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安陽
約莫過了有兩炷香的時間,之前那個跟蹤陵祁和曲無容的小販才回到了合芳齋門前。
他身上似乎還帶着股酒氣,明顯是趁機跑去偷懶了,掌櫃的站在小販看不到的死角處仔細觀察了一番,才通過偏門繞到了後院,向陵祁彙報了這一消息。
“我們該回去了。”
站起身來,陵祁對陸小鳳和楚留香笑了笑,叮囑道:“你們多保重,記得萬事小心,若是事不可為也不要強求,大不了咱們可以再另想其他法子。”
“放心吧,我一定會順利把花滿樓救出來的。”陸小鳳神色肅穆的對陵祁保證道。
“你們也要多加小心。”拍了拍陵祁的肩頭,楚留香笑道:“回頭有空了,我會去萬梅山莊拜訪一下你家那位西門莊主,你回去記得提前交代一聲,別到時候把我擋在外邊不讓進去啊。”
“別鬧。”
哭笑不得的揮別二人,陵祁提着糕點盒,和曲無容離開了合芳齋。
回到客棧的房間內,陵祁卻發現西門吹雪站在窗前,神色似乎有些不對,關好房門,他走到西門吹雪身後,有些好奇的朝窗外看了看。
“這是?”瞥見窗外的小巷內似乎躺着一具屍體,陵祁立馬瞪大了眼睛。
“他方才在巷中撿到了一籃糖炒栗子,籃子上還系着一條紅緞帶……”關上窗戶,西門吹雪轉身摸了摸陵祁的腦袋,低聲道:“這是公孫蘭的警告。”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一顆便足以頃刻間毒死一個內力深厚的武林高手,看來公孫蘭已經沉不住氣了,竟然跑到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警告?是為了珠光寶氣閣的事情麽?”
陵祁有些不解,他雖然知道珠光寶氣閣的事是公孫蘭所為,事實上,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公孫蘭的身份,但公孫蘭又何必多此一舉,跑來警告他們呢?
“這不止是警告。”西門吹雪道:“她是想向我們傳達什麽訊息。”
愣了愣,陵祁迅速轉動腦筋,開始分析公孫蘭這麽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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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公孫蘭的身份已經暴露,此刻應該在忙着應付各大門派的追查,而他們雖說是明面上是要去山西幫忙調查珠光寶氣閣的事情,實際上卻對公孫蘭不會産生什麽威脅。
畢竟追查她的人那麽多,再多他們幾個,似乎也沒什麽差別。
那她究竟是想傳達什麽訊息呢?
他們之前以為,公孫蘭在珠光寶氣閣行盜,是為了給上官飛燕報仇——畢竟闫鐵珊愛財,而珠光寶氣閣又是闫鐵珊的大本營,這麽做不僅能讓闫鐵珊大失顏面,還可以擾亂各大門派的視線。
如果公孫蘭是想和他們傳達訊息,那她想傳達的,一定是和珠光寶氣閣被盜一案有關的訊息,畢竟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也只有珠光寶氣閣了。
“莫非,珠光寶氣閣被盜之事,還另有其他隐情?”陵祁有些遲疑的問道。
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其他的解釋。
“但她為什麽要提醒我們?”陵祁腦子裏緊接着又冒出來了一個疑問。
“她或許是被迫才參與的此事。”西門吹雪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到了陵祁面前,“這是萬梅山莊查到的有關公孫蘭的情報。”
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反過來,可恨之人也會有可憐之處,公孫蘭的身世确實十分可憐,她原本是唐代劍舞名家公孫大娘的後代,靠着一身劍術,可以輕而易舉的在江湖中博得一席之地。
但她年少時被人利用,走上了邪路,後來又遭遇了男人的欺騙和抛棄,所以心性偏激,對男人十分仇視。
調查中顯示,公孫蘭一開始的時候,還是只針對男人下毒手,但等到後來,大概是殺戮的欲望越變越深,才轉變成不分男女老手都會殺害。
不過她一向小心謹慎,殺人時只會使用假身份,從來不曾暴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江湖中知道她的人很少,這次若不是楚留香從枯梅師太那裏打探出了她的消息,恐怕沒有人會知道公孫蘭這個名字。
這樣一個謹慎又低調的人,一般不會輕易做出容易使自己暴露的事情,而且她和各大門派之間也沒有私仇,沒必要參與進這次的襲擊行動之中。
至于錢財,以公孫蘭的手段,想必也是不會緊缺的。
沒有私仇,又不圖錢財,那她很有可能是迫于某些壓力,被逼參與的此事。
“她這是想向我們求助的意思麽,”看完情報,陵祁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道:“就算她是被迫參與的此事,我們也不可能會出手幫助她吧。”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的殺人狂魔,西門吹雪不一劍砍了她都是好的,指望他們出手幫忙,公孫蘭莫不是在白日做夢吧。
“她或許是和脅迫她的人鬧翻了。”西門吹雪道。
“哦,明白了。”
陵祁立馬笑了起來,“公孫蘭想借我們之手破壞幕後之人的真正計劃,狗咬狗什麽的,可真是有意思。”他最喜歡看這種戲碼了。
看到陵祁興味盎然的表情,西門吹雪無奈的心道,看來就算是陸小鳳那邊救出了花滿樓,他們也暫時回不了萬梅山莊了。
……
安陽縣的縣衙後院內,一個身着鵝黃色衣裙的小女孩兒正一臉不開心的蹲在牆邊,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腳下的草芽,似乎在發洩着不滿。
上官飛燕端着一碗已經放涼了的肉粥,擡腳走到了她的身後。
“雪兒,你還想從這裏逃走麽?”
看着故意撇開頭不看自己的上官雪兒,上官飛燕冷聲問道。
“我才不要被關在這裏呢,我要回山西,我要回珠光寶氣閣!”上官雪兒狠狠的揪斷了一根草,擡起頭來氣鼓鼓的對上官飛燕嚷道。
“不可能,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到闫鐵珊的身邊了。”上官飛燕面色一寒,将手裏的瓷碗摔到上官雪兒身旁,怒聲道:“他那麽對我,你怎麽能還盼着留在他的身邊!”
被吓得縮了縮脖子,上官雪兒小聲道:“但是他對我很好。”
她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上官飛燕對她又不是很關系,幾乎所有人都不在意她的存在,為了博得關注,她才開始學着調皮,學着撒謊,可是就算是這樣,大家除了批評她之外,仍舊不會關心她寵愛她。
闫鐵珊是對她最好的人,他把她當做是女兒一樣的寵愛,就算她不小心摔壞了闫鐵珊最心愛的青花筆筒,闫鐵珊都舍不得罵她一句。
上官雪兒雖然年紀小,卻能分辨出別人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以前那麽依賴上官飛燕這個姐姐,可是上官飛燕卻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甚至欺騙她利用她,後來上官飛燕裝瘋的時候,上官雪兒雖然難過,卻又忍不住感到高興,因為她以前一直希望姐姐能多陪陪自己,上官飛燕瘋了,就再也不能丢下她了。
可是誰知道,上官飛燕竟然只是在裝瘋。
那天,在上官飛燕說要帶她走的時候,上官雪兒才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麽的不願意離開珠光寶氣閣,不願意離開闫鐵珊。
在那裏,她能得到自己一直以來渴求的關心和疼愛,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再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整天靠着惡作劇來博得其他人的關注。
可是上官飛燕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想法,她不願意走,上官飛燕竟然點了她的穴道,強行把她給帶離了‘家’。
一開始的時候,上官飛燕還願意哄着她,跟她說很多很多的好聽話,可是每當她提起想回去,或者是想讓上官飛燕放掉花滿樓時,上官飛燕就會立馬對她發脾氣。
漸漸地,上官雪兒就知道,上官飛燕帶走她,其實并不是因為在乎她。
上官飛燕只是想借此來報複闫鐵珊。
所以上官雪兒生出了逃走的念頭,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狗洞,剛鑽出院牆,就被一個兇巴巴的士兵給抓了回來,然後上官飛燕就把她關在屋子裏悶了好幾天。
要不是她故意裝作要絕食的樣子,來威脅上官飛燕,上官飛燕恐怕還不會把她放出來。
聽到上官雪兒這麽說,上官飛燕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起來,她一把拽起上官雪兒,動作粗暴的把她又給送回了房間。
“你給我聽着,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是給我乖乖聽話,否則不管你是絕食還是哭鬧,我都不會再管你的死活!”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上官飛燕取出一把鎖鏈,牢牢的把房門給鎖了起來。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聽到門外上鎖的聲音,上官雪兒驚慌的拍打着房門,卻喚不回已經離開的上官飛燕。
眼淚啪嗒啪嗒的順着臉頰掉了下來,上官雪兒無助的蹲下身子,哽咽道:“你是個壞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要回家……”
“雪兒,不要難過。”一道有些虛弱,卻仍舊飽含溫柔的聲音傳入了上官雪兒耳中。
“闫老板一定會想辦法來救你的,所以不要怕,也不要在惹你姐姐生氣了,好嗎?”
“花滿樓……”
胡亂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水,上官雪兒有些焦急的起身跑到了牆邊,擔憂的沖隔壁房間的花滿樓叫道:“你不要再用內力了,我姐姐說她給你下了毒,你要是亂用內力,毒藥就會傷害你的心脈。”
“好,我聽雪兒的,不會再亂用內力了,那你也要答應我,乖乖聽話,好麽?”
“嗯嗯我答應你,你也不要怕,那個四條眉毛的陸小雞也會很快來救你的!”
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面色慘白的花滿樓低咳了一聲,無神的雙眼望向窗戶的方向,輕聲呢喃道:“是啊,他一定會來的。”