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聖眷

啞然一瞬, 頗為無奈,他倦然閉眼:“好, 以後不親了。”

雲姒哽咽不語, 擡眸暗觑他一眼,眼中盡是狐疑。

她香軟雙唇泛着嫣色, 模樣甚是憐兮, 齊璟不自覺柔了目光,低嘆:“別哭了。”

雲姒慢慢止泣,眼角還蓄着淚, 對他方才說不親的話很是懷疑, 凝噎低道:“……真的?”

“嗯。”君無戲言, 但他默想頃刻,平靜添了句:“除非你要我親。”

聽了後面那句, 心裏剛生出的那麽丁點兒諒解之意瞬息不見,柔膩的臉蛋一剎更紅,雲姒微惱:“誰要你親!”膽子一大:“無賴!”

罵完, 她不假思索拽了錦衾就往他臉上鋪蓋過去, 齊璟眼前一黑, 鎮定扯下錦衾時,那人動作極快, 已然抱着自己的衣物跑進了內室。

齊璟凝着珠簾後那人的身影, 對她嘴上說着不要卻還往男人床邊跑的行為,忽生幾分憂慮,也就在他這兒, 若在別處那還得了。

調侃歸調侃,某些方面,看來确實是欠管教。

倩影一晃,雲姒三兩步便到了內殿的烏木精雕半屏後,看了眼那人簡潔整齊的床,總不能當着他的面穿衣服,更不能穿着小衣就往殿外跑,一急之下就到這兒來了,此刻她是心捶如鼓。

緩過神,她攏了攏被微微扯開的裏衣,磨磨蹭蹭将衣服穿上。

過了一會兒,珠簾外忽然送來一縷琴音,在極靜的養心殿清晰入耳。

琴音絲絲搖曳,弦弦通透,似玉珠濺落,又如清水般流撫過淡香的肌膚,雲姒系裙的手一頓,那熟悉的音調,是廣寒憐的曲譜。

良久,雲姒才從內室出來,宮衣穿得規整,亂發也已挽了起來,只是嬌唇甚紅,淚痕猶在。

而那人在案邊靜坐,那雙修長沉穩的手,方才握過她的腰肢,撫過她的臉龐,此刻落在鳳弦上深深淺淺挑撚。

容顏清冽,又幽秘不清,是他在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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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手撩着珠簾,雲姒靜望半晌,才輕步過去,默不作聲站到一旁。

聽見玉珠碎響幾聲,他指尖一斂,而後琴音飄杳,餘聲漸淡。

雙手靜靜垂下,齊璟側眸,便見她低着頭,妩靜立在邊上,很是規矩,他凝她片刻:“怎麽不坐?”雲姒低頭不語。

齊璟斂眸,目光拂過瑤琴:“舞譜亟待畫好,随後三日便在這裏,不必去禦書房了。”

雲姒依然低頭不語。

無人應答,齊璟又擡了眸,見她模樣頗為倔強,看來是對剛才的事耿耿于懷,姑娘家的小性子,不難看透。

雖了然于心,但他沒說什麽,靜思過後,齊璟轉而言之:“昨日都沒吃什麽,不餓嗎?”

“……”

聞言雲姒長睫輕扇,終于動了動,眸光悄悄瞟向案邊,那兒不知何時,擺了一碟碟的玫瑰香酥,桂花糖糕,如意酪卷,還有一碗什錦蜜露。

她早就嗅到香甜的味兒了,現在他一提,內心就掙紮了起來。

齊璟雙眸深澈,輕探她一眼,唇邊掠過似有若無的弧度:“吃吧。”

終究是對甜沒什麽抵抗力,雲姒扭捏片刻,還是屈服了,慢吞吞跪坐到邊上。

人是坐下了,舉止卻相當矜持,雲姒端端正正,雙手交疊在腹上,沒有直接去吃,她漠然垂眸,好似沒看見,不過肚子還是很誠實的,下一刻便喧嚣着欲求不滿。

“……”剎那間,雙頰忽熱,腦袋埋深了點。

齊璟目含淡淡笑意,從容拿起托盤上的銀筷,親手遞到她面前,聽着像是好言相勸:“多吃點,長身體。”

行吧,皇帝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雲姒若無其事伸手接過。

她方夾了塊玫瑰酥咬了口,那人卻從容起了身。

早已饑腸辘辘,雲姒也無心多管他去何處,只一心顧着嘴巴裏的滋味,沒過多久,他便折身坐了回來,手裏多了塊擰幹的絲絹。

雲姒塞了整塊甜膩入口,臉頰鼓鼓的,忽然間,那人溫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雲姒一怔,對上他淵靜的目光,嘴巴一時都忘了咀嚼。

楚楚面容凝結在他眼底,随後齊璟動作輕緩,用手裏的絲絹将她臉蛋上殘印的淚痕輕拭幹淨,指腹又是一抹,擦掉了她唇角碎屑,最後極為自然地放開了她。

“別急。”

一句輕語,雲姒驟然間淪陷在他掩于清冷容顏下的溫情,眼下他做的一切,都像是哥哥将她照料,卻又有着和哥哥不一樣的感覺,說不出,道不明。

雲姒愣愣望着他,這才發現,經過一夜,他左臉的紅印幾乎消退,玉清膏的藥效果然不錯。

表面上偶爾驕縱,其實骨子裏只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女孩,當下她心中愧意又起。

雲姒努力咽下嘴裏的糕點,腆着臉低聲道:“……陛下不吃嗎?”

齊璟淡掃了眼案上吃食:“不吃。”

注意到他眉間一閃而過蹙痕,雲姒猜測:“陛下不愛甜?”

她倒是眼尖,齊璟淡聲:“嗯。”

雲姒眼底凝惑,不愛吃甜怎麽還讓人弄來一桌的甜食,奇怪之餘忽又心生猜想,該不會是特意給她吃的吧……

除了這個,倒也找不到別的原因了,雲姒咬了咬筷子,低頭安靜地吃,臉蛋依然微微泛紅,但全沒了之前被他強親後的羞怒和委屈。

齊璟拿了那本晾幹後的幻羽畫冊,大半墨痕已被染褪,他不急不徐翻着,在等她吃完。

忽而記起什麽,雲姒握筷的手一頓,這兒是養心殿,他的寝殿,沒有傳喚宮婢是不得靠近的,從前他的起居膳食有趙嬷嬷和李桂,如今她在禦前侍奉,便無需他人了,誰敢偷偷在養心殿外徘徊窺探?

別的不知,但那人能出現在這裏,一定是禦乾宮裏的人,卻又暗中行事,難不成是眼線或是細作之類……

而齊璟他這般提防,像是早就知曉那人的存在。

這般細思之下,雲姒只覺毛骨悚然,原來即便是在他的寝宮,都尚存隐患,他身邊的人,也并非都可靠。

雲姒清眸微顫,低聲問道:“陛下剛剛說……外面有人?”

視線從宣紙上擡起,看向她,齊璟瞬息探尋到她眼底的悸動,以為她在害怕,不自覺地溫聲安撫:“不怕,在這兒,沒人敢對你怎麽樣。”

在這裏出了事,禦乾宮的人一個都脫不了嫌疑,那人潛藏也非一時半會兒,沒這麽蠢。

畢竟是閨中嬌養大的,初涉明暗争鬥,在他看來的慣用手段,她只覺背後一陣陰寒,“陛下知道是誰嗎?”

眸中暗潮微瀾,他沒有回答,齊璟眼底一片幽深,聲音沉靜,不容置喙:“別想太多,你只要知道,在宮裏除了我,任何人的話都不能輕信,記住了嗎?”

落入他極深的注視,卻摸不透他半分的情緒。

雲姒自然清楚,在宮裏若出了什麽事,沒有人能保她,只有他可以,也只有他會,就算他不說,他的話,雲姒也是信而不疑的。

雲姒安靜一瞬,而後溫順點點頭:“嗯。”

甜味糾纏舌齒間,酥香漂浮滿殿,透過呼吸漫入心中,化作蜜意濃郁。

舌尖貪戀殘味,雲姒下意識探出粉舌在溫軟的唇上淺淺一舔,極小的動作,卻別具誘惑,光憑那被吮得通紅的唇瓣,就足以引人浮想聯翩。

齊璟喉結略微一動,嗓音沉了些:“吃飽點。”

雲姒聽他溫柔一語,随之秀眉伴了黛色展顏,輕輕一莞爾,漾入眼中,是欲露還羞。

有人戾狠卻迷戀美色,有人撩撥而深不自知。

心中如波微漾,默然片刻,齊璟不動聲色将目光斂回,“舞譜已暈染,雖模棱兩可,但也能補個七七八八,幻羽舞當世無人見過,無舞亦無曲,只要将殘缺部分完美接合,便沒人能看出。”

雲姒頓了頓,又見他如玉修指掠過琴弦,顫出三兩點琴音,齊璟沉穩不迫:“朕适才依着廣寒憐的弦調奏曲,倒覺得其與幻羽舞的韻律頗為契合。”

聽到這裏,雲姒這才有所醒悟,“陛下是要以廣寒憐的舞,來填補幻羽舞的缺失部分?”

不是按部就班,自然是要稍作變換。

點墨瞳仁投向她,齊璟薄唇淡挑:“吃飽點,有力氣跳給朕看。”

皇宮南部校場,號角聲響成一片,操練中的墨玄騎銳似鋒刃,萬千精軍疾如風,雖是嚴冬,刀槍劍戟   馬術弓箭一溜訓練下來,将士們皆已是汗透甲胄。

寒風凜冽,雲遲站在營道高臺前,銀白戰铠逆了耀陽,似一襲金燦光華披身,将他挺拔精壯的身軀托襯盡致。

他眉宇間的厲色的比風更冷,居高臨下,肅目鎖視于正在沙場操練的每一個士兵,雲遲的眼裏,是不容半點馬虎威嚴。

他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将來要面臨的不是此刻難忍的苦練,而是真正血肉橫飛的戰場。

忽然間,一道暗紅身影自城頭翩然飛落,身段修長,黑紅色戰靴下的步履輕盈如雲。

突然有人闖入,雲遲驀然沉眸,只見那人面上掩着黑色淡紗,鴉色長發高束,随着她如風矯健的飄逸身姿,随風飛揚。

暗紅戰袍下的身段高挑卻婀娜,雖未見面容,也知其顯然是個女子,而她正踩着沙場的漫天硝塵,提劍單闖墨玄騎劍陣。

女子猝不及防破陣,卷入其中,引得沙場一陣兵荒馬亂,但畢竟是精兵悍将,慌亂之後轉眼便鋒芒大盛,劍勢直逼那不善之人,嘶喊拼殺。

而那女子卻好似閑庭看花,柳眉輕揚,眸中浮現清傲笑意,紅衣似火,如同忘川之上的曼莎珠華,橫步迎上刀光劍影。

高臺上,雲遲英眉一凜,将那臺下一切冷冷收入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都讓開,哥哥的cp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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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齊璟爸爸委屈極了,從狗子成了黃上????你們品,你們細品……是誰先帶頭起的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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