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鄭志卿本來都困得睜不開眼了,一聽老媽問這個,勉強撐起眼皮。
“是,您怎麽知道?”
“你剛到美國時瘦成那樣,作為你的母親,我當然得查清楚是因為什麽。”
當初看到鄭志卿被感情折磨得瘦的跟吸了毒的似的,哪個當媽的不心疼?許媛打從那時候起就對何權恨得咬牙切齒,這回終于見着真人了她必須得替兒子讨回個公道。外人都道鄭夫人命好,在家只管相夫教子,旁的事兒一點心都不操。可他們就不想想,不是內心足夠強大并且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女人,如何能守得住偌大的家業和風流倜傥的老公?
大家都以為鄭志傑的脾氣是随了鄭建平,其實他是随了許媛才對。
鄭志卿只當他媽心裏有一點點兒怨氣,閉上眼擺擺手說:“行了,媽,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不提了啊,讓我睡會,真困的睜不開眼了。”
“等會再睡。”許媛拍拍兒子的手,“媽問你,你和君涵分手,是不是這個何權鬧得?”
“媽——”當着親媽的面鄭志卿不需要保持什麽形象,撲騰一下翻過身抱住靠墊,用後背沖着許媛,“我和洛君涵之間的事兒跟阿權一點關系都沒,求您了,讓我睡,九點還得上班。”
鄭志卿說的是實話,可在許媛聽來卻是他在維護何權。知子莫若母,當初寶貝兒子被折騰成那副骷髅樣都沒說過何權一句壞話。如今這回國沒幾天就跟未婚夫分了還死活不複合,不是因為何權還能是因為誰?
許媛見識過多少人?一看何權那副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趾高氣昂樣,她毫不懷疑鄭志卿在對方面前得是頭順毛驢。就這樣的将來要是進了鄭家門,還不天天得給公婆甩臉色?相比之下洛君涵的少爺脾氣雖說是大了點,可當着她的面從不敢造次,在鄭志卿那也是順眉順眼的态度。慣出來的脾氣可以教育,但何權那種天生帶在骨子的傲氣只有打斷了骨頭才能治!
将疊在沙發邊籃筐裏的幹淨被單給已經陷入熟睡的小兒子蓋上,許媛拍着他的背緩緩出了口長氣。
別以為鄭家的門好進,何權,咱走着瞧。
上午門診十個號看完,何權去ICU探望禾宇,正碰上鄭志傑。他估計鄭志傑是動用了老爹的關系,就賴在ICU裏不走,醫生護士也沒人敢轟他。禾宇還在睡,按他的失血量,預估得到第二天下午才能醒。
“一天探視時間就半個小時啊,你這是違反規定。”何權邊看病歷邊威脅鄭志傑,“別以為守在這表忠心就是好事,你一身的細菌,給禾宇傳染感冒怎麽辦?他全身的血都換過一遍,抗體極低就怕感染。”
念在何權救了禾宇父女二人的份上,鄭志傑生生壓下口氣,問:“你喜歡什麽顏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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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利,你要什麽顏色的。”
“呦,還真給啊。”
“我一向言出必行。”
何權嗤笑:“心意領了,你給我,我也養不起,一年保險就好幾十萬。”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負責。”
“诶……實話說,你們鄭家的東西我要不起,之前坐一回你弟的車就害我崴腳撞頭,這要開着你送的法拉利上街,我怕被撞死。”何權趕緊擺手,“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你欠我個人情來的劃算。”
鄭志傑沉聲道:“我讨厭欠人情。”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何權放下病歷板,掀開禾宇身上的被單進行觸診,“不錯,生命體征都很穩定,宮底也降下去了,沒有再繼續出血,如果不出現感染高熱症狀,應該三天左右就可以出ICU。哦,對了,鄭志傑,你別光在這坐着,去把錢交一下,這一進ICU一天可就得一兩萬呢。”
鄭志傑抽着嘴角問:“你認為,我身為上市公司的老總,會欠自己家醫院的診療費?”
“那可說不準,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再說病人欠費,我們一個病區都跟着扣獎金。”何權翻翻眼,”你弟之前說他承擔,可既然正主來了,那就該誰花誰花。”
鄭志傑沒轍,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叫秘書來醫院交錢,結果正被何權逮着機會:“等等!ICU裏不許用手機,出去打!”
“……”
邊往外面走鄭志傑邊運氣——這法拉利必須得買,花錢消災!
鄭志卿沒他哥喜得千金之後的亢奮勁,尤其又是一口氣被抽了六百,持續幾天的嗜睡在所難免。開會時何權見他困得直點頭,伸手擰了把他的大腿。鄭志卿“嗯”了一聲,瞬間清醒。
這下別說同僚了,連院長都停下講話,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問:“鄭專務,你對我的發言有意見?”
“沒有,抱歉,您繼續。”鄭志卿側頭望向何權,看對方笑得像是偷到奶酪的老鼠,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以前他上課犯困的時候,何權就用這招來叫醒他。那會他一邊念書一邊還要參加校籃球隊的訓練,趕上課多的時候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上課總打瞌睡。跟何權交往之後他就在學校外面租了個房子,也省得何權去圖書館裏學習還得提前占座。何權不想被舍友說閑話,多晚也得回宿舍去睡覺,有時鄭志卿回來太晚他就先走。但不管鄭志卿幾點回去,出租屋的小廚房裏總會有一份被隔水溫着的宮保雞丁蓋飯。
低頭寫下行字,鄭志卿将本子拿到桌下面立起來給何權看——【想吃學校後面那家的宮保雞丁蓋飯了,下班一起?】
何權瞄了一眼,撇撇嘴,将筆從胸袋裏抽出來,寫到:【上課傳紙條啊?你幾歲了?】
【咱倆同年。】
【不是一屬相啊,按陰歷算我比你小一歲。】
【哦,對,你一年過兩次生日,一次要吃冰激淩蛋糕,一次要吃提拉米蘇蛋糕。】
【不好意思,當年讓你破費了。】
【所以你得請我吃宮保雞丁蓋飯。】
【今天大夜班,明兒再說。】
【我今晚要和美國那邊的股東開電話會議,也加班。】
【正好,宵夜你請。】
【OK。】
喬巧坐他們對面,眼瞧着這倆在桌子下面搞小動作,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她還是希望看到這倆人能破鏡重圓,畢竟,除了鄭志卿,何權就再沒真正愛上過任何人。
可世易時移,十年的光陰,也不知他們是否還保有當時那份初心。
淩晨一點,何權蜷在辦公室沙發上睡得正熟,突然被電話驚醒趕緊套上白大褂直奔急診。進急診之前他看到救護車通道下面一字排開停了五輛奔馳,車牌號都是連着的。
進了大廳,何權問:“什麽情況?”
救護車的随車醫生忙将記錄遞給他:“三十周,胎膜早破,孩子生在救護車上了,有輕微的呼吸窘迫,剛轉進NICU。”
“生救護車上了?”何權一愣,這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嗯,從臨市轉過來的,開了将近兩個小時。”
“哦,大人什麽情況?”
“胎盤滞留,快一個小時了還沒見出來。”
何權快速翻看了幾眼病歷,朝急診護士站喊:“馬上給救護車送來的那個做個B超,我看下情況,诶,家屬呢?”
“都在搶救室。”
“都?來了幾個?”
“何主任您自己看吧……”
何權皺着眉推開搶救室的大門,擡眼一看頓時怔住腳步——搶救室裏擠了一群彪形大漢,何權數了數得有十個,站成一堵人牆。一聽見推門聲還齊刷刷回頭看過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兇相。
怪不得護士不敢轟人,何權想,門口那一溜連號奔馳估計就是這幫人開來的。不過他才不管這幫人什麽來頭,就不信他們敢在這裏撒野:“全擠在這幹嘛?這産科搶救室,不生孩子的都出去!”
十個人紋絲不動,就直勾勾地盯着何權。這時人牆後面冒出個低沉的聲音:“按醫生說的辦。”
人牆從橫的變成豎的,“牆磚”出屋的時候每個人都仔細打量了何權一番。
“您是何主任?”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何權偏頭一看,也是個面相稍顯強硬的男人。雖然沒多少皺紋但頭發花白,一派中年大叔範兒,目測四十過半的年紀。何權記得病歷上寫的名叫董昱青的患者年齡是二十一,于是問:“對,是我,您是董昱青的父親?”
對方的眼角明顯抽搐了一下。
“我是他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