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聖眷

精紋玄金九龍暗繡的宮帳将床榻風光盡斂其中。

幾近冬末, 氣溫還有些寒涼,卻能料想帷帳內, 該是何等酒色清魅, 暖熱紅浪。

以為是思蕩歡愉,春情了無邊, 可偏偏, 那一抹豔煞,最後都成了男人身上壓抑的汗濕。

此刻,那人好似行在浩渺的戈壁荒漠, 口幹舌燥, 卻尋不得甘泉。

而帷帳內, 女子啜泣着,哽咽不已。

雲姒太過恐懼, 聲調都開始慌顫,生怕那人用力亂來。

她死活不讓,雖然初歷歡愛, 總免不去疼痛, 但舍不得她哭, 男人再難.耐,還是忍耐着, 不欺負她了。

唯吾獨尊, 至高無上的一代君主,當下臉色不太好,卻還是躺下了身, 齊璟長臂攬過她滑膩的香肩,将人摟進懷裏。

下巴抵在她的發上,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齊璟嗓音低抑,透着喑啞,卻依舊溫情脈脈:“沒事了,不哭。”

淚水将她的長睫沾了個透濕,人雖已醉得不成樣,但雲姒也不忘怨他,粉拳落在那人胸膛上,力道綿軟無勁,嗚咽間,流溢了聲含糊不清的“疼”。

她這般嬌聲嬌語,更激起他骨子裏的欲求叫嚣。

但知道自己剛才着急了,吓到了她,齊璟緩了緩,低下頭,去親她的眉眼,去吻她的淚珠,而後在她耳畔溫聲輕語:“我的錯。”

他放柔了聲音去哄她,可過了好一會兒,雲姒還是在哭,絲毫不見收勢。

叫他出去,他出去了,中途懼怕要截斷,他還顧着她的心情,雲姒哭泣不止,卻不知道自己還在哭什麽。

恐懼,是因為她怕疼,而怕疼,許是從那牢獄開始的。

曾将近一個月,她在晦暗陰濕的牢房氣息奄奄,久而不治的病痛将她日夜折磨,凜冬的嚴寒更是一天冷過一天,而那樣漫長且無盡的苦痛,是以刀刃直接割破皮肉的疼無可比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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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步步逼近的鄙穢獄卒,利刃無情的皇城禁軍,扭曲她五髒六腑的毒湯藥……

那是她的舊時噩夢,嬌寵貴女驟然跌入塵土的孤獨和無助,趁着酩酊混亂的思緒,一剎重襲心上。

不論前世還是如今,一直以來,她都未因痛苦哭過,哪怕和出戰半載的哥哥重逢,她也只是溢了思念。

得以再活一遍,以為自己早已淡了心境,眼下在那人懷抱間,卻忽然泛起滿心委屈。

他胸膛的肌理硬朗,肌膚湧汗,蹭在身上令她難過得很,但他懷抱的氣息安然熟悉,雲姒不想推開,更是将臉深埋在那兒。

婆娑淚水混着他熾熱的濕汗,她細細軟軟地哭着:“冷……”

齊璟的身軀沒有半絲阻隔地擁着她,不論心裏抑或身上,都是異樣的熱,但聽見她的聲音,他卻立刻扯了錦被來蓋上,又為她掖好。

厚暖的錦衾下,齊璟将懷裏綿軟無骨的嬌軀抱緊了些,“還冷嗎?”

他輕聲相問,誰知她竟哭意更兇:“冷……”哽咽着:“牢房好冷……”

齊璟正想再去搬床被衾來,瞬息聽清她的後半句,驀然怔住。

俊朗的眉眼漸漸皺起,他斂眸低頭看向她:“牢房?”

酒意昏眩,他說的話雲姒恍若未聞,腦中只有自己那絲薄弱的意識,她兀自聲淚俱下:“好冷好冷……”

方才經歷一場未做完的魚水之歡,她身子分明溫熱,額鬓都染了層薄薄香汗,微動的唇畔卻是不停呢喃着冷。

她突然間的異常反應,令齊璟甚是不解,他略一停頓,而後輕柔拂開她輾轉沾濕在臉頰的青絲,指腹拭了拭她的眼角,低聲喚她:“姒兒?”

腦中閃過那猥瑣的笑,心裏猛地一震,雲姒曲了曲身子,不停往他懷裏縮,哭腔發顫:“獄卒……好惡心……”

眸心黢黑,微微一縮,齊璟橫摟在她腰肢的手臂收緊了些,她雖像是爛醉後在胡言亂語,但那畏懼的情緒那麽真實,沒有歷經折磨,何至這般。

齊璟眉睫深斂,她的所言所行中,總有他看不明的痕跡,比如那次她進宮要和他退婚,卻又忽然渾身濕透,狼狽地跑回來找他。

還有眼下這般,如墜噩夢淵底。

将懷中那溫軟又嬌小的人盡數攬在自己的身軀下,齊璟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吻,落到她的額頭,落到她的眼睛,落到她的鼻尖,然後細細密密,綿延在她的唇瓣。

他耐着性子安撫她的情緒,似是要揉碎她所有的懼意。

唇齒間溫柔的輕哄,似煙岚輕泛心底,仿佛是那芸芸衆生和萬千歲月裏她唯一的歸宿。

良久,終于哭泣聲漸弱,雲姒窩在他的胸膛,呼吸平穩,哭過,很容易就睡過去了,而她柔膩的纖細玉臂,不知何時抱上了那人的勁腰。

雲姒依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昏睡中,她的呓語,似求饒,似嬌嗔,隐隐約約自嘴角飄至那人耳邊:“我知道錯了,不退婚了……陛下你別不要我……”

整個大殿都寂寂無聲,宮帷擋了萬丈寒光,帳內幽柔溫靜。

她呼吸淺淺,鼻息的溫熱在他身前漫然流淌,他懷抱清暖,仿若挽了她在紛紛揚揚的塵世間踏雪尋梅。

即便不知緣由,也覆了溫情上眉梢,他修眸微斂,柔柔撫着她細膩的臉蛋,嗓音如雲色缱绻。

“有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這是他,傾盡萬裏烽煙,也要賜她的一生君恩盛寵。

而在偏殿,齊璟走前落下一句“公主交給你了後”,便抱着醉酒的雲姒離開了。

他步伐穩健,半寸不停,是絲毫不給雲遲回絕的機會。

喻輕妩雖先前對他花樣百出,但她也算是幫了他極多,且她更是尊貴的北涼皇女,奉旨入齊賀拜承天節慶,就單這一點,即便齊璟不說,雲遲也不能不管她。

只是雲姒喚她嫂嫂,聽得雲遲有些莫名又怪異。

喻輕妩枕着手臂伏在殘桌上,雲遲進了殿,便見她無聲無息地睡着。

想攙她走,誰知她醉朦朦的,雲遲剛将她從桌上扶起,還沒走出半步,她便虛浮一崴,全身重要都倚靠在了那人身上。

女子身軀媚軟,靠在他身上,婀娜的起伏甚是明顯,讓雲遲剎那有些僵硬。

戰場上揮兵布陣,游刃有餘的統帥戰将,殘兵破局亦能力挽狂瀾,然而久在軍中,相處接觸的盡是粗糙漢子,唯一關系親密的女子,怕也只有自己的妹妹了。

若是此刻刀光劍影相向,倒也沒了這分局促,只是眼下她吐息如蘭,聞到鼻間盡是魅人的酒氣,這讓雲遲頗覺不自然。

但她看上去是半步也走不了,雲遲劍眉暗鎖,只好背起她出了宮。

四方館,在皇宮外,是朝廷接待他國使臣之所。

先前喻輕妩身份未透,她要待在将軍府雲遲無話可說,但現下她是北涼皇女之事衆人皆知,再留将軍府內,便要平端生歧義了,齊璟将公主交給他之意,自然是要他将她安全送到四方館。

走出禦乾宮。

一縷天光自宮牆綠瓦透下,灑在他們身上,一襲白衣似鍍了金輝,一抹魅紅幽幽滟滟。

怎麽說也是南征北戰的将領,“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他本就有着異于常人的堅韌,即便一開始和女子親密接觸頗覺別扭,手腳都不自然了,但雲遲很快便平定了心境,心裏只剩下一句“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

雲遲心無旁骛,背着那人向宮門而去。

原本在他背上沉靜無聲的女子突然動了動,喻輕妩微微側頭,氣息有意無意地在雲遲耳畔缥缈而過,随意搭在他脖頸的手臂似是收攏了些,唇齒間呼吸似嘆非嘆,渺然浮漫。

雲遲只怔愣了極短的一瞬,随即一抹精湛清光掠過眼底,他忽地頓足,面色一沉:“公主沒醉,便自己走。”

他言語間情緒漠然寡淡,四下沉默片刻,背上那人卻是一動未動,不透聲響。

也許是因為他是恩怨分明之人,故而雲遲沒有直接将她扔下去,他嗓音生冷,字句明晰:“醉酒和清醒,氣息截然不同,習武之人一辨便知,公主确定還要裝下去?”

靜默了會兒,耳邊終于傳來那人細細碎碎的低笑,頗有得意之味。

那聲色隐泛取笑,雲遲皺眉,轉眼就要将她丢下背去,不過喻輕妩反應快,雙臂一下環抱緊了他的脖頸。

“哎,”一聲阻止,喻輕妩睜開秀眸,悠悠靠近他肩頸,媚然笑言:“雲将軍這就惱了?堂堂墨玄騎将領怎能這般小氣呢?”

雲遲鎖眉,早該知道以她花樣百出的心智,如何會在異處讓自己不省人事。

雲遲深沉呼吸,平複心緒後道:“公主既然沒醉,何要欺臣為樂?”

他這模樣,心有不快卻不能言,似還透了些許憋屈,比之前動不動拿劍對她的時候有趣多了,畢竟眼下,她是尊榮皇女,而他,須得待她以臣禮。

深紅袖袂自她手腕垂落而下,如暗魅般纏繞在他的白衣戰袍上,喻輕妩疏懶靠在他的肩上:“方才在殿內,雲将軍直接戳穿我不是更好?何要陪我裝這麽一段路?”

雲遲眸光一動,臉色極不明顯地變了變:“我……”

喻輕妩笑唇幽豔,纖長睫毛煙岚般斜斜漾他,混着酒氣,聲音夾雜着一絲似真似假的迷離:“還是說……雲将軍之前一時迷了心神,心思都勾到了我這兒,所以連習武之人最基本的警惕都忘了?”

雲遲神色一凜:“公主自重!”

喻輕妩唇邊笑意不減,帶了絲好整以暇的魅惑:“不然為什麽人家裝醉,雲将軍都沒察覺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狗皇帝:媳婦說不做就不做,終究是一個扛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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