏并不喜愛的花朵,但仍是中規中矩的答道:“春天到了。”

死在代表着新生的春光裏,想必對于萊斯利來說也是一種恩賜吧。

弗裏德裏希這樣想着 ,視線不由得轉到了身旁的奧利弗身上。這個可憐的人是否知道自己正要給父親補上最後的一槍呢。

而與此同時,尚且不知道危險已經降臨的萊斯利正滿意的審閱着由蘇文夜送來的報告。這也是蘇文夜的最後一項工作,在報告發送後,她就已經乘坐最高安全級別的軍艦前往希佩爾星以迎接她全新的人生。

萊斯利連連點頭,笑容使他臉上的肥肉都堆積到了一處,他滿心愉悅看着前方的控制屏瘋狂閃爍的紅光。在蘇文軒過世後,聯邦迅速占領了埃亞走廊并以摧枯拉朽之勢繼續吞食着帝國的大片區域。

帝國的星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着,鄧洛普此刻已經完全習慣了主人的瘋狂,他默不作聲的将桌上的茶具收好正準備離開時,萊斯利叫住了他。

萊斯利正在挑選着合适大小的寶石戒指以便能套入自己肥腫的手指中去,他的眼睛幾乎笑成了一條線,在心情格外好的時候他通常也不介意對自己的心腹多說幾句話。

“你一定很詫異吧,我馬上就要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的皇帝了為何還要将這些星域拱手讓于聯邦呢。”

鄧洛普停下了腳步,他隐約有預感接下來的話并不是自己能夠知道的東西,他伸出顫抖的手打算開門時,萊斯利冰冷的聲音制止了他:“您不能走。”

鄧洛普慌張的轉過身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是,代理人閣下。”

“哦,您不必這麽緊張。”萊斯利突然走過來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突如其來的親密态度讓鄧洛普有些無所适從,萊斯利潮濕的手心和異常溫柔的語調都讓他提心吊膽。

“您跟随我這麽多年,總有事情我必須跟您分享一二。”萊斯利說道,“我一直藏匿着這個秘密,每日每夜都在提心吊膽生怕被人所知,而今天我終于可以将這個偉大的秘密分享給您了,我最親密的朋友。”

萊斯利注意到鄧洛普幾乎已經在打顫的雙腿,他臉上的笑意更是加深了幾分:“我不會對您做出什麽的,您可以完全信任我。我親愛的朋友,您能叫我一聲‘切爾斯殿下’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鄧洛普陡然一驚,他費力的在腦海中搜尋着這個名字有關的一切,可惜毫無所獲。他只能顫抖着開口:“切……切爾斯殿下。”

“對,就是這樣,您做得很好。”萊斯利站起身來哈哈大笑着,狀若瘋狂。

等他的笑聲終于停止下來的時候,萊斯利已經陷入了深深自我陶醉中:“賭約就快要結束了,聯邦和帝國終将成為我的囊中之物,哈哈哈哈哈哈。”

鄧洛普此時才想起來,聯邦皇室中有一位極不起眼的六殿下,此人生來體弱多病,經年卧床不起,漸漸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六殿下的名字好像就是……切爾斯?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誰能想到下一任帝國的繼承人竟然會是聯邦的皇室成員呢。

這已經是鄧洛普生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了,下一秒鐘光子槍冰冷的子彈已經射穿了他的胸膛。只不過短短的一瞬,這位為萊斯利服務了十多年的奴仆便化為齑粉,永遠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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